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個性的蘿卜
俗話說,冬吃蘿卜夏吃姜,不勞醫(yī)生開藥方。我覺得什么時節(jié)吃蘿卜,對人都沒有害處,大約冬天吃蘿卜,對人更有益處,至于有何道理,不想涉及,也沒有打算格物致知,我國自古就有藥食同源的說法,在此,我想試著給蘿卜畫幅大寫意。
蘿卜,不僅養(yǎng)胃,還養(yǎng)心。
暮春時節(jié),有種蘿卜,美其名曰:楊花蘿卜。估計是楊花紛飛時節(jié)上市而得名。楊花蘿卜個體小巧玲瓏,狀若慈姑,通體鮮紅,水分足,個頭不大,脾氣不小,放入嘴里,咯嘣一口,脆生生的,甘甜中透著辛辣,直嗆鼻孔,令人欲淚,個性十足,有個性往往就獨特。
楊花蘿卜的吃法,多是涼拌熱炒,我做涼拌時,喜拍碎,撒細鹽些許,澆適量的生抽、醋,撒上蒜米,淋幾滴麻油,當然有人喜歡吃甜的,可放綿白糖,時令小菜,特別招人愛。燒蘿卜與干貝相搭,屬經典絕配。臺灣女作家陳怡真來北京去拜訪汪曾祺,汪曾祺親自下廚,其中有一道菜就是干貝燒楊花小蘿卜。
汪曾祺說:“那幾天正是北京小蘿卜(楊花蘿卜)長得最足最嫩的時候,這個菜連我自己吃了都很詫異:味道鮮美如此!”
楊花蘿卜吸收了干貝鮮味,又不迷失自己,卻更凸顯了它的特點,給人望外之喜。
其實,我們通常所言的蘿卜,指的是秋天的蘿卜,據其皮色,一般可分為:青蘿卜、紅蘿卜、白蘿卜。青蘿卜多是生吃的,有著水果的屬性。據說淮安一帶的青蘿卜最出名,白蘿卜大都生在南方,北方最普通的蘿卜,就是紅蘿卜,團的,長的,穿心的紅,向四周輻射,掰開,截面抽象畫一般,煞是好看。
讀書時,每天早晚都要穿越一塊大菜地,秋天,紅蘿卜成熟了,翠生生的蘿卜纓,似乎成了某種誘惑,瞅一眼,便見撐裂土的蘿卜,見四下無人,三只手就從膽邊生出。新鮮的蘿卜皮極易與肉分離,能用手指把整個蘿卜皮剝下來,肉色雪白,水靈靈的,入口爽脆,隨手把卷曲的蘿卜皮拋在路邊,看著一時扭動的蘿卜皮,有種言不出的成就感。
蘿卜皮不好吃,卻另有他用,有一段時間,喜歡上了畫畫,鉛筆在潔白的紙上畫花,畫燕子,畫太陽,畫小人,畫向日葵……沒有彩色的蠟筆,便把蘿卜皮派上了用場,掐一塊蘿卜皮,用手指輕輕刮破,然后在畫上涂抹,往往有著意想不到的效果。
霜降時,拔蘿卜,去掉纓子,就可以窖藏了。通常的窖藏方法,就是平地挖個坑,視蘿卜多少決定坑的大小,正方形,長方形,圓形,或深或淺,把蘿卜放進去,推土掩埋,埋土之前,四角放上高粱秸稈,以通氣,否則,蘿卜就會在窖中腐爛。隨吃隨取,何時吃都是新鮮的。發(fā)明窖藏蘿卜者,一定是生活中的有心人,事實留心皆學問,此言不虛。
梁實秋有一文《蘿卜湯的啟示》:“揭開瓦缽蓋,熱氣冒三丈,每人舀一小碗。喔,真好吃,排骨酥爛而未成渣,蘿卜煮透而未變泥,湯呢?熱、濃、香、稠?!睆倪@道蘿卜湯中,梁先生悟出了為文之道:文章要做到言中有物,不令人覺得淡而無味,少說廢話,這就是秘訣,就像美味的蘿卜湯要少加水一個道理。為文之道,豈不也是為人之道?要想做一個有品位的人,就要像蘿卜學習,不斷地充實自己的內涵,又不能邯鄲學步,丟失個性。
蘿卜,兩年生草本植物,次年起薹開花打種。蘿卜有著極強的生命力,立春之后,把蘿卜從窖中扒出來,栽在田邊地頭,蘿卜便會重生,初葉,起薹,菜薹分蘗出許多的小枝杈,綴滿了瑩白的小花,花蕊金黃,少媚俗的甜香,素雅大方。農諺曰,打春的蘿卜立秋的瓜。現代的科學技術,許多的蔬菜都可反季生長,蘿卜卻不可以,所以你想吃新鮮的蘿卜,只能在暮春時節(jié),或秋冬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