第9章 出人意料的專業(yè)選擇
人的一生就是由大大小小的選擇聯(lián)結(jié)而成的,小到每時每刻對意志品質(zhì)的選擇,大到人生十字路口的抉擇。人生的艱難就在于:不能不一次次地面對著大大小小的選擇,一次次經(jīng)受著精神上的紛擾和感情上的翻騰。
出人意料選擇了制造火車專業(yè)
錢學森被人們稱為“萬能科學家”。錢學森的大學專業(yè)是鐵道工程,研究生學航空工程、飛機設(shè)計,博士的專業(yè)是航空理論。他不僅對空氣動力學有著濃厚的興趣,孜孜不倦地研究,而且和工程控制論、物理力學和系統(tǒng)工程等也結(jié)下了不解之緣。但是,他的每一次專業(yè)轉(zhuǎn)換都大大出乎人們的意料。
高考志愿的填報,歷來被所有考生所關(guān)注,特別是對于那些成績優(yōu)秀的有選擇機會的考生更是如此。1929年夏天,錢學森就要從師大附中高中畢業(yè)了,進入大學學什么專業(yè)是他人生的一次重大選擇,也是錢學森的父母和師友所關(guān)心的。
國文老師董魯安的教學使錢學森產(chǎn)生了對舊社會腐敗的深切不滿和對祖國前途、人民命運的無比關(guān)心。而錢學森所做的語言流暢、內(nèi)容頗具深度的文言作文,則常常讓董老師大加贊賞。因此,董先生鼓勵錢學森一定要繼續(xù)學文,他認定學森同學將來可以成為一個大作家。
數(shù)學老師傅種孫叮囑錢學森,要他考大學一定要報考數(shù)學系,說他在數(shù)學方面最有發(fā)展。
母親章蘭娟從心里希望自己的兒子能繼承父業(yè),將來從事教育工作,做一個教育家或有名氣的教師。
然而,父親錢均夫卻要他學習工程學,因為他認為只有實業(yè)才能救國,中國太缺乏工程師了。
最后,錢學森報考了上海交通大學機械工程系,學習火車制造專業(yè)。從學工來看,他是服從了父親的選擇,而學習火車制造,卻是他個人的選擇。說起他選擇這樣的專業(yè)來,還有一個有趣的故事。
早在讀初中時,一個偶然的機會,他聽到了兩位來自農(nóng)村的同學的對話——
“你第一次看到火車是什么時候?”
“是來北京讀書,你呢?”
“我也是?!?/p>
“你第一次看見火車,覺得它像個啥?”
“說不上來它像啥,我從來沒見過這么大的家伙。你說它像啥?”
“我也說不上來。反正第一次看見那東西,就覺得眼暈。坐上去開起來,就像飛一樣,兩邊的樹都斜躺著往后跑,可神氣啦!”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錢學森心中在震顫,他覺得祖國的工業(yè)太落后了,交通太落后了,以致見過火車的人都很少,這樣的國家怎么能富強起來?為此,他決心長大了攻讀火車制造專業(yè),造出大批的火車,讓火車這種當時最先進的交通工具飛馳在全國各地,發(fā)展祖國的交通事業(yè)。
錢學森少年時正值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戰(zhàn)后,英、法等帝國主義列強掀起侵華狂潮。1926年英國軍艦在長江上尋釁炮轟萬縣,令我上千軍民死傷,造成“萬縣慘案”;1927年帝國主義干涉中國革命,炮擊南京,造成“南京事件”……這些悲慘事件,在錢學森幼小心靈里留下對帝國主義侵略者深深的仇恨。
