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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書不倦能明理 習字無休可養(yǎng)心

陳顧遠文集(第4卷):陳顧遠散文集 作者:陳顧遠 著


讀書不倦能明理 習字無休可養(yǎng)心

讀書能明理,習字可養(yǎng)心,這是指讀線裝書和習中國字而言,所謂“理”,也就是以發(fā)揚做人的道理為重點,所謂“心”同樣是以培養(yǎng)自律的心情為基石。對于復興中國文化,實在是一個起碼的要求,人們在束發(fā)就學以后,就應該朝著這個方向去走。

書內(nèi)所含的道理是多目標的。慢說洋裝而蟹行文的書,富有豐富的科學道理,日新月異,并有其各具一格的哲學、文學、史學等等的道理,百珍雜陳,獲益匪淺;就是中國固有的線裝書早就汗牛充棟,五花八門,經(jīng)史子集,一輩子都讀不完,要明的理也明不了多少。然而過去被推崇的“讀書人”,并不是指那些“書內(nèi)有黃金”的讀書發(fā)財?shù)娜?,也不是指那些“書中自有顏如玉”的讀書得美的人,更不是那些“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的讀書得官的人。而是能知涉身處世的準則,能懂應事接物的規(guī)范,明乎倫理,明乎事理,明乎天理,不但通理,且能達情,這就是讀書人的所貴了。如此的讀書人,在朝當是循吏,在野當為君子;在軍當是儒將,在百工當是良民,所以說人先明理而后事業(yè),士先器識而后學問,人而不仁如禮何,人而不仁如樂何!讀書明理一言以蔽之,就是明白做人的道理罷了。如能明白讀書的道理,縱然是那些“死讀書,讀死書,讀書死”的書呆子,不能發(fā)揮讀書的廣大效用濟世救人,但在他們的本身上卻不會利用書內(nèi)的知識巧弄虛玄,發(fā)生反作用,而為非作歹起來,這在消極方面卻仍有其價值了。

人們能不倦地多讀一點圣賢書,知道做人的道理,在公而不徇于私的范圍內(nèi),為世人謀幸福,在私而不害于公的界限中,為自己取自由,行得端,走得正,放得平,擺得穩(wěn),這就是讀書所要明的理。而這種理,在中國固有文化里儲藏極為豐富,所以古人說“讀圣賢書,所學何事”,就是對讀書而不能明理的人的一大貶責。我所說讀明理的書,是指線裝書而言,就是這個道理。其實在洋裝書里關(guān)于倫理條理一類的知識,并非沒有,然而我國既早有豐富的寶藏,歸吾人享用,數(shù)典豈可忘祖,野味怎比家珍,與其以中國人的頭腦,在做人的道理上灌入洋知識,總不如溫故知新,自足自給做得更親切些,更寶貴些。

說到習字方面,今人只重視它是中國文化里最特殊的一種藝術(shù),系由方塊字而形成,只此一家,別無分號,卻完全忘記了字是養(yǎng)心的一種靈丹,只計算其結(jié)果,而不珍視其過程,這就低估了習字的價值了。記得過去在私塾就學時代,老師教我們習字,除了靜心端坐及執(zhí)筆姿勢外,便是預先如何磨墨。磨墨必須在硯臺上放下清水,把墨錠由清水中間慢慢地磨來磨去,到了相當濃度,然后展紙習字。這種經(jīng)過必須靜心耐性,今次用完了墨下次寫字再磨,一錠墨用到底,其底端始終是平而不偏,所以說“墨磨偏,心不端;墨磨平,心在中”。雖說磨墨是要費時間的,但使幼童聚精會神于習字一途,既非浪費時間,而對于習字有興趣的人,一面磨墨,一面讀帖,更是心無雜念,得到養(yǎng)心的妙用。何況磨墨習字,靜中有動,并能收獲養(yǎng)生的功用。所以過去讀書人的寫字都是用磨好的墨,絕對不用墨汁,墨汁只是讓給拉墨線或繪畫工匠去用罷了。

不過習字養(yǎng)心的功能發(fā)生,對于淡泊名利的讀書人是完全可以做到,在一般情形下,卻也有一種誘因存在。當時考秀才、考舉人、考進士必須先看書法,字寫不好休想中試。尤其考進士重視殿閣體的書法,有志上進的秀才舉人平時都要練習寫“毛折子”,一筆一劃地寫出“殿閣體”來,我就看見過先伯父際唐公所寫的“毛折子”的樣本?!懊圩印毕嫡酆铣蓛?,紙厚而不光滑,非用硬功夫不易寫來如體,雖為功名富貴所誘使,而在寫的時候,卻不能不專心致志以赴,在間接的作用上依然有其養(yǎng)心的功能。所以清宮里有一座養(yǎng)心殿就是貯藏名家書畫的場所。至于在私塾讀書不想上進的人,僅系認識幾個字,將來走到工商店鋪去,為記賬方便,老師也就不來苛求,只好任他們寫簡筆字,劃筆跡罷了。

清末,改設(shè)學校后,大家對于書法慢慢不注意了。到了今天,完全把它當作藝術(shù)品看。好像只是少數(shù)書法家的事情,習字養(yǎng)心的道理完全拋諸九天云外。無論上學考試寫信用世,都不在字上講究,最多為了簽名而將自己的名字寫得好一點或藝術(shù)化就行。而且寫中國字不用毛筆和墨,大部分是用自來水筆代替了。雖說在工業(yè)社會里一切都貴迅速,電子計算機的發(fā)明更是劃時代的成績,哪有閑工夫去習字養(yǎng)心,而開起倒車。然而既要復興中國文化,至少對于公務人員的考試,要重視字體的端正清晰,而滿頁難認的筆劃,飛龍走蛇的筆勢都應當加以取締。那么,讀書而求置身仕宦的學子,不必強求其習字,也就得到習字養(yǎng)心的功效。成人雖不必個個專以習字為準備,然在工業(yè)社會里,仍有不少讀書人有時間打牌下棋,改變到這方面而為習字,也就不見得習字養(yǎng)心是工業(yè)社會所不容的。

我是詩書畫三絕,這個絕是絕緣的絕,字當然寫得不好。記得幼年父親向姻伯范卓甫公說我的字寫得不好,姻伯??洫勎夷苡霉?,但對我的字卻說了“字是門面,應寫得好”,而且是“養(yǎng)心的不二法門”。所以我的性子自幼就很急躁,年輕的時候,大家稱我為“炸彈”,一投即發(fā)。自從太座歸來,時常修理我的脾氣,雖說改變到心平氣和的境界,然而有時候還不免五分鐘的發(fā)作,不能爐火純青。倘在幼時能將字習好,到了今天用習字而養(yǎng)心,豈不怡然自得嗎?

明理無他求,應自讀書起;養(yǎng)心不難找,將從習字來。這是線裝書的好處,也是中國字的妙處;何幸生而為中國人,又何幸而享有如此豐富的文化遺產(chǎn),不其美哉,不其樂哉!

(1967年3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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