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這一傳統(tǒng)形成的動力卻依然是需要加以追蹤的對象—我們心里清楚,我們必須成為參與這項工作的人,清楚我們希望寫出一本書,對艾米莉·狄金森所謂的“真實的巫術(shù)之書”進行探索,正是通過這樣的“巫術(shù)之書”,文學女性們超越了世代以來的“父權(quán)詩歌”(正如格特魯?shù)隆に固┮蛩f)的操縱,彼此之間交談與傾聽。因為正如我們現(xiàn)在開始看到的那樣(亦正如早期的女性主義批評家們說的那樣),從安妮·布雷茲特里特(Anne Bradstreet)、安妮·勃朗特以及后來從格特魯?shù)隆に固┮虻轿鳡柧S婭·普拉斯的女性知識分子確實都進入了一種復雜的、有時不得不比較含蓄的、有時又開朗而愉快的交談之中,這種交談跨越了民族和時間的界限。而這種交談亦遠比我們已經(jīng)認識到的要更加富于激情和叛逆色彩。這里舉一個艾米莉·狄金森的例子進行說明:我們在讀她的詩歌,用心讀進去的時候,可以真正理解到,這位詩人其實根本不是約翰·克勞·蘭塞姆(John Crowe Ransom)所描述的那種“拘謹?shù)?、小小的守家的人”(用的就是這些詞),在大部分的中學和學院里,人們都是這樣教育他們的學生的。相反,她是“一個情緒高度亢奮的靈魂”,她的“真實的巫術(shù)之書”是由這樣一種想象力創(chuàng)造出來的,它就像彈藥充足的槍在猛烈掃射,亦如正在噴發(fā)的維蘇威火山,對此,她自己也是承認的。
蘇珊·古芭:我沉入對艾米莉·狄金森的熱愛,完全是由于桑德拉文字的力量,還有當自己的乳汁涌出來時那種緊張而刺痛的感覺。當時的情景,真是古怪極了。1977 年4 月17 日,在紐約城市大學研究中心,舉辦了一個主題為“語言與風格”的學術(shù)會議。我是在4 月16 日到達的,目的是對自己的一篇論文進行陳述,當時我準備撰寫好幾篇關(guān)于H. D. 的長詩《三部曲》(Trilogy)的論文,要進行陳述的是其中的第一篇。陳述安排在早晨的一個小組當中,里面有很多人坐在房間的前排(他們都是根據(jù)會議程序要進行發(fā)言的人),而不是(開心地)坐在那個小小的教室里。但是,這樣的時間安排對我來說卻是非常棒的,因為這就意味著我可以乘坐地鐵,及時返回我母親在上西部的公寓,去為我的二女兒(當時她才三個月大)哺乳。下午的小組討論則要棘手得多,因為我站在那里是代表桑德拉,代替她陳述《閣樓上的瘋女人》最后一章第一稿的內(nèi)容。那會兒,她已經(jīng)又搬到了加利福尼亞,當天正在伯克利舉辦一場詩歌朗誦會,第二天,她飛到了紐約,以便我們可以一起完成書的導言部分的內(nèi)容。
但是,麻煩事兒發(fā)生了,預(yù)定的哺乳時間還沒有到,我的前胸已經(jīng)開始脹痛?;蛟S是由于那樣一個更加具有人情味的時刻,或許是由于艾米莉·狄金森的名聲,或許是因為桑德拉獲得的贊譽,她當時剛剛出版了《注意之行動》(Acts of Attention)一書,該書喚起了人們對于D. H. 勞倫斯詩歌的廣泛關(guān)注,許多人都來到她的小組,包括安妮特·科洛德尼(Annette Kolodny),她(這里好像又回到我自己的事務(wù)上來了)告訴我說,好幾年之前在布魯克林的時候,她曾經(jīng)看護過我的孩子。我開始在講臺上抖個不停,而桑德拉關(guān)于艾米莉·狄金森的文字從我的嘴唇里一個個地蹦了出來。那是些什么樣的文字啊。它們一下子使我和室內(nèi)的所有人都停止了各自的思緒,因為桑德拉的敘述以某種令人恐懼的神秘方式,使得狄金森的詩句產(chǎn)生了彈性,使得艾米莉跳起舞來,像是一枚爆炸了的炸彈一般,碎片散落在卡尼演講大廳的四處。后來,當我聽見桑德拉朗誦她的詩集《艾米莉的面包》中的某一首詩時,我明白了,那是一位詩人在向她的前輩表示敬意。而在陳述的當時,我所感覺到的只有緊張,還有就是乳汁浸濕了我的衣服前襟時的刺痛之感,我那會兒只穿了一件外衣,就是為了遮蓋當時顯得非常飽滿的(啊呀,也只有在那個時候如此)胸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