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嗎?”我隨意地應(yīng)了一聲,腦中紛雜如亂草,只想著,他們到底有什么重要的事,非得拋卻妻子、家人?他們竟如此狠心!
我怒氣騰騰道:“何事如此重要,竟然讓你不顧我的安危,不顧陸姐姐的安危?路途遙遠(yuǎn),你讓我和陸姐姐如何是好?你們能安心嗎?表哥,你要陪著阿漫的,是不是?表哥,陸姐姐……”
“思涵,我跟她說?!蔽鲗帒延詈鋈坏溃“蔚纳碥|穩(wěn)然站立,投下一道淡而渺然的影子。
葉思涵輕嘆一聲,邁步離開,余我一人孑立于廊道之中。
只是兩三日不見,便恍如隔世一般,西寧懷宇一貫的溫和面容,此時看來,一如早晨破空而下的霞光,燦爛直逼眼睛,整個眼底均是他的晴艷光芒。
“跟我來!”他沉然開口,便往前走去。
我默默跟上去,低垂著頭,徐步來到一間古雅的書房。他站定在書案前,呆呆地望我,又仿佛不是在望我,眼中光芒凝于一處,悄然越過我,所及之處,非我所知。
我抓緊煙色羅印花褶裥裙,越揪越緊,輕輕喚了一聲,他回過神,歉然地盯著我,略一思索:“情兒,我還可以如此叫你嗎?”
我細(xì)步上前,眼中含了春水一般的柔情:“可以,當(dāng)然可以……”
西寧懷宇炙熱的目光流連于我的臉上,異光流動,似乎在猶豫著什么、思索著什么,終于,他緩緩道:“你怎會認(rèn)識嘯天?何時認(rèn)識的?”
我就知道的,他在乎我、愛我,當(dāng)我身邊出現(xiàn)別的男子,他便會緊張、焦急……臉腮微辣,我細(xì)聲道:“剛到洛都那日,在宮中偶然認(rèn)識的。西寧哥哥,陸姐姐要回?fù)P州嗎?你呢?也去揚(yáng)州嗎?”
他沉重道:“我有要事在身,待會兒馬上走?!?/p>
我一驚:“你要丟下陸姐姐,也要丟下我嗎?”
他溫潤的眼神仿佛能擰出水來,落在我的臉上,語氣卻是異常決絕:“很重要的事,我別無選擇。”
我舉步上前:“告訴我,究竟什么事?”
西寧懷宇深深地看我,仿佛再也見不到我似的,有一剎那的失神;旋而,他遺憾道:“如能再看一眼毓和宮北面的梨花靜放,我也了無心愿了??上А?/p>
我?guī)缀趺摽诙觯骸拔易騼喝タ催^了”,卻突兀地凝噎在唇邊,哽得我心口抽疼;我柔然望他,眸中波瀾叢生,似要迎水剪破:“西寧哥哥,你還記得我們的梨花,是不是?”
他溫柔的目光落在我的睫羽上,惹得我綿綿顫栗:“或許,只有我永遠(yuǎn)闔上眼睛的那一刻,才會忘記?!?/p>
我擔(dān)憂地問道:“那……陸姐姐……怎么辦?”
他的目光如圣潔的蓮花盛開于彼岸:“舒意……你們都是很好很好的女子,懷宇何其有幸!她是我的妻子,我定不能有負(fù)于她?!?/p>
破陣子(3)
從來,西寧懷宇都是不負(fù)于人,唯獨(dú)負(fù)了我……指尖冰涼,我無語望他……
西寧懷宇撫摸著我的臉頰,眼中柔情流瀉,像是醉了一般,濛濛地看著我:“情兒,記住我今日的話,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假如……哪日我不在了,你可以幫我照顧舒意嗎?”
他的嗓音沉重而悵惘,他的語聲堅(jiān)定而決絕,仿佛與人告別……心口一震,我深覺詫異:“不在?你要去哪里?”
他一手?jǐn)堊∥业募?,一手撫摸著我的柔香發(fā)絲,低沉道:“我不去哪里……我是說,假如,你要堅(jiān)強(qiáng)地活下去,答應(yīng)我,嗯?”
他的目光閃爍著令人莫名的流光,我無法理解他是何意思,卻曉得他是擔(dān)心我無法支撐下去……我偎進(jìn)他的胸懷,抵在他的胸口,任憑淚水滑落,沾濕了他的衣裳。
西寧懷宇將我擁緊,氣息悄然急促,胸口更像擂鼓一般咚咚的響:“答應(yīng)我,和舒意一起,好好活著!”
輕輕地“嗯”了一聲,我再也顧不得其他,只想沉溺于他溫暖的懷抱、陶醉于他片刻的溫柔。
他悶道:“嘯天……很好,他會好好待你……”
我一震,不曉得他為何一再地提起唐容嘯天,臉頰一紅,不自然道:“陸姐姐呢?怎么沒見她?”
他拉著我的手:“她感染風(fēng)寒,在房里歇著,我?guī)闳??!?/p>
我笑著轉(zhuǎn)身,卻驟然僵住,仿有一桶冰冷的水從頭頂澆下——陸舒意正倚在門上,面無表情地看著我們,顫巍巍的身子?jì)扇跞缌?,臉容慘白,嘴唇干澀,如水的清眸無一絲光彩的流動,宛如一口干涸的古井,再無鮮亮的色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