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章 記憶:自我辯護的歷史記錄者(5)

錯不在我 作者:(美)卡羅爾·塔夫里斯


到目前為止,對記憶最大的歪曲,是利用它為我們自己的生活進行辯護或者解釋。我們的大腦和感官不能解釋自己的經歷,它們似乎被分解成好多碎片,記憶把它們鑲嵌在一起。隨著時間的推移,我們會看清鑲嵌的方式。它們似乎彼此交織而又不可改變;我們難以想象如何將這些碎片合成一個整體。但是,多年的講述會將它合成一個包含英雄和惡人的完整而有意義的故事,這也是我們?yōu)槭裁磿蔀楝F(xiàn)在這個樣子的原因。由于敘事是我們理解世界以及我們在這個世界中位居何處的方式,因而它要大于各個部分的總和。假如某個部分、某個記憶片段是錯誤的,人們便不得不設法減少因此導致的失調,甚至會重新考慮基本的心理分類:畢竟,在你看來,父母并沒有那么好(壞),對嗎?在你看來,父母是個復雜的人嗎?對生活的講述可能基本上是真實的;你的父母可能的確是可憎的,或者是圣潔的。問題是,當敘事成為自我辯護的主要來源時,一旦敘事者為錯誤和失敗尋找依據(jù),記憶便會為其所用。這樣,敘事者就會只認定父母做錯的事情,并遺忘他們身上的那些好品質,因為這些好品質會導致認知失調。一段時間以后,隨著故事情節(jié)的固化,要看到完整的父母(既有好的一面,也有壞的一面;既堅強也懦弱;既有良好的愿望,也有令人遺憾的過錯)將會變得更加困難。

記憶創(chuàng)造了我們的故事,同時我們的故事也創(chuàng)造了我們的記憶。一旦開始講故事,我們便會改造自己的記憶來與之相吻合。芭芭拉·特沃斯基和伊麗莎白·馬什的一系列實驗,揭示了我們如何“虛構自己的生活故事”。在其中一項實驗中,實驗對象閱讀了一段有關兩個室友的故事,這兩個人各做了一件令人惱火的事情和友善的事情。隨后,實驗者要求他們寫一封信對其中一個室友進行評價:要么是一封寫給某個房管部門的控告信,要么是一封寫給某個社交俱樂部的推薦信。在寫信的過程中,實驗對象會在信中增加一些原來故事中沒有的細節(jié)和詳情,例如,如果寫的是控告信,他們可能會加上“瑞切爾很虛偽”等描述。之后,當他們被要求準確地對原來的故事進行回憶時,他們的記憶就會受到信中所寫內容的影響,并因此而變得有偏見。7他們記住了信中所寫的那些與事實不符的錯誤細節(jié),卻忘記了他們沒有寫到的那些引起他們失調的信息。

為了說明記憶是如何改變以迎合我們編織的故事,心理學家研究了記憶如何隨時間的推移而發(fā)生變化:假如你對同一個人的記憶出現(xiàn)變化,受到你當下生活所發(fā)生事情的影響而出現(xiàn)正向或者負向的變化,那么這種變化完全是由你而不是那些事引起的。這一過程會逐漸展開,以至于你幾乎感覺不到有不同尋常之處?!岸嗄暌院?,我發(fā)現(xiàn)了自己青少年時的日記,”一位女士在給專欄作家艾米的信中寫道,“它充滿了不安全感和憤怒。讀到自己曾經有過的那種感覺,我感到很震驚。我認為自己同媽媽之間的關系十分親密,我不記得存在什么大的問題,但從日記來看卻截然相反。”

在布魯克·菲尼和朱迪·卡西迪的兩項實驗中,這種“我不記得存在什么大的問題”的原因得以確認。他們的研究顯示了兒童如何回憶(或者忘記)與自己父母之間的爭吵。他們讓一組兒童和他們的父母一起來到實驗室填寫一份表格,他們對表格所列話題的態(tài)度顯然不一致,話題包括:個人外表、宵禁令、經常和兄弟姐妹爭吵,等等。隨后,每一位兒童和父母之間都有10分鐘的單獨談話,嘗試解決彼此之間分歧最大的問題。最后,要求兒童對他們所感受到的沖突的程度、他們自身情感的激烈程度、他們對父母的態(tài)度等等進行評價。6周后,實驗人員要求這些兒童回憶并再次評價沖突程度,以及他們對沖突的反應程度。那些感到與父母關系親密的兒童所回憶的爭吵強度以及沖突程度,比當時記錄的要弱;而那些與父母之間存在矛盾或者有疏離感的兒童,對沖突的激烈和殘酷程度的記憶都要強于當時的記錄。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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