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易莎在裸露的小徑上邊走邊左顧右盼,隨之關(guān)切地叫了一聲。原來是看到那老婦人正坐在白雪覆蓋的卷心菜地中蠕動著,菜地中一片亂糟糟的。路易莎朝她跑過去,發(fā)現(xiàn)她正忍不住低聲啜泣著。
“您這是怎么了?”路易莎叫著,一下子跪倒在雪地里。
“我—我—我正在拔一棵甘藍根兒,就,哎呀,身子里頭什么在撕扯我,疼死了,”老婦人連痛帶驚,抽抽搭搭,上氣不接下氣地說?!斑@塊兒疼,疼了有些日子了,這會兒它又犯了,哎喲!”她大口喘著,手捂住肚子歪下去,像是要疼昏了,一張臉在雪地里顯得蠟黃。路易莎忙去扶她。
“這會兒你能自個兒走了嗎?”她問。
“能,”老婦人長出一口氣道。
路易莎扶她站起身來。
“拿上那棵菜,給艾爾弗雷德晚飯時吃,”杜蘭特太太喘著氣說。路易莎揀起甘藍根兒,扶著老婦人艱難地走回了屋。她給老人倒上白蘭地,扶她躺到睡椅上,說:“我這就去請大夫,請你等一會兒?!?/p>
說完她跑上臺階,到幾碼開外的小酒館兒去。老板娘見到路易莎小姐來,吃了一驚。
“您能馬上給杜蘭特太太請個大夫來嗎?”她說,那口氣有點像她父親命令別人。
“怎么了?”老板娘驚訝地問。
路易莎朝路上瞟了一眼,看到雜貨店的馬車正朝伊斯特伍德駛?cè)ィ团苓^去向車夫講了幾句請醫(yī)生的事。
路易莎回屋時,杜蘭特太太躺在沙發(fā)上,臉扭向一旁。
“讓我扶你上床去吧,”路易莎說,杜蘭特太太沒表示不同意。
路易莎對勞動階級的生活很是熟悉。她拉開櫥子最下方的抽屜,找到幾塊抹布和絨布。她拿井下用的舊絨布墊著,抽出爐架子,包起來放在床上。又從兒子的床上扯了條毯子,跑下來,把毯子放在爐火前烤著。隨后幫小個子老婦人脫去衣服,抱她上樓。
“小心別把我摔地上,當心呀!”杜蘭特太太叫著。
路易莎沒理會她,只顧抱著快步上樓。她無法在這兒生火,因為臥房里沒壁爐,地板是灰泥抹成的。她抓過那盞燈,點亮后放在角落里。
“燈光也能讓屋里有點熱乎氣兒,”她說。
“是啊,”老婦人呻吟道。
路易莎又拿幾塊烤熱的絨布,換下從爐架上取來的那幾塊。然后她做了一只麩皮袋子 ,放在老婦人腰腹部,她那兒長著一個大腫塊。
“我早就覺出來那兒長東西了,”老婦人低吟著,這會兒那地方不很痛了?!翱晌沂裁匆矝]說過。我可不想給咱們艾爾弗雷德添麻煩?!?/p>
路易莎不明白,為什么“咱們艾爾弗雷德”就該不知道這事兒。
“幾點了?”老婦人凄慘地問。
“差一刻四點?!?/p>
“哎呀!”老婦人悲呼,“再過半小時他就回來了,可是我飯還沒做好呢。”
“我來做,行嗎?”路易莎輕聲問。
“菜在那兒,貯藏室里有肉,還有一只蘋果餡餅熱熱就行了。不過,你可別做呀!”
“那誰來做呢?”路易莎問。
“天知道,”病懨懨的老婦人呻吟著,顧不上想這許多了。
路易莎還是做了飯。這時醫(yī)生來了,認真地檢查了一遍后,臉色很沉重。
“大夫,什么毛病???”老婦人抬頭問,那可憐巴巴的目光中全無希望。
“長瘤子 的地方皮撕破了,”他說。
“唉!”她喃喃著轉(zhuǎn)過身去。
“這樣子,她會說不行就不行了,不過也許那瘤子會化掉呢,”老醫(yī)生對路易莎說。
路易莎又上樓去了。
“他說那個瘤子興許會自個兒化了,你就全好了,”她說。
“唉!”老婦人喃喃著。這話哄不住她。她又問:“火旺嗎?”
“旺,”路易莎說。
“他需要屋里火旺旺兒的,”杜蘭特太太說。路易莎忙去照管爐子。
自打杜蘭特死后,這寡婦就很少上教堂了,路易莎一直對她很友好。姑娘心中吃準了:沒有哪個男人像艾爾弗雷德·杜蘭特這樣打動過她的心,她認準他了。她的心是屬于他的。為此她和他這個愛挑剔、講求實際的母親之間也自然相互同情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