錢學森清楚地記得孫中山先生在《建國方略》里為中國未來鐵路建設(shè)勾畫的宏偉藍圖,因而,決心像著名鐵路工程師詹天佑那樣,投身祖國的鐵路建設(shè)。中學畢業(yè)錢學森以第二名的成績考入上海交通大學機械工程系,如愿以償?shù)貙W習了制造火車的專業(yè)。
父親錢均夫尊重了兒子的選擇。
1929年的初秋季節(jié),上海交通大學校園內(nèi)迎來了新學年的一批新校友。這些提著箱包行李的莘莘學子,有的來自沿海,有的來自內(nèi)地,還有的不遠萬里來自海外。他們都是慕名而來,仰慕這所具有悠久歷史和優(yōu)良校風的名牌工科大學。起點高,基礎(chǔ)厚,要求嚴,是上海交大的優(yōu)良教學傳統(tǒng),并以此揚名海內(nèi)外。著名的革命家、教育家蔡元培,以及張元濟、馬寅初、吳有訓等著名教育家和學者,都曾在上海交大任教。
錢學森跨進了這座高等學府的大門,精神為之一振。他昂首挺胸走在一條長長的很有氣派的大道上。道路兩旁的林木茂密蔥蘢,錯落有致。
既醒勿睡,
既明勿昧,
精神常提起,
實心實力求實學,
實心實力務實業(yè),
……
錢學森和他的同學們一起,唱著這支校歌,走向教室,開始了他的大學生涯。
這里環(huán)境變了,人也變了。教學方法和校風,跟北京師大附中大不相同。錢學森感到來到了一個新的天地。
交通大學素來對學生要求非常嚴格,具有課程多、重基礎(chǔ)、考試嚴格的特點。在長期的辦學過程中,形成了自己獨特的辦學傳統(tǒng)和辦學特色,即“起點高,基礎(chǔ)厚,要求嚴,重實踐”。上世紀20年代,上海交大實行的是中西相結(jié)合的嚴厲的傳統(tǒng)教育方法,課程刻板,內(nèi)容繁多,非常注重考試分數(shù)。更使錢學森不習慣的是,這里的一切課程都主張學生死記硬背。英語老師不但要求學生要熟記課文,而且還要背過附在課文后面的注解,考試時連“加注”都要考。
在這種嚴要求的氣氛下,學生們都在為分數(shù)而奮斗,錢學森也不例外。剛進入大學時,錢學森很不適應這種學習氛圍,但他看到交通大學嚴謹?shù)慕虒W風氣和管理評價模式,立即調(diào)整自己的學習方法,更加惜時如金,刻苦用功,幾乎每年都獲得學習優(yōu)異生的嘉獎。西安交大檔案館保存有1932年國立交通大學機械工程學院三年級第一學期的學生成績單和錢學森當年的《水力學》試卷。在這張已發(fā)黃的成績單上,包括錢學森在內(nèi)的22名學生9門專業(yè)課的成績記載了30年代交通大學學生的學習情況。其中注冊號數(shù)(即學號)為469排列在第二個位置的即是錢學森的成績:熱力工程89分,機械實驗90分,電機工程96,電機實驗94分,工程材料92.7,機械計劃97分,機械計劃原理90分,金工實習86分,工程經(jīng)濟84.2分,最后平均成績?yōu)?0.44分。在這張成績單上我們看到,大部分學生的平均成績在70分左右,90分以上的是鳳毛麟角。錢學森的成績比第二名丁履德(1934年和錢學森一起考取庚款留學公費生,去意大利攻讀紡織機械工程學)83.97分高出很多。西安交大1934年1410卷檔案中又記載“過去五年成績最優(yōu)之畢業(yè)生名單”中,“機械工程學院本屆四年級學生成績最優(yōu)者:鐵道門錢學森、魏天聽;工業(yè)門丁履德、陸履坦?!?/p>
1934年錢學森在上海交大的畢業(yè)照
