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三年建設計劃

蔣經國胸懷大志，嚴禁煙賭娼，打擊土匪對他而言，只是小試牛刀。此時的他，正躊躇滿志，準備大干一場。他說，煙賭娼匪的徹底肅清，社會風氣逐漸改革，建設新贛南的初步基礎已經從容奠定了，我們應該振奮精神創(chuàng)造我們新的事業(yè)。[26]

1940年1月，蔣經國終于提出了自己建設新贛南的宏偉目標。他說：“贛南是我們的家鄉(xiāng)。我們要建國，當從建設自己的家鄉(xiāng)做起。建設新贛南的工作，就是抗戰(zhàn)建國工作。我們在三年之內，要辦331個工廠，要開墾2萬畝荒地，要辦314個農場，要建筑2995個農業(yè)示范區(qū)，要成立3000個合作社，要建筑6043個水利工程，要開辟321個果園，要建筑259個新的校舍。真正的做到，使贛南的同胞，能夠在三年內人人有工做，人人有飯吃，人人有衣穿，人人有屋住，人人有書讀?！盵27]

為了實現“人人有工做，人人有飯吃，人人有衣穿，人人有屋住，人人有書讀”的目標，蔣經國制訂了一個1941年至1943年的三年計劃，稱之為《建設新贛南第一次三年計劃》。這個三年計劃對每一年工作目標和實施要領都作了非常全面詳細的規(guī)定，內容涉及農、林、工、商、礦、文教、衛(wèi)生等九方面。[28]

(一)農業(yè)

目標：采取科學方法，運用金融力量，以謀農村經濟之發(fā)展，農民生活之改善，在消極方面，力求家給戶足，在積極方面，力求輸出增加。

實施要領：(1)墾殖荒地。(2)廣設農場。(3)推廣合作組織。(4)擴大冬耕運動。(5)推廣植棉。(6)修治農田水利。(7)開辟果園。

(二)林業(yè)

目標：用競賽的方式，強制方法，獎導民眾，實行見山造林，遇路植樹，務使多山之贛南，成為林區(qū)。

實施要領：(1)加強保護森林資源。(2)建造新贛南林。(3)擴展苗圃。(4)統(tǒng)制木材運銷。

(三)工業(yè)

目標：應戰(zhàn)時之需要，為合理之管制，以運用資本，力謀日用必需品小型工廠之創(chuàng)設，農村家庭手工業(yè)之改進，最低限度，應使贛南工業(yè)之產品，足供贛南人民之需要，并力避資本主義榨取關系。

實施要領：(1)設立手工業(yè)指導機關。(2)推廣合作工業(yè)。(3)創(chuàng)設各種工廠。(4)訓練技術員工。(5)獎勵工業(yè)投資。(6)推廣家庭小工業(yè)。

(四)商業(yè)

目標：以不謀利為目的，創(chuàng)設公營商業(yè)，推廣合作制度，以消除中間商人之剝削，并加緊管制物品之運銷，平衡物價之漲落，務使奸商消滅，買賣公平。

實施要領：(1)廣設交易公店。(2)普設消費合作社。(3)統(tǒng)一度量衡。(4)舉行小本借貸。(5)查禁壟斷居奇。

(五)礦業(yè)

目標：首謀礦區(qū)現狀之改善，礦源之探采，繼則獎導民營，應用新式技術，從事大量開采，務使無窮之天然資源，能容納無限量的勞力，提供無限量的財富。

實施要領：(1)改善礦工生活，成立礦工福利會。(2)調整礦區(qū)行政機構，組織礦區(qū)管理局。(3)探采礦源。(4)獎勵民營，指導開采。(5)于第三年動員公私全部力量，大量從事礦藏開采。

(六)交通

目標：發(fā)揮民眾之力量，適應抗戰(zhàn)建國之要求，從事道路之開辟，車船之添備，通訊網之完成，務使窮鄉(xiāng)僻壤，有大道可通，貨物運輸，得暢行無阻，郵電通訊，能迅速靈通。

實施要領：(1)修建道路橋梁。(2)整頓交通秩序。(3)完成電話通訊網。(4)完成郵遞通訊網。(5)開辟區(qū)鄉(xiāng)鎮(zhèn)大道。(6)完成公路網。(7)創(chuàng)辦驛運。(8)修治河道。

(七)教育

目標：致力于普及國民教育，培植地方自治基礎，灌輸戰(zhàn)時知識，輔導民眾訓練，推行勞動生產，改善國民生計，最低限度，應使人人皆能識字，人人皆有強烈之民族意識，人人皆有生活之技能。

實施要領：(1)每縣設一中學。(2)創(chuàng)設職業(yè)學校。(3)實施青年訓練。(4)完成鄉(xiāng)鎮(zhèn)中心學校。(5)普設國民學校。(6)加緊訓練師資，創(chuàng)辦贛南師范學校一所。(7)掃除文盲。

