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PART 2 邁出第一步,人生就有可能豁然開朗

偶遇 作者:陳魯豫 著


離開父母,我們究竟會變成什么樣子

我擁有決定人生的自由,于是我承擔責任和一切后果,這就是人生—不殘酷、很公平。

瑤瑤的來信

魯小胖,你好,我叫瑤瑤。在我二十四年的生活中,我一直很任性,當初該學習的年紀,我玩樂,玩樂的結(jié)果就是荒廢學業(yè)。中專畢業(yè)后,我的生活又來了一次翻天覆地的變化,我把生活過得一團糟,然后回家,在父母身邊一待就是五年。這五年我談了兩段戀愛,每次都是當面對家人朋友說“你們在一起那么久了,該結(jié)婚了吧”的時候,我這才覺得應該認真地考慮下我們的感情。

特別是最近這段,我當初一直以為他就是那個可以陪伴我一輩子的人。因為遇到他,我放棄父母身邊的安逸,跟他漂泊,生活中也只剩下他。我以為我們會結(jié)婚,可是在我遇到一個老朋友后,突然想出去走走看看,然后一切都變了。在走走看看的一路上發(fā)現(xiàn),原來那不是我要的愛情,太束縛了,我想要自由,所以我選擇了分開,又回到了父母身邊。

然后我突然發(fā)現(xiàn)我不懂愛情了,我也不相信愛情了,麻木了。我告訴自己可以調(diào)整,慢慢來,我還年輕,會遇到最適合自己的那個。我想工作,看看自己會做到多好,可是我發(fā)現(xiàn)自己又迷茫了。家人原本支持我的愛好,讓我嘗試,但當我鼓起勇氣的時候他們卻說我是沖動,然后我又耽擱下來了。

現(xiàn)在我不知道該怎樣面對一切,我不知道到底該怎么走。我天天跟父母在一起。什么都沒有的我,隨時在提醒自己,我把自己的青春浪費掉太多,但是感覺邁開新的一步好難啊。魯豫姐你能給我些建議嗎?

魯小胖的回信

瑤瑤,今天這番話你爸媽七八年前就該對你說,沒說是他們的問題。我十八歲那年,我爸跟我進行了人生中我倆唯一一次嚴肅的對話,當時搞得我很不習慣。他說:“從今天開始,你的人生你可以自己做主。除非你來征求我的意見,否則我絕對不會干預?!蔽野终媸沁@么做的。從十八歲到現(xiàn)在的人生,真的每一步都是我的選擇。

不知道我真的是有主見還僅僅就是因為倔,我也從來沒有征求過他的意見。當然我犯了很多錯,干了不少傻事,現(xiàn)在回想起來偶爾我也希望我爸能像別的家長一樣,多管管自己的孩子、管管我。但我還是挺驕傲的,沒什么可抱怨的。我擁有決定人生的自由,于是我承擔責任和一切后果,這就是人生—不殘酷、很公平。

可是瑤瑤你啊,這二十四年你只負責任性,你從不負責。當然學生時代的賬我們可以一筆勾銷,那個時候沒成年,再荒唐都可以既往不咎。即便現(xiàn)在成年了,在父母身邊生活當然可以,但不工作、啃老,絕對不可以。即便你爸你媽是王健林、英國女王都不行。一個經(jīng)濟上不獨立的人精神上很難獨立。

追求夢想,我雙手贊成,但是誰也無權(quán)要求別人為自己的夢想買單,哪怕那個別人是你的父母。所以不要怪你的父母不相信你。他們是你父母,可他們不欠你的。至于你說不知道未來會怎樣、下一步該怎么走,其實很簡單,你往前走一步,往任何方向走一步,你就不是在原地踏步了。

二十四歲,來得及。

其實任何時候,都不晚。

最可悲的人生不是多么艱辛,而是一片空白

我們需要不斷地提醒自己,沒有一匹白馬會馱著個人來拯救我們,只有自己,才是自己的救世主。?

