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對緬因州有多少了解?”帕姆問他,就好像凱徹姆神志清醒,能聽懂她的話似的。
“我沒有殺皮內(nèi)蒂——他們永遠也別想把這件事扣到我頭上!”凱徹姆宣布,“那把搗錘不是我的。”
人們在安德羅斯科金河邊的那家老“興隆旅館”——在米蘭北方兩英里處——找到了勒基·皮內(nèi)蒂,他被人殺死在自己床上,被人用搗錘砸爛了腦袋,有些河道工聲稱,當(dāng)天下午早些時候,勒基跟凱徹姆在河邊的選材口吵了一架。像往常一樣,人們發(fā)現(xiàn)凱徹姆在埃勒爾的安貝戈格旅館過夜——有個在那兒的廚房干活的弱智女人陪在他身邊。不論是兇手反復(fù)擊打皮內(nèi)蒂(把他的前額砸出了字母H狀的凹痕)的那柄搗錘,還是凱徹姆的錘頭,都再也沒有找到。
“那是誰殺了勒基?”六罐裝問凱徹姆,她和多米尼克把他扔到床上,河道工那始終勃起的陰莖對著他們抖動著,猶如狂風(fēng)中的旗桿。
“我猜是伯杰龍干的,”凱徹姆回答道,“他有一把搗錘,跟我那把一樣。”
“而且當(dāng)時伯杰龍沒在搞某個埃勒爾來的智障!”帕姆回答。
凱徹姆仍然閉著雙眼,只是露出了笑容。廚師忍不住想要奔回衛(wèi)生間,看看凱徹姆在《白癡》上圈出了哪些詞——怎么都好,只要能遠離他老友昂然勃起的陽具就行。
“你還醒著嗎?”多米尼克問凱徹姆,看起來他好像又不省人事了——要不然,就是他正在把自己想象成華沙-圣彼得堡列車上三等車廂內(nèi)的一名乘客,因為《白癡》是凱徹姆不久前剛借的,廚師覺得,在這場“在馬桶上不省人事”的插曲打斷凱徹姆稱之為他“精心選擇的前戲”之前,六罐裝不大可能讀完了第一章的太多內(nèi)容。
“好吧,我看我該回家了?!倍嗝啄峥苏f,凱徹姆的勃起終于垂落下來,似乎標志著當(dāng)晚的樂子結(jié)束了。也許帕姆不這么看——她面對著廚師,開始解開她借來穿的這件襯衫的紐扣。
這回挑逗的暗示來了,多米尼克·巴希亞蓋洛普心想。床腳和臥室的墻挨得很近,六罐裝攔住了他的去路;他得走到床上去,跨過凱徹姆的身子,才能繞過她。
“來吧,曲奇,”帕姆說,“讓我見識一下你的斤兩?!彼蜒蛎ㄌm絨襯衫往床上一扔,蓋住了凱徹姆的臉,但沒有蓋住他那歪倒的陽具。
“她不是徹頭徹尾的弱智,”凱徹姆在襯衣底下嘟囔著,“而且她也不是從埃勒爾來的——她是從迪克斯維爾山口鎮(zhèn)來的?!彼傅臏适前藏惛旮衤灭^的那個廚房工人,勒基·皮內(nèi)蒂在安德羅斯科金河邊的老興隆旅館被錘頭砸死當(dāng)晚,他在搞的那個女人。(凱徹姆的搗錘和兇器從此都沒有再出現(xiàn)過,也許這純屬巧合。)
六罐裝狠狠抓住廚師的肩膀,把他的臉猛地拉到自己雙乳中間——這下一點兒也不含糊了。他的應(yīng)對方法跟海姆利克急救法有幾分相似,他蹲下身子從她的胳膊下面鉆了過去,來到她的身后——他雙手扣住她的胸廓下半部分、漂亮的乳房下面。多米尼克的鼻子在帕姆的肩胛骨上頂?shù)蒙?,他說:“我不能那么做,六罐裝——凱徹姆是我的朋友?!?/p>
她輕而易舉地掙脫了他的掌握;她用又長又硬的胳膊肘撞在他嘴上,撕裂了他的下嘴唇。然后她把他的頭夾在腋下,他悶在她的腋窩和胸脯的柔軟部分之間,透不過氣來?!耙悄阕屗业桨步軤枺憔筒皇撬呐笥?!那該死的孩子快把他折磨死了,曲奇,”帕姆告訴他,“要是你讓他看到那孩子的尸體,或者殘尸,你就不是凱徹姆的朋友!”
