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邦暴力團》這部長篇小說實在不容易交代清楚,首先它堪稱鴻篇,近六十萬言;其次,它勾連的內(nèi)容上窮碧落,既可當作歷史讀,也可當作社會學與哲學著作來讀;在這些表里之外,它還冠以了“武俠小說”的名堂;然而要命的是,這一總花招,在張大春那里,卻只為了一個意向:逃遁。誠如李敬澤先生所言:“大春老師是漢語世界里對小說虛構(gòu)本質(zhì)有著最深理解的一位小說家,我們很多小說家寫一輩子小說,可能還不理解什么叫小說,或者小說之下到底小在哪兒。大春的小說帶給我們一種秘密的享受,秘密的歡愉?!币粋€小說家,若不明白人生之虛誕,便始終難解“虛構(gòu)”之三味;明白了人生之虛誕,如果就此索然消極,也做不得小說。微妙之處在于,以一顆勘破之心,興致勃勃、正兒八經(jīng)地去“虛構(gòu)”出遁離的訴求,于己于人,便都是個交代了。張大春的抱負太大嗎?不好說,實際上,他更有一顆頑劣的心。但這部長篇,在我看來,還是太浮華了些,扯三扯四,看得人頭腦昏花,我之鐘情,仍然在于書中描述“我”的那一部分,這部分,就是《四喜憂國》里的張大春,就是《小說稗類》里的張大春,實在是迷人極了。連帶著,那個對“我”深情款款的女子“小五”,都成了讓我貪戀的一個小說形象。這部長篇基本上是罔顧大多數(shù)讀者閱讀期盼的,它用不間斷的精妙細節(jié)連綴出空無一物,由此也成功地將一部嚴格意義上的現(xiàn)代小說偽裝成了暢銷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