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舊撰《國學概論》，已著墨家得名乃由刑徒勞役取義，而于儒字尚無確信。及著《先秦諸子系年》，乃知許叔重說文儒為術(shù)士之稱，術(shù)指術(shù)藝，術(shù)士即斕習六藝之士，而六藝即禮樂射御書數(shù)。因知儒墨皆當時社會生活職業(yè)一流品，此乃自來論先秦學派者所未道。越數(shù)載，胡適之先生有《說德》篇（刊于《胡適論學近著》第一集），亦以生活職業(yè)釋儒字，而持論與余說大異。因撰此文，藉以清胡先生及讀者之教正。

一、駁最初儒皆殷人皆殷遺民之說

孔子段人，不能即征儒者之皆殷遺民?？鬃拥茏臃植?，魯為多，衛(wèi)次之，齊又次之，而籍宋者特少。胡文引傅孟真說，魯為殷遺民之國。然孔門魯籍弟子，固有確知其非殷遺民者。姑舉顏氏說之?！蹲髠鳌废骞拍辏骸褒R侯娶于魯日顏激姬，其侄籟聲姬?！弊⒛浚骸邦伝[皆姬母姓”（當回母氏），則顏氏為姬姓魯族審矣?！缎兆V》：“顏姓本自魯伯禽支子有食采顏色者，因以為族?！贝水斢斜?。仲尼弟子傳，顏氏居其八，顏路、額回。顏幸、額高、顏祖、顏之仆、顏韓、顏何，皆魯人。顏之推云：“仲記母族?！笨讖R韓敕修禮器碑：“顏氏圣舅，家居魯，親里在尼山，漢為昌平亭?！贝丝组T弟子顏氏為魯人，決非殷民之確證也。（春秋又有鄒顏，與魯顏別。松羊傳》所稱邦委顏是也。然鄭亦非殷后。）其他孔子弟子稍著者，其籍貫皆已考詳于《系年》。豈得因魯?shù)赜幸筮z民，遂輕謂魯儒皆殷遺哉？

二、駁儒是柔懦之人為亡國遺民忍辱負重的柔道觀說

《說文》：“儒，柔也。術(shù)上之稱?！贝水敂酁閮删洹Ｈ嵴呷遄滞ㄓ?，術(shù)上則儒之別解。胡文不辨許書句讀，遂疑儒術(shù)尚柔，橋矣。即謂儒道尚柔，亦未必與亡國遺民相涉。胡文舉正考父佐戴武宣而鼎銘云云，考宋戴公元當周宣王二十九年，上距殷滅已三百二十五年。 正考父鼎銘， 特其私人之處世格言云然耳，豈得謂是 “殷民族一個偉大領(lǐng)袖之教訓”？又豈得據(jù)以謂“柔遜乃般人亡國狀態(tài)之遺風”？考之古說，殷尚鬼，周尚文。尚鬼者，尊信宗教，富于理論想像而長藝術(shù)。尚文者，擅政治與軍事之組織而重現(xiàn)實。此為殷周兩部族特性相異之傳說。征之載籍，確可依信。春秋以下之宋人，大率偏騖理論，不顧事實，有一往無前之概，蓋猶不失古先遺風。宋襄公謂“寡人雖亡國之余，不重傷，不禽二毛，不鼓不成列”此謂之狂騖于想像而不顧事實可也，謂是亡國遺風之柔遜則不可。華元之殺楚使者申舟，曰： “過我而不假道，鄙我也。鄙我，亡也。殺其使者必伐我，伐我亦亡。亡一也。” 乃殺之。此謂之偏守理論而輕視事實可也，謂是亡國遺風之柔遜，又不可。楚既圍來，華元夜入楚師，登子反之床，曰：“敝邑易子而食，析骸以提，雖然，城下之盟，有以國斃，不能從也?！背錇橥藥熑锒c之乎。此豈所謂亡國遺風之柔遜者耶？其他如宋向成之解兵，宋王假之仁義，又如宋人之愜苗助長，與白日而攫金于市，皆其騖想像忽事實之證也。孔于為殷遺，而居魯邦，為東周文獻淵教，其所崇重向往者，日文王周公，蓋孔子乃組合中國往古傳統(tǒng)殷周兩族一偏理想一重實際之兩端，而創(chuàng)為儒道之中庸。據(jù)《論語》與《周易》，儒家論人事皆尚剛，不尚柔。質(zhì)之東周殷族風尚，即無柔懦之征，求之儒家經(jīng)典明訓，亦無主柔之說。胡文所舉，全無實際，臆測之辭，不攻自破矣。

