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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志摩與英國“女神”

書房內(nèi)外 作者:黑馬 著


徐志摩與英國“女神”

盛夏八月,劍橋徐志摩詩歌藝術(shù)節(jié)在劍橋大學(xué)國王學(xué)院那座歷史悠久、具有標(biāo)志性的英式花園舉行。這里花園緊鄰著名的柳枝垂岸的康河,當(dāng)年徐志摩便是在這里觸景生情,寫下了著名的《再別康橋》。這首詩的影響實在太大了,以至于人們已習(xí)慣于將詩人與劍橋聯(lián)系在一起,而忽略了他在英國求學(xué)期間的另外的生活。

1920年,徐志摩離開美國,橫渡大西洋抵達(dá)英國。他在英國居住和學(xué)習(xí)不過一年半的時光,但生活是豐富多彩的。除了追求林徽因,還結(jié)識了不少英國作家和詩人朋友,包括羅素、哈代、蕭伯納、威爾斯、曼斯菲爾德夫婦、福斯特及布魯姆斯伯里文人圈的主力弗萊、凱恩斯和斯特雷奇。其中,與女作家曼斯菲爾德的會面,最令徐志摩刻骨銘心。

凱瑟琳·曼斯菲爾德不僅是有世界影響的女作家,其作品也深受中國讀者的喜愛。早在1923年,她的小說譯文就在中國出現(xiàn),后來又由北新書局結(jié)集出版,而譯者正是大才子徐志摩。詩人把曼斯菲爾德的姓氏浪漫地翻譯成了“曼殊斐兒”。

根據(jù)徐志摩1923年發(fā)表的散文《曼殊斐兒》所記,詩人是通過作家的丈夫、倫敦《雅典娜》雜志主編默里(徐譯“麥雷”),才有幸“一睹芳澤”的。那是1922年7月的一天,他和默里在倫敦一家茶室見面,徐志摩談到中國小說深受俄國文學(xué)的影響,引起默里的共鳴,“因為他們夫妻最崇拜俄國的幾位大家”,默里寫過一本關(guān)于陀思妥耶夫斯基研究的專著,曼斯菲爾德非常喜歡契訶夫。于是詩人乘機(jī)問起曼斯菲爾德的情況,“他就給了我他們的住址,請我星期四,晚上去會她和他們的朋友”。

然而,在那個陰雨綿綿的晚上,當(dāng)詩人好不容易找到其寓所,不巧女作家因身體有恙,一直沒有下樓。徐志摩只得坐在樓下和默里聊天、喝茶。正當(dāng)詩人懷著萬分遺憾想要離去的時候,默里提議:他如果不介意的話,可以上樓去看她。詩人自然求之不得。于是,在女作家隱秘的私人空間,徐志摩與其交談了有限的二十分鐘。這短短的二十分鐘,被徐志摩稱之為“二十分不死的時間”。

那晚,凱瑟琳超凡脫俗的仙女般的美貌和高雅縹緲的文學(xué)見地令徐志摩心馳神往,不能自已。于是他在凱瑟琳逝世后寫下了《曼殊斐兒》這篇情動于中的回憶散文,字里行間充滿了愛意:“至于她眉目口鼻之清之秀之明靜,我其實不能傳神于萬一;仿佛你對著自然界的杰作,不論是秋水洗靜的湖山,霞彩紛披的夕照,或是南洋瑩徹的星空?!薄澳阒挥X得它們整體的美,純粹的美,完全的美,不能分析的美,可感不可說的美;你仿佛直接無礙地領(lǐng)會了造化最高明的意志,你在最偉大深刻的戟刺中經(jīng)驗了無限的歡喜,在更大的人格中解化了你的性靈?!迸骷液喼本褪撬哪恐械摹巴昝琅瘛?!

“女神”頃刻間由林徽因變成了曼斯菲爾德,這并不奇怪。當(dāng)時徐志摩追求林徽因受挫,感情上正好出現(xiàn)了一段真空期,于是,徐志摩在林徽因回國后空虛難熬的情境下完成了這樣一次徹底的精神“移情”。

“我說我以后也許有機(jī)會試翻她的小說,很愿意先得作者本人的許可。她很高興地說:她當(dāng)然愿意,就怕她的著作不值得翻譯的勞力?!毙熘灸H僅因為向凱瑟琳提出過要翻譯她的作品,居然真的踐約翻譯了她九篇小說和幾首詩歌,還結(jié)集出版了她的小說。某種程度上說,徐志摩真的是“對得起”那短促的二十分鐘的審美經(jīng)驗,那二十分鐘在他心目中永久定格了。他的話最真切:“真怪,山是有高的,人是有不凡的!我見曼殊斐兒,比方說,只不過二十分鐘模樣的談話,但我怎么能形容我那時在美的神奇的啟示中的全生的震蕩?”

所以有人說,在徐志摩心里,林徽因是“靈魂的伴侶”,凌叔華是“紅顏知己”,曼斯菲爾德則是他心中的“完美女神”。

當(dāng)然年輕浪漫的徐志摩絲毫不了解這個長他九歲的完美女神復(fù)雜迷亂的雙性情史,并不知道即使在她與丈夫默里相互關(guān)愛的同時,她仍然與一個女人保持著密切的關(guān)系,她既疼愛又反感地稱那個叫貝克的女人為“妻子”。她與默里的關(guān)系似乎更像文學(xué)知音之間的合作伙伴,共同編輯評論雜志,她在他們的雜志上發(fā)表了近百篇書評。凱瑟琳的書評肯定是文采斐然。

在與默里兩情相悅之前和之間,她愛過不同的幾個男人和女人,為兩個男人懷孕流產(chǎn)過,還和一個男人結(jié)了婚(婚史僅為一天),然后等待了好幾年才離婚并得以與同居多年的大評論家默里結(jié)婚,但結(jié)婚后就開始分居,分居中又戀戀不舍地通信。于是我們得以讀到她的書信集,從中了解她獨(dú)特的思想和文藝觀點及對同時代作家勞倫斯、喬伊斯、伍爾夫等的臧否,可謂誅心之論,也愛憎分明。比如她說勞倫斯是她“唯一深深喜愛的在世作家”,在她看來,“無論人們有多少‘不同意’,他寫的什么都是重要的。甚至人們的反對也是他生命的標(biāo)志”??芍^切中要害、一語中的。

1923年1月9日,也就是在徐志摩和“女神”見面后不到一年,曼斯菲爾德就因肺病在法國楓丹白露香消玉殞。3月11日,徐志摩即寫下了《哀曼殊斐兒》一詩。“誰能信你那仙姿靈態(tài),/竟已朝露似的永別人間?/非也!生命只是個實體的幻夢:美麗的靈魂,永承上帝的愛寵?!?/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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