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已經(jīng)習(xí)慣了這種消失。
你要是走了,我兄弟一家全消失了,總有一天在她看來這是很自然的事。
"毫無疑問,他是在想,或者希望我與庫克醫(yī)生的相會不會有什么結(jié)果,我會終于忘掉自己的童年,按照移民的傳統(tǒng)在美國另起爐灶,因為在那兒很容易使自己相信,我在紐芬蘭的過去不曾有過。
他干脆說:我不想再看到你了。
"我兄弟一家",他從沒把我看做是他家的一員。
我僅僅是個客人,如今做客的時間到了。
他與庫克醫(yī)生的交易不久就會終止,那些書信不會再來,他的痛苦,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也會消除。
走吧,走吧,不要回來。
永遠不要回來。
不要寫信。
讓我們忘掉你的存在。
我對他沒有好感,但我不由自主地感覺到他對我的蔑視。
"我給你買張去紐約的二等艙船票。
"他說,"達夫妮用你父親留下的錢開了個托管賬戶,我照上面的數(shù)目有多少就給你多少。
原因很清楚,我是不能從那賬戶上取錢的,不去問達夫妮,你也不能。
我會給你加到兩百元。
你上路完全夠了。
"這聽起來像賄賂,簡直像是猶大的錢,我真想拒絕不要。
可我沒錢付路費。
如何去紐約一直是我盤算的問題。
"要是你想對達夫妮保密,不告訴她你的去處,你也得對所有人保密。
不能讓人看見你上船,因為全圣約翰斯城的人都知道這船是去紐約的。
我會另做安排,回頭再通知你。
"幾天之后,我們又碰面了,他告訴我說已經(jīng)為我安排了一條去哈利法克斯的帆船,在那兒我可以搭上一艘從英格蘭開來的客船,因為這船不在圣約翰斯停靠,所以船上不會有人認(rèn)識我。
我上帆船的地點不在碼頭,因為那兒肯定有人會看見,而在峽口的外面,在天黑之后,或在拂曉之前,那時不太可能會有人看見帆船臨時改變航道。
"他們會拋錨停下,放一條劃艇來接你。
"他說,"這是夏天,這個時候在外面呆幾個小時對你不會有什么傷害。
""我的箱子怎么辦?"我問。
"你不必帶太多的東西,這個包就夠了。
"他邊說邊遞給我弗朗西斯·斯特德曾經(jīng)用過的醫(yī)生提包,上面依舊有他名字的縮寫,一個提手的一頭下面是F,另一頭是S。
"等你到紐約后,你可能得換個名字,看看那個給你寫信的人怎么想。
"他說。
留張紙條。
給這個愛我,視我如子的女人就這么留張紙條?親愛的達夫妮叔母:我的出走并不是因為您說了什么或做了什么。
我走了,但不是永久。
去哪兒,我不能告訴您。
走多久,我不知道。
如今,我知道自己的做法沒有錯。
我要把握自己的命運。
如果您能讓自己相信這一點,您就不會過多地為我擔(dān)心,不會懷疑我們是否還會相見。
"我把一切都留給達夫妮。
"我母親曾經(jīng)說過。
她知道她做不到的,您能做到。
您使我幸福,但愿我也能讓你如此。
希望我們再相見時,我會更加值得您愛,您永遠是值得我愛的。
愛您的 德夫林 我該不該這樣對待她?我甚至在想,干脆只字不留或許會更好些。
不論我寫什么,都不是她應(yīng)得的。
當(dāng)她讀到這紙條時,會有何想法?盡管我已說明了,但她認(rèn)為自己應(yīng)受責(zé)備,認(rèn)為我的出走是因為她問過我是不是想傷害自己,認(rèn)為我之所以要走,是因為我要傷害自己,在她根本不知道的什么地方去傷害自己。
如果是前一種想法,她或許還有些正確。
如果是后一種想法,那她對我的信任比我想象的還要少。
我發(fā)誓,只要可能,無論如何我將以某種不會危及我與庫克醫(yī)生關(guān)系的方式讓她放心。
我一只手?jǐn)Q著提燈,一只手提著弗朗西斯·斯特德曾用過的提包,沿著陡峭的坡路朝海邊走去。
往下走了10分鐘后,路又成了上坡。
這路差不多是我母親走過的路。
她在仲春時節(jié)走過這山路,當(dāng)時地上或許還有殘雪,路很難找到,不過,她走的也許不完全是同一條路徑。
也沒人知道她是不是一直等到天黑才下山去大海的。
我努力不去想她。
我懷疑這種離奇的巧合是不是愛德華有意安排的:母親和兒子踏上同一條路"離走"。
也許真的沒地方讓帆船拋錨而又不被碼頭上的人看見。
就我所知沒這地方。
"斯特德家那娃又跑了。
"第二天,這消息會傳遍全城。
這一次是一去不返了。
留了張紙條,寥寥幾個字向他可憐的叔母道別。
達夫妮會堅持叫人去尋找,去查尋,以為還能找到我。
愛德華會依著她,盡力幫她,然后在一無所獲后安慰她。
我翻過第二個山頭,看見離海岸300英尺遠的那艘帆船上的燈。
我揮了揮提燈,帆船上的一盞燈也來回地晃了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