(八)文化

目標：以三民主義為中心，普遍展開文化工作，求迅速深入民間，以破除封建思想，發(fā)揚民族精神，提高知識水準，促成社會進步。

實施要領：(1)每縣至少發(fā)行一種日報。(2)籌設書店，第一年每縣應有一書店，第二年每區(qū)應有一書店，第三年每鄉(xiāng)鎮(zhèn)應有一書店。(3)編輯大眾讀物，建筑民眾公園。(4)提倡學術研究。

(九)衛(wèi)生

目標：衛(wèi)生事業(yè)之推行，不在消極之治療，而在積極之預防，凡關于保健設施之擴展，衛(wèi)生知識之灌輸，皆為重要中心工作，使社會成為健康之社會，人民皆為健康之人民。

實施要領：(1)完成全區(qū)衛(wèi)生網，擴展中心衛(wèi)生院及各縣衛(wèi)生院，設置衛(wèi)生所，大量訓練衛(wèi)生人員。(2)推行科學助產。(3)強制種痘和免疫注射。(4)改良環(huán)境衛(wèi)生。

三年計劃，在一般人看來幾乎是天方夜譚。有的報紙說：“蔣經國是俄國留學生，帶回來的盡是俄國東西，要把俄國人的鼻子裝在中國人的臉上，是不適宜的?！盵29]許多國民黨官員也嘲笑這一計劃，認為蔣經國是在師承共產黨，甚至有人向重慶提意見。但他們不知道，蔣經國的建設新贛南計劃草案，早在1939年蔣介石就已經審閱過。蔣介石還給蔣經國的建設新贛南計劃作了修改，尤其是對計劃中帶有共產黨色彩的字句進行了修正，并建議經國：“做事應注重當地實際工作，不必施以對外宣傳?！盵30]

對于外界的批評，蔣經國也非常清楚。但他是一個意志非常堅定的人，他認定的事就一定要付諸實施。他說：“自從三年計劃公布之后，就有許多批評家、諷刺家作各種批評。是的，工作要進步是需要人家批評的，我們絕對愿意接受人家的批評，但是為了要明了我們的任務和目標，對于許多不切實際的批評或諷刺，我們是需要加以解釋的?！彼J為，中國人應站在中國人的立場上講話，應當以中國的利益著想，應當以中國社會的實際情況，來做施政的根據，這是沒有錯的。但是站在本國的立場上，根據本國的國情，采納人家建國的經驗，運用科學的真理，不但不會錯，而且是應當這樣做的。因此，他說：“三年計劃是我們大家決定下來的，我們認清了這個計劃，不但符合中國國情，而且更適合于贛南的實際情況?！盵31]

為了推行三年計劃，蔣經國以身作則，清正廉潔，平民打扮，沒有官架子，經常深入民間，走街串巷，或巡視農村。三年計劃實施期間，蔣經國走遍了贛南11個縣。1942年5月，他用了近半個月的時間，步行600多里，對信豐、安遠、尋烏、定南、龍南、全南六縣的農業(yè)、交通、學校、礦區(qū)進行了視察。所到之處，深入民間，了解民間疾苦以及他們對新政的看法，并盡最大努力幫民眾就地解決困難。此次視察，蔣經國認為收獲非?！皥A滿”。[32]他對部屬說：“我們是人民的公仆，就得接近廣大民眾。要知道，人民是不受欺騙的，我們不去親近他，他就離我們愈遠；反之，我們處處能體諒人民，誠心來對待他，這才能發(fā)生親密濃厚的情感，大家協(xié)力互助，建設新贛南才有穩(wěn)固的基礎?！盵33]他認為，三年建設計劃的實現，是要靠人的力量才能完成，所以“人”是完成三年計劃的中心，是實現三年計劃一切工作的軸心。那么贛南所有的公務人員，就是這個“軸心”的“軸心”。因此，贛南的公務人員，要真正為贛南人民謀福利的，共同的來為國家、為民族、為公、為私、為本身、為子孫來做一番事業(yè)。否則，就不配做贛南的公務人員。[34]難能可貴的是，蔣經國一生都保持著這種親民的傳統(tǒng)。

1943年底，建設新贛南的第一個三年計劃已經結束。那么這個三年計劃完成得怎樣呢？蔣經國是這樣評價的，他說：“三年計劃結束了，但是新贛南的建設并沒有完成。今天，我們贛南正處在半新不舊的時候，好像種麥子一樣，種子播下去之后，現在正是出秧的時候，種子已經變化了，而新麥還沒有結熟。在這個過渡時期，是沒有辦法可以得到需要的麥子的，等到新麥籽成長后，收獲的麥子比種子多了許多倍，這就是我們成功的一天?！盵35]盡管蔣經國說他的三年計劃沒有完成，但贛南的變化卻是有目共睹的。

