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上轎，賈珍問：“銀子還是我到部去兌，還是送入內(nèi)相府中？”戴權(quán)道：“若到部里兌，你又吃虧了；不如平準(zhǔn)一千兩銀子①，送到我家就完了?！辟Z珍感謝不盡，說：“待服滿②，親帶小犬到府叩謝③?！庇谑亲鲃e。接著又聽喝道之聲，原來是忠靖侯史鼎的夫人，帶著侄女史湘云來了。王夫人、邢夫人、鳳姐等剛迎入正房，又見錦鄉(xiāng)侯、川寧侯、壽山伯三家祭禮也擺在靈前。少時，三人下轎，賈珍接上大廳。如此親朋你來我去，也不能計數(shù)。只這四十九日，寧國府街上一條白漫漫人來人往，花簇簇官去官來。賈珍令賈蓉次日換了吉服④，領(lǐng)憑回來⑤。靈前供用執(zhí)事等物俱按五品職例，靈牌疏上皆寫“誥授賈門秦氏宜人之靈位⑥”。會芳園臨街大門洞開，兩邊起了鼓樂廳，兩班青衣按時奏樂⑦，一對對執(zhí)事擺的刀斬斧截⑧。更有兩面朱紅銷金大牌豎在門外，上面大書道：“防護(hù)內(nèi)廷紫禁道御前侍衛(wèi)龍禁尉⑨”。對面高起著宣壇⑩，僧道對壇，榜上大書：“世襲寧國公冢孫婦11防護(hù)內(nèi)廷御前侍衛(wèi)龍禁尉賈門秦氏宜人之喪”，“四大部洲至中之地，12奉天永建太平之國，13總理虛無寂靜沙門僧錄司正堂萬、總理元始正一教門道紀(jì)司正堂葉等，14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①平準(zhǔn)——用天平稱準(zhǔn)銀子的分兩。

②服滿——服喪期滿。清代禮制是公婆為嫡長子之妻服喪一年。

③小犬——亦稱“犬子”。謙詞。在別人面前謙稱自己的兒子。

④換了吉服——這里指脫下喪服，換上禮服。

⑤領(lǐng)憑——指到吏部領(lǐng)取所捐龍禁尉官銜的憑證(即上文所說的“執(zhí)照”)。

⑥誥授——朝廷用誥命授予封號。宜人——為秦可卿的封號。明、清禮制：從一品官至七品官之妻分別封一品夫人、二品夫人、淑人、恭人、宜人、安人、孺人。賈蓉的官銜龍禁尉為五品，故秦可卿的封號為宜人。

⑦青衣——即皂衣，也就是黑色衣著。因舊時為下等人所穿，遂成為仆役的代稱。這里指吹鼓手。

⑧刀斬斧截——形容儀仗隊猶如用刀斧砍削木頭那樣整齊。

⑨“更有兩面”二句——是指兩個朱紅大牌上都用金粉寫著“防護(hù)內(nèi)廷紫禁道御前侍衛(wèi)龍禁尉”。銷金：灑金，敷灑金粉。

⑩宣壇——僧人、道士做道場用的誦經(jīng)臺。

11冢孫婦——嫡長孫的妻子。冢：本義為大，引申為嫡長。

12四大部洲至中之地——人世間的中心地帶，即須彌山。四大部洲：原是古印度神話傳說中的洲名，分布于須彌山四周，為人類居住的地方。此說后為佛教所采用，再經(jīng)中國傳譯，其名不一，通稱東勝身洲、南贍部洲、西牛賀(或作貨)洲、北俱(或作拘)盧洲。《西游記》第一回作東勝神洲、南贍部洲、西牛賀洲、北俱蘆洲。

13奉天永建太平之國——即奉天命而建立的永遠(yuǎn)不滅的佛國。

14“總理”二句——這是指兩個主持“水陸道場”的佛、道頭目所屬之教派、官銜及姓氏：上句為佛門弟子、僧錄司長官萬某，下句為道教正一派弟子、道紀(jì)司長官葉某。虛無寂靜沙門：即佛門。因其以“虛無寂靜”為教宗，故稱。僧錄司：掌管佛教事務(wù)的官署，唐代開始設(shè)立，此后歷朝沿襲。元始：指道教。該教自稱其教祖誕生于太元之前，故稱“元始天尊”，并以“元始”代指道教。正一：指道教中的一個派別，其創(chuàng)始人為東漢張道陵。傳說太上老君親授張道陵《正一經(jīng)》、《五斗經(jīng)》、《太平洞極經(jīng)》、《太玄經(jīng)》，故稱“正一道”、“五斗米道”、“太平道”等。道紀(jì)司：明、清時掌管道教事務(wù)的官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