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909年初版導言(2)

世界藝術史(第一卷):藝術發(fā)軔 作者:艾黎·福爾


藝術呼喚著人與人之間的溝通與交流,憑借著它在我們身上激起的回聲,我們彼此認同。對藝術的摯愛促使我們將這回聲再傳遞給別人,這回聲一直不停地回蕩在世世代代人的心中,而我們有時甚至對此無所覺察。在大多數(shù)人彼此無法理解,整個社會陷入消沉、沮喪之時,我們當中只有少數(shù)人聽到了這種呼喚,這是因為這些人在此時代表著理想主義的努力,這種努力將喚醒民眾中沉睡的英雄主義精神。有人曾說藝術家能自給自足、自得其樂,這并不正確。說這種話的藝術家純屬自負之徒,信這種話的藝術家同樣名不符實。倘若沒有使我們的言語超越國界的需要,藝術家便不可能創(chuàng)造出這種世界性的語言。在荒無人煙的孤島上,藝術家得自己耕作以求得生存,沒有人比他更需要民眾的存在與贊同了。他袒露心扉,是因為他感到民眾在自己周圍,是因為他企盼著——盡管這種希望常常落空,但他卻從不氣餒——民眾終將能聽到他的心聲。他的職責就是擴大自身的存在,將其生命盡可能多地付與,亦盡可能多地向他人索取,通過一種隱秘而壯麗的協(xié)作,和大眾共同實現(xiàn)高度的和諧,一種參與者越多就越激動人心的和諧。民眾傾其所有奉獻給藝術家,藝術家也應將其所有悉數(shù)付與民眾。

唯有和我們切身相關,或能夠和我們切身相關的事物才能觸動我們。藝術家即我們自己。藏于其內(nèi)心深處的,是和我們休戚與共、可歌可泣的人性。環(huán)繞著他的是和我們無異的、隨其閱歷增加而日益顯現(xiàn)的隱秘的天性。藝術家,即我們所有人置身其中的廣大民眾,不由分說將我們所有人包含在內(nèi)的廣大民眾。藝術家萬死不辭地為我們營造房舍,他無權遠離我們踏上另一條道路,去拾取他需要的壘石。他須受我們所受之苦,我們須讓他遭我們所遭之難;他須體驗我們的喜悅,以我們之樂為樂;他還須分擔我們內(nèi)心的苦痛,分享我們無言的歡欣,甚至在我們自己對此尚未覺察之時。

唯有將其熟悉的環(huán)境作為創(chuàng)作手段,藝術家才能駕馭它。只有這樣,他才能將經(jīng)久不變的世間真相向我們和盤托出;浮世中的一切事物無時無刻不在向善于觀察和體察的人披露這些實相。它們相對于人類的次第更替,宛如壯麗的大海之于海面的波瀾:浪雖過,海猶存。藝術始終是一種“關系體系”,而且是一個綜合體系——盡管原始時代的藝術以不厭其煩地堆砌細節(jié)的形式,表達了對一種主要情愫的狂熱追逐和尋覓。任何圖像,其實都是藝術家對無垠的感性世界和有形世界的看法的象征性總結,是藝術家欲以他所愿表現(xiàn)的這個世界的秩序來左右這個世界的愿望之表達。藝術,自其最卑微的起源以來,便使某些人回應蕓蕓眾生需求的預感得以實現(xiàn)。它曾讓大千世界向它袒露允許我們逐步建立起精神王國的各種規(guī)律。它源起于人類,又向人類顯示了其自身的資質(zhì)。藝術賦予不同種族以不同特征。藝術是各族人民悲壯努力的唯一見證。要了解我們自己,就必須懂得何為藝術。

藝術引導我們認識世間某些深刻的實相。對這些實相的認識——如果它不會扼殺運動,并由此扼殺希望的話——將有助于人類達到它極力追求卻轉瞬即逝的目標:至高無上的和諧。對不能理解它的人來說,藝術肯定是某種無限超越他人之所能表現(xiàn)的東西;對許多感覺到它的行動力量但卻無力再現(xiàn)它的人而言,藝術或許更具有實際效用。為了征服自我,我們將敏感性與既往的經(jīng)驗相結合,因此,它無論如何不可能屬于那種無功利目的的純粹消遣——康德、斯賓諾莎以及居約本人都曾欲將它的角色局限在一定范圍內(nèi)。世間一切圖像對我們都是有用的手段,藝術作品之所以吸引我們,乃是因為我們在那里發(fā)現(xiàn)了我們個人欲念的確切表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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