三年來，在農業(yè)方面設立農場657所，開墾荒地79402畝；林業(yè)方面，植樹9979273株；水利方面，建造蓄水庫288座，建造水陂1884座，挖成池塘7268口；交通方面，修路44683公里，修筑橋梁5385座；商業(yè)方面，成立合作社1239所，社員23756人，資金總額8994312元。新贛南日用品供應處，已有資金8500000元；教育方面，修建中心學校223所，國民學校493所。全區(qū)共有中心學校277所，國民學校2042所，私立小學22所，其他學校12所，掃除文盲503088人；兵役方面，全區(qū)出征壯丁42765名，國民兵訓練406548人；衛(wèi)生方面，成立衛(wèi)生院13所，成立鄉(xiāng)鎮(zhèn)衛(wèi)生所87所，醫(yī)治人數454969人，預防注射人數215103人，種痘人數783517人。贛南的總人口數增加了17萬。[36]

蔣經國建設新贛南的成就，中外矚目。各路媒體風云而至，紛紛前來參觀報道，以前的各種嘲笑、諷刺都煙消云散，贊美之詞比比皆是。重慶《大公報》認為：“新贛南的除舊布新工作，是到處可以看出來的?！盵37]《紐約時報》記者艾特金森(Brooks Atkinson)在報道中說，蔣經國的改革計劃使得贛南地區(qū)面貌一新，贛州是中國最現代化、最干凈的城市。[38]

在短短數年，蔣經國之所以能在贛南取得如此成就，這首先要歸功于蔣經國那種“為民造?！钡那閼押汀俺钥唷⒚半U、創(chuàng)造”的決心。蔣經國雖然生長于一個特殊家庭，但少年時代，尤其是在蘇聯(lián)期間，他始終與普通百姓生活在一起，對百姓的疾苦深為了解，并具有一種“為民做主”的情結。加上受蘇聯(lián)社會主義的教育，形成了要爭做“人民公仆”，一心“為民造?！钡那閼?。在贛南時期，蔣經國尚未受到國民黨官場規(guī)則的熏染，這種情懷表現的還很率直、真實。他常對部屬說：“我們是人民的公仆，就當以犧牲自己的代價來為人民造福，要認為只有人民獲得快樂享受，才是我們精神上的快樂享受。”[39]又如，在1943年5月，贛南久旱不雨，禾苗枯萎，眼見百姓收成不保時，蔣經國就感到非常焦慮。他在給蔣介石的文電中說：“天久不雨，荒象堪虞，兒日視隴田，見枯禾之多，心中煩悶，坐立不安。日來正積極策動全區(qū)搶救水利諸事項，今日喜逢甘雨，心中稍寬。天降大雨之時，兒適在下鄉(xiāng)中途，雖衣履淋漓，而心中實感至樂?！盵40]文電雖短，卻能感受到蔣經國那種體恤百姓的情懷。同時，蔣經國還具有“吃苦、冒險、創(chuàng)造”的決心。他說：“贛南雖是湘浙贛閩粵的總后方，是一個完完全全適合于抗戰(zhàn)建國的據點。然而，在這方面，我們還有許多工作沒有充分做到。因此，在我就任贛南之初，就下了決心，要克服一切困難，而完成此項使命?！盵41]正因如此，他能夠和百姓同甘共苦，敢于和腐惡勢力作斗爭，敢于打破常規(guī)提出建設新贛南計劃。

當然，蔣經國之所以能夠取得如此成就，與他的特殊身份也有重大關系。名義上，蔣經國是贛南行署專員兼地區(qū)保安司令，但他的職權卻遠遠超越于此。事實上，他享有其他專員所不能享有的人事、財經、軍事等特權。如在人事上，按照當時行政專署的編制不過20余人，而蔣經國的專員公署里后來發(fā)展到100多人。單是主任秘書、秘書就有七八人之多，如高理文、周百皆、徐君虎、黃中美、徐季元、劉漢清、彭健華等。所屬各縣縣長人選，均由蔣經國保舉任用，省府不予過問。這是其他專員所沒有的。在財經方面，蔣經國更是享有各種特權。按規(guī)定，田糧應由省府統(tǒng)籌收支，但蔣經國將贛南各縣所征田糧賦稅截留，用以建設新贛南。財政部甚至還同意他對中央資源委員會所屬的大余鎢礦的鎢砂征收“地方附加稅”。又如1944年6月，東南戰(zhàn)事緊張，江西中央銀行的鈔票不能運到，不得已停止兌換，東南各省人心動搖。蔣經國則直接致電蔣介石，要求財政部派飛機將鈔票送達贛州。[42]可見，蔣經國的特殊身份，為他提供了眾多特權，而地方權貴往往也忌憚他的身份，不敢過于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