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鴻雋認為,這樣可以得到世界上所有大科學家和著名研究室的幫助,其“收效之速,成材之眾,恐怕不是自來所有留學辦法所能比擬的?!保ǖ冢担玻岔摚┝硗鈴拿駠迥甑蕉?,中基會向近百所學校和一百多個學術文化教育單位支付設備補助費574萬余元,美金4.45萬元。這大概還不包括當年為挽救“山窮水盡”的北京大學而支付的100萬元。(《丁文江的傳記》第125至127頁,臺灣遠流出版公司1986年版)
除此之外,中基會向北平圖書館(國家圖書館的前身)、生物調查所和社會調查撥出??睿闪⒘司幾g委員會翻譯科學和歷史文化書籍,并向許多中學減價提供儀器和標本。有人認為,從1925年進入中基會到1935年暫時離任,“是任氏一生中最有光彩的時期”。在這十年中,“任鴻雋及其合作者們,為三十年代中國科學事業(yè)的繁榮,為施澤于其后幾十年科學人才的培養(yǎng),做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保ǖ冢罚叮表摚?/p>
八、戰(zhàn)爭年代,反思科學得失
1937年6月抗戰(zhàn)爆發(fā)前夕,任鴻雋?開四川大學回到北平,隨即出國進行考察??疾旎貒?,他應蔡元培邀請出任中央研究院化學所所長,并擔任該院總干事。太平洋戰(zhàn)爭爆發(fā)后,他又重新?lián)沃谢鶗墒麻L。
在戰(zhàn)爭年代,盡管條件非常艱苦,但中研院、中基會和中國科學社的工作仍然照常進行。瀏覽當年的《竺可楨日記》,有關學術活動的記錄比比皆是,難怪費正清看到中國知識界戰(zhàn)時生活狀況后曾頗為感慨地說:“我為我的朋友們繼續(xù)從事學術研究工作所表現(xiàn)出來的堅忍不拔的精神而深受感動。依我設想,如果美國人處在此種境遇,也許早就拋棄書本,另謀門道,?善生活去了”。(《費正清對華回憶錄》第269頁,上海知識出版社1991年版)
在此期間,任鴻雋經(jīng)常強調科學人才的培養(yǎng)和基礎科學的重要。關于前者,他有一個很好的比喻:中華民族好像一條大船,抗日戰(zhàn)爭好像一場暴風雨,科技人才好比船上的機務人員。沒有機務人員,船到緊要關頭就會束手無策。(第552頁)。至于后者,也是他憂心忡忡的一個問題??谷諔?zhàn)爭中后期,他看到許多學生把經(jīng)濟學、商學和應用科學當作熱門專業(yè),而純粹的基礎科學卻幾乎無人問津,便感到我國科學面臨著重大危機。他告誡大家:如果?物質生活之外不能發(fā)現(xiàn)高層次的精神活動,人生還有什么意義?他還指出,純理論研究最需要保持心靈的自由,它不應該受到干涉,而應該享受特別保護。
抗戰(zhàn)結束前,任鴻雋對甲午戰(zhàn)爭以來的科學事業(yè)作了回顧和總結。他說,中國科學從一無所有到應有盡有,表面看用了50年,實際上“多者不過三十年,(如地質學),少者不過十年(如天文學)”,如果再去掉抗戰(zhàn)八年,那簡直就是一個奇跡。(第587頁) 九、尾聲:難圓的夢
抗戰(zhàn)結束后,任鴻雋和全國人民一樣,夢想和平的到來,好為中國科學提供良好的發(fā)展環(huán)境,他甚至在1946年所寫的《關于發(fā)展科學計劃的我見》中,提出把發(fā)展科學作為“今后十年二十年國家的首要政策”,作為“吾國之生命線”(第605頁),沒想到內戰(zhàn)的爆發(fā)無情地粉碎了這一美夢。有人曾譏笑他喜歡“癡人說夢”,他說“夢固是夢,但我相信它表示的是一種超然的見解與健全的希望”(第535頁)。面對連綿不斷的國內外戰(zhàn)爭,他清醒地告訴人們:只有經(jīng)過科學的洗禮,有了求真的精神,才能防止獨裁,制止戰(zhàn)爭。
內戰(zhàn)的發(fā)展使年過花甲的任鴻雋做好了出國準備。1949年5月1日,剛到上海的竺可楨在日記中寫道:“至高安路十四號晤叔永夫婦,知叔永在設法乘輪赴港轉往美國,因其子女三人多、蘇、安均在美國也。據(jù)衡哲云,陶孟和頗贊成共產,近來大發(fā)議論,于首都陷落前三日赴京云?!保ā扼每蓸E日記》第二冊,第1246頁,人民出版社1984年版)這里的“多、蘇、安”,是指任氏女兒以都、以書和兒子以安。陶孟和因為經(jīng)費問題與任鴻雋有過矛盾,看陳衡哲的口吻,顯然對陶的選擇不以為然。5月4日,竺氏日記中又有“下午任叔永來談片刻,知中央銀行所存美金非有去外國之護照不能取出”(同上,第1247頁)的記錄。
此后,任鴻雋離開上海到了香港,但不知為什么,他后來又返回內地。從《竺可楨日記》看,大約在9月11日,竺已得知任鴻雋回來,并將這一消息告訴嚴濟慈。第二天,竺聽說生物學家胡先骕(字步曾)專程去天津看望任鴻雋,便在日記中寫道:“……余認步曾此行為不智,使叔永一到京便被人疑為別有作用也?!保ㄍ?,第1286頁)。這說明,任鴻雋去而復返已經(jīng)引起當局懷疑,并受到嚴格監(jiān)視。值得一提的是,上述引文的刪節(jié)為《竺可楨日記》的編者所為,這就使讀者無法看到當時的真實情況,也大大降低了這套書的價值。
隨后,任鴻雋到達北平,住在永利公司,并拜訪了吳玉章、韋愨等人。韋早年是同盟會會員,曾留學歐美,抗戰(zhàn)時曾到新四軍控制區(qū)工作,任鴻雋找他是為了談中國科學社的前途??磥砣硒欕h不顧個人安危再度回來,可能是放不下這件事情。據(jù)竺可楨說,從韋處出來,他們二人曾到中山公園今雨來軒飲茶,當時“在此飲茶者惟余二人,可見北京已不見所謂有閑階級?!蓖盹埡篌萌ヂ「K略L書,痛心地看到線裝書已無人過問,舊書都論斤賣了。此情此景在宋云彬的日記中也有記載。與此同時,著名物理學家饒毓泰也表示:“大學教授所費于開會之時間太多,……以為從此中國科學將永無發(fā)展之余地”(同上,第1294頁)。后來,竺可楨、陶孟和、李四光等人被安排為中國科學院副院長,但無論是能力還是成就都并不亞于他們的任鴻雋,卻長期沒有一個實質性職務??磥恚硒欕h想要繼續(xù)他的科學救國夢,恐怕是難了。
從此以后,中國科學社的命運也被饒毓泰不幸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