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光慈的原名、改名及其他
在已出的中國現(xiàn)代文學史及魯迅著作注釋之類的文字中,幾乎無一例外地認為蔣光慈原名蔣光赤。
此說廣為流布可能與光慈逝世后一周《文藝新聞》上的一則訃告有關(guān):“中國革命文學運動初期健將蔣光慈(原名光赤)自去歲以來臥病已久,頃于上月三十一日上午六時終于上海虹口同仁醫(yī)院。”
其實,這種說法是不確切的。
蔣光慈有一本書信集,叫《紀念碑》[1],收他和前妻宋若瑜一九二四至一九二五年間的通信。值得注意的是,在這些書信中,宋若瑜多次稱光慈為“俠生”,光慈也自稱“俠生”或“蔣俠僧”。據(jù)一些與蔣光慈生前往來密切的同志說,光慈的原名就叫蔣俠生,有時也寫成諧音的俠僧。因為光慈踏入文壇,開始發(fā)表作品時就主要用光赤的筆名,所以人們誤以為這就是他的本名了。
弄清了光慈的原名有好處,至少有助于我們了解他為什么要使用光赤這個筆名,后來又為什么改成光慈。
從現(xiàn)存的光慈著譯目錄上看,署名“光赤”的正式出現(xiàn),是在一九二二年。例如,他為遠東勞動大會所作的詩《太平洋上的惡象》,就是用這一署名刊載于《覺悟》上的。他從一九二二年被黨從家鄉(xiāng)安徽送往蘇聯(lián)學習,一九二四年回國,至一九二七年“四一二”蔣介石叛變,這幾年他最經(jīng)常、固定的筆名就是光赤?!俺唷毕笳鞲锩赃x用光赤,其寓意是不用細說的。
大革命失敗后,光赤的筆名為什么又改作光慈?
“七一五”汪精衛(wèi)叛變,光赤從漢口逃回上海。在黨的領(lǐng)導下,他與錢杏邨等人發(fā)起組織了革命文學團體太陽社。從他當時發(fā)表的作品,如中篇小說《野祭》及《太陽月刊》的政治傾向來看,他對國民黨反動派的斗爭是堅決的。
光赤改為光慈的原因,錢杏邨一九三八年以鷹隼的筆名發(fā)表的一篇文章[2]中曾經(jīng)談道:
一九二七年,光赤寫完了《十月革命與俄羅斯文學》時,……因為政治的局面已非,……光赤也不得已改為“光慈”。后來創(chuàng)造社被封,這部書的紙型,便移到了泰東書局,改書名為《俄國文學概論》,署名也由“蔣光慈”變?yōu)椤叭A維素”。
一九五六年,阿英在選注柳亞子《左袒集》中一首贈蔣光赤的詩時,曾有如下一段說明:“按:蔣光赤即蔣光慈,后所以改‘赤’為‘慈’,便書籍發(fā)行也?!?sup>[3]
一九六一年,葉靈鳳在香港出版的《新綠集》中有一篇憶光慈的文章,也談到了光赤改名的事實:“有一個時期,在當時黨老爺和圖書審查老爺?shù)难壑?,不要說蔣光赤作品的內(nèi)容,僅是這個名字就不能通過,什么書都查禁,所以后來由書局經(jīng)過他的同意,將赤字改為慈字?!?/p>
蔣光慈逝世后三天,錢杏邨以方英的筆名寫了一篇悼念他的文章[4],談到他的“創(chuàng)作幾全遭查禁”。解放后,中華書局出版的張靜廬輯注的《中國現(xiàn)代出版史料》中國民黨反動派查禁書目表明,光慈的著作,絕大多數(shù)都因“鼓吹階級斗爭”“普羅文藝”“詆毀當局”等罪名禁售。
由此可見,“光赤”改“光慈”,是國民黨反動派對革命作家高壓迫害的結(jié)果,是光赤為了便于出版作品,繼續(xù)戰(zhàn)斗的一種“遮眼法”。
我國現(xiàn)代文壇上,由于蔣介石的血腥統(tǒng)治,革命的和進步的作家被迫不斷更換筆名之繁多,在世界上都是少見的。蔣光慈的一再改名,和魯迅、郭沫若、茅盾多次變更署名的道理是一樣的。
“光赤”改為“光慈”不久,就被敵人識破,于是繼續(xù)改名,直至死后還在化名。他臨死前在醫(yī)院里名叫陳資川。他的遺體安放在江灣上海公墓,用名蔣資川。
解放后,一九五三年五月二十三日,上海市文聯(lián)將光慈的靈柩遷至虹橋公墓安放,光慈的名字才重見天日。陳毅同志代表黨為他的墓碑題名,這是對死者的最大慰藉。
[1]上海亞東圖書館一九二七年十一月初版。
[2]《劍腥集》,上海風雨書屋一九三九年出版,第二頁。
[3]《新觀察》一九五六年第二十期。
[4]載于一九三一年九月十五日《文藝新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