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風(fēng)波[45]

自春來、慘綠愁紅[46]，芳心是事可可[47]。日上花梢[48]，鶯穿柳帶，猶壓香衾臥。暖酥消[49]，膩云亸[50]。終日厭厭倦梳裹[51]。無那[52]。恨薄情一去，音書無個[53]。

早知恁么?；诋?dāng)初、不把雕鞍鎖。向雞窗、只與蠻箋象管[54]，拘束教吟課。鎮(zhèn)相隨，莫拋躲。針線閑拈伴伊坐。和我。免使年少，光陰虛過[55]。

【注釋】

[45]定風(fēng)波：唐教坊曲名，唐崔令欽《教坊記》有記載。敦煌曲子詞殘卷中有《定風(fēng)波》，其中有“問儒士，誰人敢去定風(fēng)波”句。就其曲名與內(nèi)容看，《定風(fēng)波》可能與古之“赳赳武夫，公侯干城”之類的尚武之曲有關(guān)。及后蜀歐陽炯所作《定風(fēng)波》（暖日閑窗映碧紗），句律已有不同，元李冶《敬齋古今黈》卷八稱之為“詩句定風(fēng)波也”。歐陽炯的這首詞最早見于《尊前集》，宋人遂以為正調(diào)。至柳永演為慢詞。又名《卷春空》《定風(fēng)流》《定風(fēng)波令》《醉瓊枝》等。這首詞描寫了一位少婦因丈夫客居在外，獨自面對大好春光，空虛寂寞、百無聊賴，進(jìn)而后悔當(dāng)初讓丈夫離開自己。這是柳永俚詞的代表作，整首詞語言淺白，讀來如話家常。

[46]慘綠愁紅：張孝祥《減字木蘭花》中有“慘綠愁紅，憔悴都因一夜風(fēng)”。如果說張孝祥眼中的“慘綠愁紅”是由風(fēng)雨所致，那么柳永眼中的“慘綠愁紅”，則更多的是因為心情使然，此正是王國維《人間詞話》所謂的“移情入境”“有我之境”。

[47]是事：所有的事。《敦煌變文字義通釋》：“‘是’作所有解，是唐宋人的習(xí)語?！笨煽桑簝煽桑瑹o可無不可，即不在意、不經(jīng)心的樣子。前蜀薛昭蘊《浣溪沙》詞：“瞥地見時猶可可，卻來閑處暗思量?！?/p>

[48]日上花梢：太陽升起來了，天已大亮。李呂《臨江仙》：“日上花梢初睡起，繡衣閑縱金針?！?/p>

[49]暖酥：本意指乳酪因溫度升高而融化，這里比喻女子松軟的皮膚。酥，原本指乳酪，這里代指女子白皙的皮膚。黃庭堅《清平樂》：“舞回臉玉胸酥，纏頭一斛明珠。”

[50]膩云亸（duǒ）：在古詩詞中常用云比喻女子的頭發(fā)，這里指頭發(fā)蓬松，未經(jīng)梳洗。

[51]終日厭厭倦梳裹：《詩經(jīng)·伯兮》中有“自伯之東，首如飛蓬，豈無膏沐，誰適為容”，兩者取意相同。

[52]無那：即無奈。

[53]恨薄情一去，音書無個：陳以莊《菩薩蠻》中有“叵耐薄情夫，一行書也無”，都是怨情。

[54]雞窗：指書齋?！端囄念惥邸肪砭乓灰铣蝿⒘x慶《幽明錄》：“晉兗州刺史沛國宋處宗嘗買得一長鳴雞，愛養(yǎng)甚至，恒籠著窗間。雞遂作人語，與處宗談?wù)?，極有言智，終日不輟。處宗因此言巧大進(jìn)?！碧屏_隱《題袁溪張逸人所居》詩：“雞窗夜靜開書卷，魚檻春深展釣絲。”蠻箋：唐時高麗紙的別稱，亦指蜀地所產(chǎn)名貴的彩色箋紙。宋辛棄疾《賀新郎》詞：“十樣蠻箋紋錯綺，粲珠璣?！毕蠊埽合笱乐频墓P管，亦指珍貴的毛筆。

[55]免使年少，光陰虛過：整首詞在謀篇布局上，與王昌齡的絕句《閨怨》很相似：“閨中少婦不知愁，春日凝妝上翠樓。忽見陌頭楊柳色，悔教夫婿覓封侯?！倍纪怀鲆粋€“悔”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