他們在床上翻滾著,旁邊就是凱徹姆那張蓋住的臉龐和一動不動的裸體。廚師上氣不接下氣。他伸手繞過六罐裝的肩膀,出拳搗她的耳朵,但她毫不畏縮地壓在他身上,把自己的體重壓在他胸口;她把他的腦袋、脖子,還有右臂都牢牢地固定在正上方。廚師只有左手能動,他再次揮動笨拙的左手打她,他的拳頭落在她的顴骨、鼻子、鬢角上,又再次落在她的耳朵上。
“天哪,你打起架來真是一無是處,曲奇?!绷扪b輕蔑地說。她從他身上翻下來,放開了他。多米尼克·巴希亞蓋洛普將會記得,自己躺在那兒,胸膛起伏不定,朋友還在身邊打鼾。魚缸散發(fā)出來的幽幽綠光籠罩著喘息不止的廚師;在魚缸那幽暗的水中,那條看不見的魚也許正在嘲笑他。帕姆拾起一條胸罩,背對著他戴上了?!白钇鸫a,你可以帶丹尼提前去。你們倆趕在凱徹姆到達之前,找到安杰爾的尸體。只要別讓凱徹姆看到那孩子就行!”她喊道。
凱徹姆把襯衫從臉上一把扯掉,開始茫然地望著天花板;廚師在他身邊坐了起來。帕姆已經(jīng)戴上了胸罩,正在氣沖沖地奮力穿上T恤衫。多米尼克還會記住這一段:六罐裝的粗藍布褲子沒系腰帶,低低地掛在她那寬大而骨感的屁股上,褲襠部分的拉鏈沒有拉上,他從中瞥見了她那金黃色的陰毛。當(dāng)然,她穿得很快——而且她這會兒還在特意加快速度?!澳愠鋈グ?,曲奇?!彼嬖V他。他看了凱徹姆一眼,后者閉著眼,把石膏模子蓋在臉上。“凱徹姆找到你老婆時,有沒有讓你看到她?”帕姆問廚師。
多米尼克·巴希亞蓋洛普將會努力忘掉這一段——他從床上爬了起來,但六罐裝不讓他從她身邊走過去。“回答我,”她對他說。
“沒有,凱徹姆沒有讓我看到她?!?/p>
“這么說,凱徹姆對你夠朋友,”她說,放廚師走過去,廚師一瘸一拐地朝位于廚房區(qū)域的房門走去?!爱?dāng)心那一級,從頂上數(shù)第二級。”她提醒他。
“你應(yīng)該讓凱徹姆給你修好那級樓梯?!倍嗝啄峥苏f。
“就是凱徹姆把那級樓梯拆掉的——為的是能聽見有人上樓或者偷偷下樓?!绷扪b告訴廚師。
多米尼克心想:凱徹姆出門時,無疑要多留神。缺少的那一級臺階在等待著他——他小心地邁步越過了它。舞廳傳出的陰郁樂曲在樓梯上撲面而來。特雷莎·布魯爾在唱著《直到我再次與你跳起華爾茲》,這時一陣風(fēng)吹開了房門,廚師還以為自己已經(jīng)把房門關(guān)嚴了呢。
“該死!”他聽到帕姆說。
不是風(fēng)就是舞廳的音樂暫時喚醒了凱徹姆——這個河道工的清醒程度足以讓他在六罐裝把門猛地帶上之前,發(fā)出最后一通評論?!艾F(xiàn)在你他媽的不怎么幸運了吧——嗯,勒基?”凱徹姆向這個風(fēng)勢不小的夜晚發(fā)問道。
可憐的皮內(nèi)蒂,多米尼克·巴希亞蓋洛普心想。也許勒基·皮內(nèi)蒂從未聽到過這個問題——就是說,在凱徹姆第一次這樣問的時候,他也沒有聽到,假如凱徹姆以前真的問過的話。(當(dāng)然,如今勒基已經(jīng)什么都聽不到了。)
廚師繞過簡陋的旅店酒吧,酒吧招牌缺了字母,不連貫了。
不接待未 年人!霓虹燈閃爍著。
第三 啤酒免 提供!另一塊招牌閃爍著。
走過霓虹招牌之后,多米尼克意識到,他忘了拿手電筒。他確信,如果他回去要,六罐裝絕不會友好相待。廚師咂了咂裂唇流出的血,然后用手摸了摸嘴,看了看手指上的血跡。但絞河鎮(zhèn)的燈光原本就昏暗,而且還在變得越發(fā)昏暗。舞廳的門被風(fēng)吹上(或者被人帶上)了,特雷莎·布魯爾的歌聲戛然而止,仿佛六罐裝突然扼住了這位女歌手纖細的脖子。舞廳的門再次被風(fēng)吹開(或被人踢開)時,托尼·貝內(nèi)特輕聲唱起了《窮鬼變闊佬》。多米尼克毫不懷疑,這個鎮(zhèn)上的暴力之所以無休無止,無可救藥的音樂也負有部分責(zé)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