三、駁儒為殷遺民穿戴殷代古衣冠習行殷代古禮說

儒家所言禮，皆周禮也?？鬃尤眨骸跋亩Y吾能言之，把不足征也。殷禮吾能言之，宋不足征也。文獻不足故也，足則吾能征之矣?！贝丝鬃幼匝韵囊笾Y因文獻不足而不能征。又回：“周監(jiān)于二代，郁郁乎文哉，吾從周?！炭子谟盅灾芏Y承夏殷之后，集文化大成，而為孔子所愿從矣。故日：“文王既沒，文不在茲乎？” 是孔門言禮直承周代，絕無疑義?？鬃雍我阅苎灾芏Y，則以西周“禮書”猶存于魯故也。衛(wèi)祝低有言：“伯禽封魯，其分器備物典冊”，此西周“禮書”在魯之所由也。故晉韓宣子聘魯，見《易》“象”與《春秋》，而日：“周禮盡在魯矣。”齊仲孫淑之省魯，亦日：“魯秉周禮，未可動?！卑Ч?，桓值二宮災，命周人出御書，宰人出“禮書”（以上皆見《左傳》）。此皆周之典籍魯有其副之證。故孔子曰：“吾觀周道，幽厲傷之，吾舍魯何適矣?！Y運》）又其對哀公日：“文武之道，布在方冊。”以哀公問》）而莊子亦言之，曰：“其在于詩書禮樂者，鄒督之士，指紳先生多能明之?！保ā短煜隆菲唆敶嬷芏Y，為儒道所本之明據(jù)確證也。例、戴記·明堂位》：“凡四代之服器官，魯兼用之，是故魯，王禮也，天下傳之久矣。禮樂刑法政俗，未嘗相變也。天下以為有道之國，是故天下資禮樂焉?！贝巳鍢I(yè)獨盛于魯之所由也。又《左傳》哀公十七年，公會齊候盟于蒙，孟武伯相。齊候稽首，公拜。齊人怒，武伯日：“非天子，寡君無所稽首?！倍荒?，公及齊候都子盟于顧，齊人責稽首，因歌之日：“魯人之阜，數(shù)年不覺，使我高蹈。唯其儒書，以為二國憂?！泵衔洳畣栃⒂诳鬃樱涓赣巫?，實先為孔子弟子。此稱儒書，即周室相傳古“禮書”也。若為殷禮，魯之公卿，豈敢據(jù)亡國之禮，不稽首而拜，以逆大國之怒乎？再親征之于孔子，曰：“麻冕，禮也，今也純，儉，吾從眾。 拜下， 禮也，今拜乎上，泰也，雖違眾，吾從下?！薄栋谆⑼āし髅帷菲?“麻冕者何，周宗廟之冠也?！卑莺跎险?，劉寶桶《論語正義》據(jù)凌廷堪《禮經(jīng)釋例》，謂當時如燕禮，土相見禮，公食大夫禮，聘禮，凡應于堂下拜者，皆不循臣禮之正而拜乎堂上，故孔子非之。據(jù)此，則孔子所躬行之禮，其為股禮乎，抑周禮乎，又不煩言而解矣。

