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我問,“你的手指 ”
“哦,是這么回事√乙:它在轉(zhuǎn)盤上礙我事。在我正干得起勁的時候,它攪亂了我的事兒。那么有一天,我拿起一把小斧子……”
“那你不疼嗎 ”
“怎么,我不疼 我可不是個樹樁子。我是人,當(dāng)然疼。不過我跟你說,它礙我事,我就把它剁掉了。”
太陽下山。大海逐漸平靜。云彩散開。金星在空中閃爍。我凝視大海,仰望天空,不禁遐想……我真愿意這樣,抓起斧頭;砍下去,然后疼痛……不過我沒有露出心中的激動。
“這不是個好辦法,左巴!”我笑著說,“這使我想起了‘金色傳說’里的一個故事。有一天,一個苦行者見到一個女人,他電心慌意亂,神不守舍。于是,他就拿起了一把利斧……”
“混蛋!”左巴猜到我要說什么?!鞍堰@玩意割掉!蠢貨!這家伙從來都不礙事。”
“怎么!”我說,“這其實是個大障礙。”
“障礙什么 ”
“妨礙你進入天國呀?!?/p>
左巴用譏諷的神氣斜看我―?眼。
“可是正相反,傻瓜,”他說,“這是把進天堂的鑰匙!”
他抬起頭仔細看我,仿佛要從我臉上看出我對下面這些事的想法:來世、天國、女人和神父。不過,他似乎沒有看出什么來,只好謹慎地搖了搖他那灰頭發(fā)的大腦袋。
“殘廢人進不了天堂!”他說完就不作聲了。
我回房間躺下,拿起一本書:佛祖到這時仍支配著我的思想。找讀了近年來使我感到平靜和安穩(wěn)的一段佛祖與牧人的對話。牧人:我把飯準備好了,給羊擠,了奶。我把小房子的門上了栓,火升上了。那你,天啊,你可以下雨啦,你盡量下吧!佛祖:我已不需要食物也不需要奶。風(fēng)吹進我的屋里,火已熄滅。那你,天啊,你可以下;雨啦,盡量下吧!牧人:我有公牛,我有母牛。我有祖上留下來的牧場和給母牛配種的一頭雄壯公牛。那你,天啊,你可以下雨啦,盡量下吧!佛祖:我沒有公牛也沒有母牛。我沒有牧場。我什么也沒有。我什么都不怕。那你,天啊,你可以下雨啦,盡量下雨吧!牧人:我有一個溫/頃忠實的牧羊女。多年來她就是我的妻子;找夜間與她合歡而感到幸福。那你,天啊,你可以下雨啦,盡量下吧!
佛祖:我有一個溫順而自由的――靈魂。多年來我訓(xùn)練它,教它與我共歡樂。那你,天啊,你可以下雨啦,盡量下吧!當(dāng)我已昏昏欲睡,卻還聽到對話的聲音。風(fēng)又刮起來了,浪濤沖向厚厚的玻璃舷窗。我像一股煙,在入睡與醒來之間漂浮。一場狂風(fēng)暴雨,淹沒了草原,黃牛、母牛、種牛都遭了殃。大風(fēng)掀走了小房子的屋頂,火滅了;女人發(fā)出一聲尖叫,跌倒在泥濘中死去。牧人哀號,叫喊;我聽不見他說什么,但他號叫,而我像一條在海里的魚似的越來越深沉地墜人夢鄉(xiāng)。
當(dāng)我在黎明醒來時,孤傲、荒涼而氣勢雄偉的大島展現(xiàn)在我們右邊。在秋天的陽光照耀下,淡紅色的群山,透過薄霧露出微笑。周圍藍色的大海,波濤洶涌,仍未平靜下來。
左巴裹著一條棕色毯子,熱切地望著克里特。他的目光從山上轉(zhuǎn)移到平原,然后沿著海岸探測。他仿佛熟諳這里的山山水水,舊地重游,不禁歡喜。
我走到他的身旁,摸了摸他的肩膀:
“左巴,你當(dāng)然不是第一次到克里特來噦!”我說,“你看它就像見到一個老朋友似的?!?/p>
左巴仿佛感到厭倦似的打了個呵欠。我看出他不愿意跟人答碴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