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常常在旗艦上聚會，談?wù)摳锩Ｋ械能娙硕冀忾_了制服扣子。我呢，我穿的一件綢襯衣黏在肉上，因?yàn)樗麄儩擦宋乙簧硐銠壘?。那是夏天，你知道。大家談?wù)摳锩?，認(rèn)真對話，而我抓住他們的胡子，懇求他們不要轟炸可憐而又可愛的克里特人。我們從離加尼亞①不遠(yuǎn)的一塊巖石上用雙筒望遠(yuǎn)鏡就能看見他們。很小，像螞蟻似的，穿藍(lán)褲子、黃靴子。他們叫呀、喊呀，他們還有一面旗……”

用蘆葦做的院子圍墻在動彈。這位老“女戰(zhàn)：上”嚇了一跳，停住話碴兒。葦叫?之間，露出―一些調(diào)皮的眼睛。村里的孩子聞到我們菜肴的香味，跑來偷看，老歌女想站起采，但沒有做到。她吃得喝得太多了，渾身淌汗，只好坐著。左巴撿起――塊石頭，孩子們嘰嘰喳喳跑掉了。

“接著說下去吧，美人兒，接著說，寶貝!”左巴說著，同時(shí)把椅子向她再挪近些。

“那我就說剛才說的那位意大利海軍上將。我跟他最隨便。

我抓住他的胡子跟他說：‘我的’卡那瓦洛――這是他的名字――我親愛的卡那瓦洛，不要轟隆，轟隆!不要轟隆，轟隆’!

“有多少次，我這個(gè)跟你們說話的女人救了克里特人的命。有多少次，炮彈已上了膛，準(zhǔn)備要放的時(shí)刻，我抓住海軍上將的胡子，不讓他轟炸?？墒钦l感激過我呢 看我得到的是什么獎(jiǎng)?wù)隆?/p>

霍頓斯太太對人們的忘恩負(fù)義感到氣憤，她用那起皺紋的綿軟小拳頭敲擊桌子。左巴伸出一只老練的手，抓住她叉開的膝

① 加尼亞(Canea)，克里特的主要海港。

蓋，佯裝激動說：“我的布布利娜，①求求你，不要轟隆轟隆!”

“把爪子拿開!”我們這位太太格格笑著說，“你把我當(dāng)什么人，伙計(jì) ”

然后，她柔情地看了他一眼。

“有上帝在，”老狐貍說，“別發(fā)愁，我的布布利娜。有我們在，親愛的，別怕!”

老歌女的一雙小藍(lán)眼睛朝天仰望。她看見綠色鸚鵡在籠子里睡了。

“我的卡那瓦洛，我親愛的卡那瓦洛!”她多情地喁喁私語般叫著。

鸚鵡聽出她的聲音，睜開了眼睛，爪子緊緊抓住籠子的欄桿，開始用人將被淹死時(shí)的嘶啞聲音喊叫：

“卡那瓦洛!卡那瓦洛!”

“在這里!”左巴高喊，同時(shí)又用手緊捏住那歷盡滄桑的膝蓋。

老歌女在她椅子上扭動一下身子，又張開起皺紋的小嘴說：

“我也胸膛對著胸膛英勇戰(zhàn)斗過……但是，倒霉的時(shí)刻來了。

克里特解放，艦隊(duì)奉命撤離。‘我該怎么辦呢，’我抓住那四把胡子喊叫，‘你們把我撇到哪兒去 我習(xí)慣于豪華富貴、香檳酒和烤雞；我習(xí)慣于那些漂亮的小水手們向我行軍禮。我的海軍上將大人們，我將成為失去四個(gè)海軍上將的寡婦，叫我怎么辦呢 ’

“唉，他們，他們還拿我開心，，這些男人!他們?nèi)o我英鎊、里拉、盧布和拿破侖。我把它們?nèi)谝m子、短上衣和淺口皮鞋里。最后一個(gè)晚上，我又哭又喊。上將們動了惻隱之心。他們往澡盆里倒?jié)M香檳酒，把我扔進(jìn)去――你們瞧，我們隨便極了――然后，他

① 布布利娜(Boubdulina)是182l―1828年希臘獨(dú)立戰(zhàn)爭中的女英雄。她像卡

那利斯(Canaris)和繆利斯(Mioulis)一樣在海上英勇戰(zhàn)斗。 們把香檳酒喝了為我祝福。他們一個(gè)個(gè)酩酊大醉，接著就滅了燈……

“早晨，我聞到混在一起的各種氣味：紫羅蘭、花露水、麝香和廣藿香。四大強(qiáng)國――英國、法國、俄國、意大利――我就在這里，在我膝蓋上抓住他們。你們瞧，我就這樣擺弄他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