再論儒服?！度逍小菲?，魯哀公問于孔子曰：“夫子之服，其儒服與？”孔子對日：“丘少居魯，衣逢技之衣。長居宋，冠章甫之冠。丘聞之也，君子之學也博，其服也鄉(xiāng)，丘不知儒服。”注：“逢猶太也。大技之衣，大袂禪衣也?！薄肚f子· 盜路》篇：“指衣淺帶”，《釋文》：推本又作縫?！读凶印S帝》篇：“女，逢衣徒也?！薄夺屛摹废蛐阕⑷眨骸叭宸掗L而大?！薄堆臃仁印菲骸捌涔谶M，其衣逢?！庇帧度逍А菲骸翱p衣淺帶，解果其冠。”楊注并回：“逢，大也。” 《淮南·齊俗》：“裙衣博袍?！备咦ⅲ骸叭?，褒也?！啻笠?。又《記論》： “褒衣傅帶?！诙Y家謂之移袂之衣?！吨芏Y·司服》鄭注：“土之衣袂皆二尺二寸而屬幅，其祛尺二寸。大夫以上侈之。侈之者，蓋半而益一焉。半而益一，則其袂三尺三寸，祛尺八寸。”蓋上之袂以布一幅為之，大夫以上之換加半幅布。儒者縫衣即土服，視當時大夫之服而稍斂其制，烏有所謂穿殷代之古衣？儒術(shù)既盛行于魯，及于戰(zhàn)國，而春秋封建衣冠之制漸壞，《儒行》作者遂以縫衣為魯之鄉(xiāng)服焉。然要之古無以縫衣為殷制者?！墩撜Z》公西華之言回：“宗廟之事，如會同，端章甫，愿為小相焉?！编嵶ⅲ骸耙滦?，冠章甫?！毙思凑?，即縫衣也。章甫則為禮冠。此證當時禮冠有用章甫者。若當時未有此制，孔子與子華，乃舍周之委貌而服殷冠，是畔民也。又烏見所謂亡國遺民忍辱負重之柔遜？蓋當時本以章甫為貴族之冠，故孔子既冠章甫，而魯人涌之日；“蓑衣章甫，愛得我所?！粍t孔子之冠章甫，以其為止放，非以其為殷遺民放，又昭灼甚明矣。《郊特牲》《土冠記》并云：“委貌，周道也。章甫，殷道也。毋追，夏后氏之道也?！睋?jù)怕虎通》，此三冠制稍有大小之差。然章甫固為殷冠與否，尚無的證。柱子》：“宋人資章甫適諸越”，或自戰(zhàn)國以來，章甫盛行于宋邑，故儒行作者遂有居家而冠章甫之曲說，而《禮經(jīng)》作者乃又以章甫力殷冠?？v使其說而信，則周用六代禮樂，孔門之冠章甫，要以其為禮冠，為士服，不得如德行作者調(diào)是鄉(xiāng)服，更不當如胡文所舉，謂之是殷代古衣冠也。若必謂縫衣章甫，乃殷遺亡國之古服，則《茍子》又云：“章甫約履，紳而揭飭’＊法行》篇），豈絢履授紳亦殷遺舊制乎？且墨子之書猶有明證。公益子戴章甫，指縮，儒服而以見。子墨子曰：“行不在服。且手法局而本法夏，子之古非古’＊公益》篇）。是墨子明以儒服章甫摻飭為法周，又烏見其為股代亡國遺民之衣冠？