還有一張96分的《水力學》試卷,承載著一段鮮為人知的師生間嚴謹治學的佳話。據(jù)說當時教授給錢學森的試卷分是100分滿分的成績,但試卷發(fā)下來后,錢學森仔細一檢查,發(fā)現(xiàn)自己有一處小紕漏,老師沒有發(fā)現(xiàn),他立即主動找到教授說明情況,由滿分變成了現(xiàn)在我們看到的96分。正是由于這段插曲,代課教師宗愨教授出于欣喜和復雜的心情將這份試卷視為珍寶,保存數(shù)十年。如今這份試卷完好地珍藏在西安交通大學錢學森圖書館中三樓“錢學森業(yè)績展”展廳里,供來訪賓客和學生參觀、瞻仰。
由于錢學森的勤奮努力,畢業(yè)時他的學習成績已達到全校最高水平,并順利考取清華公費留美生。這里既有錢學森的個人天賦,然而,更重要的,是他銘記父親提出的“學習知識,貢獻社會”的家訓,銘記發(fā)展祖國的交通事業(yè)的誓言,發(fā)憤努力的結(jié)果。
在上海交通大學,錢學森非常感激兩位倡導把嚴密的科學理論與工程實際結(jié)合起來的老師。一位是工程熱力學教授陳石英,一位是電機工程教授鐘兆琳。錢學森曾專門寫了一篇《戰(zhàn)斗在第二線》的文章,熱情贊頌鐘兆琳,感謝他的教導。
錢學森后來在他的著作中說,一個人的能力不僅取決于掌握知識的數(shù)量,而且取決于其知識結(jié)構(gòu)是否合理。他認為合理的知識結(jié)構(gòu)有三個部分組成:核心知識部分,輔助性知識部分,常識性知識部分。這里所說的核心知識部分往往就是一個人的專業(yè)知識。因此,對一個大學生來說,學好專業(yè)對未來的發(fā)展和爭取發(fā)展機遇是至關(guān)重要的。
為抵御外侮改習飛機設(shè)計
錢學森在交大成績優(yōu)異,各門功課都在90分以上,獲得免交學費的獎勵。然而,正當他在上海交大勤奮學習時,日本鬼子依仗先進的飛機、大炮瘋狂侵略中國的東北。1931年的“九·一八”事變后不久,就在錢學森身邊發(fā)生了1932年的“一·二八”事變,日本鬼子對上海大轟炸,他目睹蔡廷鍇將軍率十九路軍以弱勢的空軍力量,在上??犊瘔芽箵羧湛艿膽?zhàn)斗場面?!耙弧ざ恕边@場頭頂上的戰(zhàn)爭,讓錢學森失去了學習制造火車頭的興趣。錢學森認為,中國要戰(zhàn)勝日寇,只有軍人的英勇是不夠的,還要有敢于抗爭的國民政府和現(xiàn)代化的武器,特別是強大的空軍,要自己學會制造飛機!于是,他鉆到圖書館里博覽群書,特別專注于閱讀航空工程的書籍,他的志趣從設(shè)計火車頭逐漸轉(zhuǎn)向發(fā)展航空事業(yè)。
上海交通大學1934屆機械學院畢業(yè)生合影,前排右二為錢學森
1934年7月,錢學森從上海交通大學機械工程系畢業(yè),考取了清華大學第二屆公費赴美國留學生,攻讀飛機設(shè)計。這種公費留學生實際就是“庚子賠款留學生”,他們中有為人們所熟悉的胡適、茅以升、竺可楨、高士其、周培源、費孝通、聞一多、吳大猷、李政道、楊振寧等。
在錢學森準備出國期間,已經(jīng)遷居上海的錢均夫的老友蔣百里考慮到錢學森走后錢均夫夫婦的孤寂境遇,寫信希望錢家也遷來上海,并表示錢家的寓所由他安排。錢均夫樂于從命,很快偕妻子章蘭娟從杭州遷到上海。
錢學森出國前夕,蔣英隨父母來到錢家相聚。蔣百里對老友說:“學森此番赴美留學深造,我很是贊同。中國要建立自己的強大國防,必須發(fā)展航空工業(yè),裝備強大的空軍。可是,中國太缺乏這方面的人才了。”
錢均夫點頭稱是,嘆了口氣說:“當年我曾篤信教育興國??墒呛髞淼那闆r證明,我的主張不能實現(xiàn)。照現(xiàn)在的國情看,單純搞教育難以興國??!”
