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無事可做，我覺得很無聊，郁悶，很想打開一個小的鑲了鉛條的玻璃窗，把哈娜扔到雪地里去。惟一的消遣是在晚飯過后，在我們央求了一遍又一遍之后，姨夫答應(yīng)給我們講菲利普王戰(zhàn)爭的故事。
　　
　　“菲利普王，”他邊靠近壁爐邊開口道，“是英國人給梅塔科米特，珀卡諾克特部落的首領(lǐng)取的名字，這個首領(lǐng)非常驕傲，也很傲慢，相信自己能把英國殖民者趕出去。戰(zhàn)爭開始于75年，在布里斯托爾附近的一個小村子。印第安人殺了殖民者的一頭牛，隨之殖民者又殺了一個印第安人。然后，印第安人就開始為自己人報仇，搗碎農(nóng)夫和一家老小的腦袋，這樣方圓百里之內(nèi)，一連串破壞殖民地的謀殺就開始了?！彼灰慌e出入侵的印第安部落的名字，聽起來就像是羽毛球連續(xù)打在木頭紡車的木框上。
　　
　　“尼帕穆克斯、哇帕諾格斯和珀卡諾克特部落都開始進犯羅德島、康涅狄格和馬薩諸塞邊界的村子、人家。文斯洛將軍組成的千人部隊也開始向印第安邊境挺進，而我，就擔任這支部隊的行軍醫(yī)生。一對納拉甘色特的駐軍很快就被我們的先遣部隊給偵察到。現(xiàn)在說起來，直到那個時候，納拉甘色特都是一個和平的部落，但他們龐大的人口還是讓新英格蘭人非常不安，而且他們加入黑色兄弟的聯(lián)盟是遲早的事情。因此，天一亮的時候，一棵樹被一股激流沖倒，我們的部隊迅速向他們的駐地猛撲過去。
　　
　　“結(jié)果我們殺得很快，片甲不留。所有最后的納拉甘色特勇士都被我們匆匆趕進了地獄。到了傍晚，地上由于槍殺和刀砍，已經(jīng)血流成河，人和野獸一樣都沒法站在雪地里了。那天結(jié)束前，我本人殺了六七個。奇怪的是，殺他們很容易。我們把他們的頭掛在長矛上，扔在地上，給其他部落殺雞儆猴用?！彼Ａ似蹋瑥谋跔t里取來火星點上煙斗，然后鼻孔里大吐一口氣，就這樣給這個故事定下了一個不協(xié)調(diào)且痛苦的基調(diào)。
　　
　　“有一個加德納上尉，頭部和胸部在戰(zhàn)斗中受了重傷，只準我去照顧他。那時他頭上血流如注，皮膚從頭骨上掉下來，像一個半熟的栗子。我把他抬起來，叫他的名字?！拥录{上尉，加德納上尉，你能聽到嗎？’他仰頭看著我，血還是不斷地流下來，他謝謝我的服務(wù)。他就這么死在我懷里。我們把他帶到波士頓，在那里他得到了應(yīng)有的隆重的葬禮?！?br>　　
　　我們都默默地坐著，看著光線透過白樺樹在雪地上舞出大屠殺的影子。接著，亨利說：“爸爸，讓我們看看戰(zhàn)爭中留下的傷疤?！?br>　　
　　姨媽皺了皺眉頭，但姨夫卻高興地解開外套和襯衫，露出一道劃過胸膛的兇巴巴的傷痕，那傷恰好位于左乳之下，一直延伸到肚子上柔軟的部位。他一邊搗出煙斗里剩余的灰，一邊總結(jié)道：“就在一年前，在最冷的幾個月里，斯克內(nèi)克塔迪、薩門瀑布和福爾茅斯地區(qū)就受到了法國人和印第安人的攻擊。幾百人被打死被俘虜。懷著孩子的孕婦被剖肚，她們的孩子被摔到石頭上。人們還覺得冬天冷，印第安人不大會出來活動，”--這時，他看著我--“但現(xiàn)在看來，大雪和冷天并沒有讓他們遠離我們的家門?！?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