胡文調(diào)德禮為殷禮者，特舉三年之喪以為說。胡文既謂儒衣冠乃殷民族之鄉(xiāng)服，又以三年之喪為股民族之喪禮。優(yōu)語廠張問：“忡》云，高宗諒明，三年不言，何謂也？”孔子回：“何必高宗，古之人皆然。君盛，百官總已以聽于家宰三年?！?高宗諒陰，見手帕書·說命》之俟文，又見于“無逸”，又見于《楚語》與《呂覽》，此非儒家一家之言也。然僅據(jù)此文，謂段高宗曾行三年之喪則可，謂三年之喪即為股利，則又不可?？贾睹献印罚聪鄨蚨溯d，堯崩，三年之喪畢，舜避堯之子于南河之南。舜薦禹于天，十有七載，舜崩，三年之喪畢，禹避舜之子于陽城。禹薦益于天，七年禹崩，三年之喪畢，益避禹之子于箕山之陰。以萬章》篇）稱三年之喪者，以此為最古。竊疑當堯舜之際，中國尚為部族酋長選舉共主之時代，此如烏桓。鮮卑、契丹、蒙古皆有之，而中國定制較為精愜，厥有三端。一者：選舉共主，必先預惟其為候選人，以資其政事上之歷練，如堯之使舜相，舜之使禹相，禹之使益相，是也。二者：當前一共主崩，其候選人則試政三年，以驗眾意之向背，如堯崩，舜攝政三年，禹崩，益攝政三年，是也。三則于三年之后，必退居隊待眾意之決擇，如舜之避于南河之南，禹之避于陽城，益之避于箕山之陰，是也。及王位世襲之制既興，前王崩慕，后王嗣位，而舊禮尚存，蛻變難驟，乃有君死聽于家幸三年之制。即如太甲居桐，三年而復歸于毫，此亦君慕聽于家宰三年之古禮也。而禮說之歧，遂謂由伊尹之放。至于武丁諒陰，后世傳為美談，則君慕聽于家宰三年者，此制在殷世已不常行。而后之儒家乃以三年之喪說之，此雖有所本，而亦有所飾。今謂其原本股利，斯失之矣。且三年之喪，本貴族禮，庶民非所能遵。故宰我之間亦日：“君子三年不為禮，禮必講。三年不為樂，樂必崩?！倍鬃又畬σ嗳眨骸熬又訂省?。禮不下庶人，所謂天下之通喪者，在當時固不賅庶人言。至孟子乃謂“天子達于庶人，三代共之?！贝嗽趹?zhàn)國，乃有此語。春秋以前，封建井田之制未壞，貴族平民之階級尚存，平民豈得亦守三年之喪禮？至胡文引傅孟真說，謂三年之喪，在東國，在民間，有相當之通行性（周東封與殷邊民），試問此語何據(jù)？胡文遂謂此禮行于絕大多數(shù)之民眾，則稍治古史，知封建社會中絕大多數(shù)民眾之生活情況者，皆知其不可能，更不煩于洋群矣。

四、駁儒以相喪為本業(yè)及孔門師弟子皆為殷儒商祝之說

儒家崇仁，而本原之于孝。儒家尚孝，而推極之于喪祭。故儒家言禮特重喪祭。然胡文遂謂儒以相喪為本業(yè)，則又大謬不然。儒為術(shù)士之稱，其所習日禮樂射御書數(shù)，古稱六藝。藝即術(shù)也。燒是藝者，小則為委吏，為乘田。大則宰一邑，道千乘，相宗廟會同。烏見有以相喪為本業(yè)之說？胡文所據(jù)在《墨子》之“非儒”，其說回： “富人有喪，乃大說喜日，此衣食之端也?！淮颂貞?zhàn)國后人語耳。春秋之際，禮不下庶人，若君卿大夫之喪葬，固有為之宰為之相者，不煩于外求。尚不致俗儒聞喪而集其門， 仰以為衣食之端也。 春秋之時，尚未有士喪禮。林戴禮·雜記》： “恤由之喪，哀公使語悲之孔子學全喪禮，士喪禮于是乎書?！笔峭羻识Y乃孔門創(chuàng)制。其光特有國君卿大丈夫之喪禮，未必有土喪禮也。若墨子所謂富人有喪，皆大說喜，又回：“詩人之野以為尊”，人之有富而野者，此正戰(zhàn)國以下，封建井田既廢，社會兼并，乃始有之。相喪為食，下至項梁、陳平之時猶然。然豈得以墨子書中語證孔子以前已如此？