這天,蔣英送給錢學森一本唐詩,還給錢學森彈了一首莫扎特的D調(diào)奏鳴曲。蔣英回憶說:“當時雖小,但已隱約感到與錢學森有了一點情意?!?/p>
錢均夫提醒兒子,在國外攻讀專業(yè)之余,要多讀一些有關(guān)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書。他特意為兒子買了《老子》《孟子》《論語》等典籍。他說:“熟讀這些書籍,可以摸到祖國傳統(tǒng)哲學思想的一些頭緒?!卞X均夫還說:“任何一個民族的特性和人生觀都具體體現(xiàn)在它的歷史中。精讀史學的人,往往是對祖國感情最深厚、最忠誠于祖國的人?!?/p>
母親章蘭娟在兩塊白絲手絹上親手繡了兒子最喜歡的荷花和紅葉,作為兒子遠涉重洋的禮物。燦燦紅葉是殷殷的慈母之心,兒行萬里也難割舍;婷婷荷花是母親的囑咐,她希望兒子像荷花一樣,出污泥而不染!
1935年8月,錢學森告別了母親,在父親的陪伴下來到上海黃浦港碼頭,登上了美國“杰克遜總統(tǒng)號”郵輪,負笈留美。迎著海上的狂風巨浪,錢學森立下宏愿:我暫時到美國去學習科學技術(shù),他日回來,再更好地為國效勞!
輪船的汽笛凄厲地長鳴,錢均夫依依不舍地走出船艙,錢學森緊隨父親走向船舷。錢均夫抖動著雙手,從衣袋里掏出一張紙條,急促地塞到兒子的手里,“這就是父親送給你的禮物?!闭f罷,老人快步走下舷梯。
錢學森怔怔地望著父親的背影,直到消失在出口處,才連忙打開手中的紙條。只見上面寫道:
人,生當有品:如哲、如仁、如義、如智、如忠、如悌、如孝!
吾兒此次西行,非其夙志,當青青然而歸,燦燦然而返!
乃父告之
錢學森不禁潸然淚下,默默地背誦著家父的臨別教誨,在心里說:“我尊敬的父親,您的教誨兒子銘刻在心,您老人家盡管放心吧!”
經(jīng)過近20天的遠洋顛簸,錢學森來到美國,進入了在工程學科方面蜚聲學術(shù)界的美國麻省理工學院(MIT)航空系攻讀碩士學位。剛到美國,面對某些美國同學傲慢地譏笑中國愚昧落后現(xiàn)象,他不服氣地挑戰(zhàn)說:“中國現(xiàn)在是比你們美國落后,但作為個人,咱們?nèi)吮热耍銈冋l敢和我比試?”后來,只用了一年時間,他就獲得航空工程碩士學位,為中國人爭了氣。
由研究航空工程轉(zhuǎn)為航空理論
20世紀30年代的美國,正值資本主義世界經(jīng)濟危機時期。雖有羅斯??偨y(tǒng)提出“新政”,也難以解決各種矛盾,特別是勞動就業(yè)的激烈競爭。在學校和工廠,種族歧視的行為和目光隨處可見。1936年8月結(jié)束了在麻省理工學院的學習,錢學森想到美國的飛機制造廠去實習和工作,進一步深造。然而,美國航空工廠不歡迎中國人去。但這絲毫改變不了錢學森的求知欲,他立即作出改變研究方向的選擇,由研究航空工程轉(zhuǎn)為航空理論。好在這也正是他的志趣和特長所在。于是,錢學森決定到加州理工學院,拜訪慕名已久的馮·卡門教授,希望跟隨他繼續(xù)攻讀航空博士學位。歷史表明這是錢學森一生中最為重要的抉擇之一。
