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爾摩斯先生，你不可能發(fā)現(xiàn)！”

“只怕未必。我坐在沙發(fā)上時，你一直注視著我左邊那張小桌。而當(dāng)時桌上除了杰沃斯?達林頓爵士寄來的那張飾有紋章的信紙之外，什么也沒有?！?/p>

“噢，愿上帝寬恕我！”可憐的年輕姑娘哭喊道。

“你當(dāng)時的反應(yīng)很奇怪。你愣愣地盯著桌子，仿佛認出了什么。當(dāng)你遇上我的目光時，嚇了一跳，臉色也變了。我故作隨意地聊了幾句，便引你說出受雇于霍夫公爵———‘希爾尼斯’之主的實情———”

“不！不！不！”

“你要調(diào)換蠟像手里的牌很容易。你的祖父說過，陶平夫人蠟像館有扇側(cè)門鎖不緊。你可以半夜偷偷溜進去調(diào)包，早晨再堂堂正正去接祖父回家。

“如果頭天晚上你祖父就告訴你館內(nèi)有些不對勁，你也許還來得及銷毀證據(jù)。但他直到第二天晚上才說出來，當(dāng)時羅伯特?帕斯尼普也在場，你沒有機會獨處。他想來找我的時候，你估計也極力反對。后來，華生醫(yī)生又在無意中告訴我，你還企圖把蠟像手中的牌拿走弄亂。”

“福爾摩斯，”我喊道，“別再折磨她了！真正的罪犯不是巴克斯特小姐，而是正站在一邊嘲笑我們的這個流氓！”

“相信我，巴克斯特小姐，我不想為難你，”福爾摩斯說，“我毫不懷疑，你必定是在偶然間得知‘希爾尼斯’的秘密的。隔壁房間里只有不痛不癢的打字機響聲時，貴族運動家們說話往往不會留什么心眼。但遭到長期緊密監(jiān)視的杰沃斯爵士肯定逼迫你留心竊聽情報，然后用這種精妙的手法將有價值的消息傳遞給他。

“一開始這辦法似乎顯得精妙過頭了。說真的，我原本不明白你為什么不干脆寫信給他，直到剛才他找上門來，我才得知就連他的信件也遭到監(jiān)控。紙牌是唯一可行的途徑。但我們現(xiàn)在已經(jīng)掌握了證據(jù)———”

“不，老天在上！”杰沃斯?達林頓爵士說，“你根本沒有任何證據(jù)！”

他的左手如同一條發(fā)動突襲的蛇，瞬間就從福爾摩斯手中將紙牌奪了過去。我的朋友本能地站起身，腫脹的腳踝處傳來一陣痛楚，他勉強咽下一聲慘呼，卻又被杰沃斯爵士用右手揪住衣領(lǐng)，推回到沙發(fā)上。

占了上風(fēng)的對手再次放聲狂笑。

“杰沃斯！”巴克斯特小姐絞著雙手懇求道，“求求你！別那么看我！我不想傷害任何人！”

“噢，不！”他粗魯?shù)睾吡艘宦?，“不———不———不！你跑來把我出賣了，對不對？看見你的時候可嚇死我啦，嘿？你也不是什么好東西，誰問我我都會這么說?，F(xiàn)在給我閃到一邊去，該死！”

“杰沃斯爵士，”我說，“我已經(jīng)最后一次警告過你了。”

“醫(yī)生想搗亂，呃？我……”

現(xiàn)在我承認，當(dāng)時并非判斷力出眾，而是運氣幫忙。但也不妨一提，我出手的速度也許比朋友們想象中要快，只消聽聽巴克斯特小姐的尖叫就明白了。

歇洛克?福爾摩斯不顧腳踝的劇痛，又從沙發(fā)中躍起。

“啊，華生！一記絕妙的左拳命中，再來一記右拳正中頭部，我還從沒見識過！你下手夠重的，十分鐘之內(nèi)他是醒不過來了?！?/p>

“他踹門進來時，可憐的巴克斯特小姐肯定受驚不小吧？”我揉搓著隱隱作痛的指關(guān)節(jié)，“我還得費神給哈德森太太提個醒，我聽見她端著咸肉和炒蛋上樓來了。”

“老華生真是好樣的！”

“你笑什么，福爾摩斯？我說了什么好笑的話嗎？”

“不，不，決然沒有！不過有的時候我還真疑心自己太過淺薄，而你則深藏不露，遠遠不是我平時想象的那個程度。”

“你是在諷刺我吧。不管怎么說，證據(jù)都在這兒了。但你可不能公開揭露杰沃斯?達林頓爵士，否則就同時出賣了巴克斯特小姐！”

“哼！我和那家伙還有筆賬要算呢，華生。他想給我一份職業(yè)拳手的工作，說實話，我倒不生他的氣。這稱得上是莫大的褒揚了。但他居然把我和蘇格蘭場的警探混為一談！恐怕這種侮辱我會牢記在心，決不原諒?！?/p>

“福爾摩斯，還要我怎么求你才行？”

“好吧，好吧，就按你的意思辦。這些紙牌就作為我們的最后一招，以防那位睡美人再度行為不端。至于巴克斯特小姐———”

“我愛他！”可憐的年輕姑娘激動地喊道，“或者……唉，至少我以為自己愛他?！?/p>

“無論如何，巴克斯特小姐，華生會如你所愿守口如瓶的。直到很久很久以后，當(dāng)你身為一位曾祖母，帶著微笑安然辭世。而在那之前半個世紀，你就已經(jīng)把杰沃斯?達林頓爵士忘得一干二凈了?！?/p>

“不！我永遠忘不了！永遠！”

“哦，我想也是，”歇洛克?福爾摩斯笑道，“‘我們深情相擁，而后在某一天彼此厭倦，這就是愛?！?這句法國格言里包含的智慧，比亨里克?易卜生② 的全集還要豐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