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今日之比較文學 2(2)

辨異:續(xù)《批評的諸種概念》 作者:勒內·韋勒克


在荷蘭,科奈留斯·德·多伊德的一本小冊子《比較文學的統(tǒng)一》對形勢作出了正確的分析。他說我的立場并不特別是美國的,伽列在美國也不乏支持者,美國的比較文學學者絕不是“反歷史的新批評家,不論他們從新批評那里可能學了些什么,他們畢竟是文學史家,當然是具有新觀念的文學史家……他們倡導用美學的、批評的方法來研究文學,這是研究文學作品本身要求的”。

不過,圍繞我的這些爭議也正是今天美國到處在討論的問題。這里可以舉一個顯著的例子,衛(wèi)斯理大學的伊哈布·哈桑最近寫了一篇題為“超越文學理論”的文章,收在(由奧爾德里奇新創(chuàng)刊的)《比較文學研究》的一組論當代批評的頗有價值的系列文章中,在這篇文章中,我和諾思洛普·弗萊被莫名其妙地看做兩個守舊的人,仿佛前朝遺老,根本不理解新鮮事物。他告訴我們“文學自我毀滅的因素、自我取消的需求”,說“最要緊的是,也許文學的功能”“并非要澄清這個世界,而是要幫助創(chuàng)造一個文學變得多余的世界。而批評的功能或許……要獲得一種困難的智慧,最終只能是最終,將文學看做一種無足輕重的東西”。伊哈布·哈桑最后引了D.H.勞倫斯的句子“新日子可愛的綠龍喲,這沒有破曉的日子喲,來吧,來吧,接觸我們吧,把我們從臭氣沖天的古老的邏各斯的恐怖控制中解放出來吧!不必說什么,沉默地來吧”。盡管“沉默”的思想讓哈桑又寫了不少書和文章,但人們還是很容易駁回哈桑的這一沉默信條,我們盡可以將他稱做一個兇惡的反理性主義者、蒙昧主義者,他反映了我們這個時代的氛圍,一種啟示錄式的征兆,一種荒誕感,一種“從正確的行動出發(fā),懸置審美判斷的意愿”。但是我相信,哈桑的這種極端主義是一種危及任何有意義的文學研究的相當嚴重的征兆。它散布了藝術與審美消亡的符咒。

當今,美學與藝術的整個事業(yè)正在受到挑戰(zhàn);真、善、美和被古希臘人看做的“用”,由康德最清晰地加以區(qū)分的這些領域正在遭受磨難,藝術作為人類一個主要活動、作為一個學科的觀念正在遭受磨難。美學的分裂始于19世紀后期,德國的移情說美學(通過沃南·李和伯納德·貝倫森傳入英語世界)將審美經驗縮減成一個內模仿、一個使感情進入客體的生理過程。它暗含在克羅齊直覺說的理論中,在那里,審美經驗成了與個體品質的每一個感覺行為的同一。在克羅齊看來,對于這杯水的直覺與體現在藝術大作中的直覺沒有質的差別。約翰·杜威的《藝術即經驗》(1934)否定審美經驗與理智經驗有任何質的差別,而主張經驗的統(tǒng)一,這統(tǒng)一性就是升華了的生命力。在理查茲更多關注文學批評的著作中,審美情感與其他情感的差別被取消了,藝術與詩歌被縮減成“摩制我們的沖動”的途徑,形成心理治療的工具。與此類似,肯尼斯·伯克和理查德·布萊克默也將文學的觀念消融在行動或姿勢中。最近對美學的攻擊來自分析哲學家們,他們將傳統(tǒng)上美與美學的一切問題說成是“無意義的”。伊哈布·哈桑應和了整個的這一潮流,他哀嘆藝術與“感覺到的生活的連續(xù)性”的分離,認為這是心靈異化的根源,是他所謂的“笛卡爾式的西方瘋狂”的根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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