至清士喪禮根本是殷禮，故喪禮之視人，當然以殷禮為主。又謂德不但是股上，其實又都是商祝。則更為荒誕不經(jīng)。《擅引：“孔子之喪，公西赤為志焉。飾棺墻，置霎設(shè)技，周也。設(shè)崇，殷也。綢練設(shè)族，夏也?！庇帧白訌堉畣?，公明僅為志焉。諸幕丹質(zhì)，蟻結(jié)于四隅，殷士也?！焙膿?jù)以為說，謂按全喪禮既夕禮，飾樞設(shè)技，皆用商視為之，可證公西赤與公明儀為志，乃執(zhí)行土喪禮商祝之職務(wù)。夫幗引明日，孔子、子張之喪云云，斯見孔子、子張外之喪者并不然。不得據(jù)此推論儒家喪禮，謂必盡如孔子、子張之喪也。此其一?！都艺Z》，孔子之喪，公西華掌殯葬焉，是為志，此猶《史記》吳中有喪，項梁為之主辦之義?？鬃又畣?，其弟子為之盛禮，備三代之飾，而公西華主其事。至于飾棺設(shè)披，則由商祝為之，豈可即以證公西華之為商祝乎？即近時社會喪禮，亦有主辦者，亦有吊祭者，非其家之至戚，即其家之大賓。至于棺攸衣裳，則匠人為之。祈禱拜懺，則僧道為之。相喪者雖日執(zhí)拂躬挽，未聞親以相喪者而執(zhí)飾棺設(shè)技之事也。子張之喪，公明儀為之主辦，乃追效殷禮以飾子張之終。非可謂子張與公明儀皆殷土，又以公明儀為商祝也。此其二。且《士喪用既夕江篇，有明言商祝（幾十次）夏祝（凡五次）者。有泛稱祝（凡二十二次）者。舊注：“泛稱祝者皆周祝?！莫氈^泛稱視者皆指商祝，此已強說。舊注日：“商祝，祝習商禮者。夏祝，祝習夏禮者。夏祝商祝，總是周人?！笔亲＝灾苋?，惟其習夏禮習商禮，乃謂之夏祝、商祝，舊注辨析甚明。今胡文乃以商祝為商人，然則今世延僧人以佛事葬親，豈此輩皆出印度五天竺乎？此其三。瀕孫師其先陳人，其后為魯人，自古載籍，未有目之為殷人者。胡文獨日子張是殷土，放送葬完全沿用殷禮。夫既謂儒家皆殷儒，則其喪皆當用殷禮。相引之記者，又何以特筆書之日子張之喪云云耶？且子張親受業(yè)于孔子，胡文又謂孔子教義已超過保守的殷儒遺風，早已明白宣示從周的態(tài)度，則何以其弟子又木用其師教而明背之乎？夫儒家之禮，豈止喪禮？孔子之日從周，豈專指送死一事？胡文牽綴無理，此其四。若謂《儀禮減祝皆商祝人儀禮》根本皆段禮，然則豈《儀禮》成書在孔子之前乎，抑出孔子之后乎？且儒家既以《儀禮》為經(jīng)典，又何說孔子之從周？周禮又在何處？此其五。我聞古之稱魯國儒生矣，未聞有段儒之稱也。我聞儒者之相喪矣，未聞儒者之為祝也。胡文乃謂孔子和那輩大弟子，都是殷德商祝，又稱之田職業(yè)的相禮人，真不知其說之何從也。

五、駁老子是一個老儒是一個殷商老儒之說

胡文謂老子居周，成周本殷商舊地，遺民所居。充孔子居魯，不害孔子之為商遺，則老子雖居周，無害老子之為苦縣陳人也。豈得以成周本殷商舊地，遂謂凡居成周者皆商人。此亦猶如因魯分商民，遂謂凡魯人皆殷族耳。至調(diào)老子為史官知禮，又豈得調(diào)春秋對凡知禮者皆殷人乎？以老子為殷商老儒，顯屬無據(jù)。且老子既為同室之史官，又何必再業(yè)相喪助葬以自活？胡文不啻謂凡言禮皆喪禮，凡喪禮皆為殷禮，而相喪助葬者皆為衣食謀生，其說之無稽，稍具常識，皆可辨之。粗列五事，聊發(fā)其緒。其他游辭曲說，本之而引伸者，可不煩再及也。

——原載香港大學《東方文化》卷一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