同年10月,錢學森從美國東海岸的波士頓橫穿美國,來到西海岸洛杉磯市郊帕薩迪納的加州理工學院,向享譽世界的空氣動力學教授特奧多爾·馮·卡門請教。馮·卡門畢業(yè)于布達佩斯皇家工業(yè)大學,1934年移居美國,在加州理工學院主持組建了世界上第一個航空系,第一個從理論上說明人類實現(xiàn)超音速飛行的可能性,并成功主持研制第一架超音速飛機,從而摘取了“超音速時代之父”的桂冠。
1935年錢學森赴美留學護照照片
1935年錢學森赴美留學在上海登船時留影
錢學森第一次與這位世界著名力學大師的談話,就給馮·卡門留下非常深刻的印象。馮·卡門覺得這個文質(zhì)彬彬的年輕人,一臉認真的神情,對他提出的所有問題,都回答得十分精確、簡明,非同尋常,錢學森的聰慧和敏銳深深地打動了他。因此,馮·卡門欣然接納他為自己的博士研究生。
錢學森為得到名師指導而興奮不已,寫信把這一喜訊和自己改學航空理論的事告訴父親。他寫道:
父親大人膝下:
敬稟者:兒學森懷著異常興奮的心境,向大人報告一個喜訊:我自10月份起,轉(zhuǎn)學加州理工學院,投師于非常杰出的空氣動力學權(quán)威馮·卡門。馮·卡門教授于加州理工學院主持航空學系。全世界的科學界對這位大師都極為向往。大師的治學態(tài)度極為認真,只有基礎(chǔ)扎實、最守紀律的學生,如德國人、日本人和我們中國人,才有資格在他手下從事研究工作。總之,馮·卡門的謙遜和熱情,對事業(yè)一絲不茍的態(tài)度,以及嚴謹?shù)闹螌W精神,皆給兒以很大影響。兒將追隨這位大師攻讀空氣動力學,也將在這位大師身邊度過對兒一生事業(yè)具有關(guān)鍵意義的時光……
錢學森很快收到父親來信,父親對他由航空工程改學航空理論的選擇大不以為然,明確表示不同意。信中寫道:“重理論而輕實際,多議論而乏行動,是中國積弱不振的一大原因。國家已到禍燃眉睫的重要關(guān)頭,望兒以國家需要為念,在航空工程上深造鉆研,而不宜見異思遷……”
錢均夫是一位具有現(xiàn)代意識的開明父親,他對兒子的意愿是尊重的,只是1936年中國國內(nèi)的局勢,使他對兒子未來的擇業(yè)不能不有所考慮。
繼1931年“九·一八”事變中國東北淪為日本帝國主義的殖民地以后,日寇步步進逼,將侵略魔爪伸向了華北地區(qū)。日本當局肆無忌憚地叫囂日本是“亞洲的主人”,吞并中國之心昭然若揭!身為愛國知識分子的錢均夫目睹祖國山河破碎,民族危亡,更是食不甘味、夜不安枕。他原指望兒子能學成歸來,多造飛機,抗擊日寇,報效祖國。兒子忽然間改學航空理論,這使錢均夫大惑不解。
這年11月,以“中華民國中央軍事委員會高等顧問”的名義赴歐美考察各國軍事的蔣百里和蔣左梅夫婦來到加州理工學院,看望了錢學森,他們進行了一次傾心暢懷的長談。蔣百里驚喜地發(fā)現(xiàn),這個年輕人考慮問題之深刻與周密,已經(jīng)大大超過了他的同齡人!
蔣百里在歐洲考察之后,深感德國空軍的迅猛發(fā)展得益于航空飛行理論研究的先進成果,因而也鼓勵錢學森鉆研航空理論。聽完錢學森的敘說,蔣百里不但覺得錢學森的說法很有道理,而且突然感到這孩子志向遠大,前途不可限量!
蔣百里對錢學森說:“你的想法很對,我很贊同。你只管在這里好好求學。你爸爸心中的疑慮,相信我會說服他的?!?/p>
蔣百里回國后,很快將在美國會見錢學森的情況告訴了錢均夫。在談及錢學森改學航空理論的問題時,他直率地批評了老友。他結(jié)合自己此番出國考察的觀感說:“學森的轉(zhuǎn)向是對的,你忽視航空理論是一個錯誤。根據(jù)英德兩國航空工業(yè)發(fā)展的新趨勢,工程與理論早已一體化了。工程是跟著理論走的。而且,美國是一個富國,中國是一個窮國,美國造一架飛機如果有新的設(shè)想,可以馬上拆下來重新改造,中國限于財力物力,不可能有這么大的氣魄。所以,中國人學習航空工程,更應該在理論上多下功夫!”錢均夫畢竟是現(xiàn)代知識分子,老友這番話不僅改變了他的觀點,還讓他覺得“百里的頭腦,一日千里,值得刮目相看”。他便從內(nèi)心理解了兒子的選擇。從此,他對兒子更加支持了。
翌年冬天,錢學森和加州理工學院的朋友弗蘭克·馬利納共同發(fā)表了論文《火箭飛行和推進》,并在教室里熱烈地討論起有關(guān)火箭的問題,他們認為這種火箭可以射入太空。太空時代的種子,已經(jīng)在他們心里發(fā)芽。
在科學的前沿做工作,是錢學森最感興趣的。他最初在交大的時候研究火車頭,在麻省理工學院研究飛機,到加州理工學院后研究火箭,一個比一個快。所以錢學森也開玩笑說自己搞的東西是越搞越快。
借這個話題我們順便想說,考生選擇志愿,往往偏重于實用。這其實是個世紀性傾向。早在20世紀初,清政府廢科舉、興學堂,就是為了提倡實學。流風所及,就連胡適、魯迅等酷愛文史者,在留學之初也選擇了實用性很強的專業(yè)。這種傾向經(jīng)過近百年的強化,已經(jīng)成為一種集體潛意識,讓一代又一代人走上重技術(shù)輕理論的道路。我們以為,古代士人把西方技術(shù)視為奇技淫巧固然不對,但是后來那種急功近利的心態(tài)也有問題。在這方面,看一看蔣百里對錢學森的影響,也許不無裨益。
錢學森選擇專業(yè)和改換專業(yè)的原則是:祖國的需要和個人的理想有機結(jié)合。社會的需要是一個人成功、成才的根本動因。而在諸多的社會需要當中,祖國利益對于個人來講高于一切,每一個青年只有將自己的理想和志向與祖國和人民的需要結(jié)合起來,才能更好地激發(fā)出創(chuàng)造動力,進而實現(xiàn)自己的奮斗目標。錢學森在交通大學的求學成才軌跡就遵循了這一原則。熱愛祖國,并把個人的理想與祖國的需要緊密地結(jié)合起來,是錢學森之所以能夠在科學上取得舉世矚目成就的靈魂所在,非常值得當代大學生借鑒。須知,一個人滿足國家與社會的需要,就是奉獻于社會,同時也會獲得社會所給予的豐厚回報,從而實現(xiàn)自己的人生價值。
上世紀20年代末、30年代初,我國鐵路交通事業(yè)剛起步,人才缺乏,許多有志青年看到祖國積貧積弱的現(xiàn)狀,決心學習西方先進的科學技術(shù),實踐“實業(yè)救國”之理想。錢學森秉承家訓,毅然選擇了火車制造專業(yè),決心學習實用的工程技術(shù),報效祖國。大學四年中,這一崇高而偉大的志向,時刻激勵著他刻苦努力學習,取得了優(yōu)異的成績。在以后的求學歲月里,報效祖國的遠大志向一直鞭策著他刻苦鉆研。在麻省理工攻讀碩士研究生時,他選擇航空工程專業(yè),想通過制造大批的火車和飛機發(fā)展祖國的交通事業(yè)。獲得碩士學位以后,在獲得實習和工作機會上受到了種族歧視者的拒絕。他沒有氣餒,為了從更深層次上學習西方的航空科學技術(shù),轉(zhuǎn)學航空動力學理論。在新中國成立后錢學森沖破重重阻力,回到祖國母親的懷抱,為今天我國實現(xiàn)載人航天飛行的成功,為中國的航天事業(yè)建立了不朽的功勛。在近20年的求學生涯中,不管是在國內(nèi),還是在海外,祖國利益高于一切的信念始終是他寒窗苦讀的力量源泉。這是錢學森成才之路的最重要的啟示,是錢學森留給當代大學生最珍貴的精神財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