菲菲的信

魯豫姐好,我是菲菲,我很喜歡你。記得你說過:“對一個在北京工作的青年來說,三十歲才剛剛開始。”對我來說,這是特別有力量的一句話,謝謝您。

我即將步入三十歲,現(xiàn)在依然單身,戀愛沒有經(jīng)驗,曾經(jīng)有過短暫的異地戀,但是我們沒有見過面,后來就不了了之。我是傳統(tǒng)的感性派,認為愛情里的男主起初應該主動,而我的性格是慢熱的被動。相過幾次親,特別排斥,希望自己可以遇見,所以告訴自己要等待……

我的工作是枯燥地跟數(shù)字打交道。我的性格內(nèi)外向兼有,與人相處愉悅,唯獨碰到愛情時特別小心翼翼,情商好低。平常大大咧咧女漢子般獨立慣了,不懂如何面對男女兩人獨處。性格直來直往孩子氣,喜歡文藝清新范兒。

如果告訴自己我等的人還在來的路上,我想我可以繼續(xù),但是現(xiàn)在我糾結(jié)了,究竟是我的方式不對,還是我本身性格的問題?我的圈子不大,獨處的時候偶爾下下廚,烘焙糕點,練練瑜伽,告訴自己要愛自己,提升自己。然而一年又過去了,工作還是一般,愛情還是空白,我開始迷茫了,是我對自己認識得不夠嗎?

如果婚姻沒有愛,我寧可一個人單著。尋尋覓覓,我只想找一個可以溫暖心底的人,一個有安全感的懷抱……在二線城市的我三十歲也可以開始嗎?

魯小胖的回信

菲菲你的信看得我特別糊涂,糊涂一:就是一開始我以為你是在北京,看到最后才知道你是在某個二線城市;糊涂二:是關(guān)于你的性格,因為你的描述幾乎涵蓋了一個女人性格當中所有的可能性,而且,最要命的是,貌似充滿了自我批評。其實你列舉了一系列時下政治上最正確的對于女性的要求,什么情商低、女漢子。我特別煩這些說法,我的情商不低,我也不是女漢子,那怎么了?當然關(guān)于這一點今天我們不糾纏,我以后再找機會吐槽。

菲菲你的問題其實是每一個女人,我給自己留個余地吧,是絕大多數(shù)單身女性都會有的毛病,那就是我們貌似特別沮喪、很自卑,說什么我不年輕了,我長得不夠漂亮,我性格不夠溫柔,那誰會愛我呢?心里面想的卻是不甘!我差哪兒了?你們都瞎了眼嗎?這就是你的潛臺詞!

我其實越來越明白一點,愛情不是必需品,它是稀缺品,是奢侈品!

它不是柴米油鹽,你隨時去超市它都成堆成堆地在那兒等你。它很像是那款限量版的、很昂貴的皮包。這個例子舉得很物質(zhì),但我覺得挺恰當?shù)?。你不在店外排隊,你運氣不夠好,你就是搶不到!當然沒有那個包我肯定不會死,可是,像我這個“物質(zhì)”的人,有了那個包,我會變得非常開心。

每一個女人這一生內(nèi)心多多少少都會有一點點王子情結(jié),盼著那匹白馬、那個騎士。但是我們需要不斷提醒自己,沒有一匹白馬會馱著個人來拯救我們,只有自己,才是自己的救世主。

而且,就算你的那匹馬、那個王子,在三環(huán)四環(huán)五環(huán)轉(zhuǎn)啊轉(zhuǎn),終于轉(zhuǎn)到了你家小區(qū),那拜托,你至少要在小區(qū)門口等他吧,要知道有的時候連快遞都不愿意上樓。那你別期待那匹馬會馱著個人挨家挨戶找你,然后再把水晶鞋特別虔誠地充滿愛意地套到你的腳上,那樣的事情,真的不會發(fā)生。

你可以不戀愛,可以不結(jié)婚,可以一個人怡然自得地過著你的小日子。但是,既然你想戀愛,你就要擺出誠意來,該相親你就去相親??!

烤蛋糕、練瑜伽真的聽起來很美,可是如果你想戀愛的話,你就要參加一點有異性參與的活動。整天待在家里自怨自憐,甚至孤芳自賞的話,我沒什么力氣同情你。

三十歲的人生應該已經(jīng)是愛過、笑過、哭過、經(jīng)歷過了,一張白紙的人生,真的,那不是純潔,那是無趣,是可惜。

比如說張愛玲,她是我最愛的作家之一,晚年過著一種常人很難想象、很難理解的、極端的、獨處的生活。在我看來,我無法感同身受,可是我可以理解,因為我知道她曾經(jīng)經(jīng)歷過一切。

等到你四十歲的時候,你再給我來一封信,到時候我希望你告訴我滿滿的人生。哪怕這個過程當中你碰到了一兩個人渣,也好過人生留白。

現(xiàn)在天也開始暖和了,那你打扮得好看一點出門,碰到哪個男生順眼的話,你就把他逼到墻角留個微信,邁出第一步,人生就有可能豁然開朗!

我其實沒有那么勇敢,但是我鼓勵你們都勇敢起來!

在大城市辛苦謀生,還是回老家安穩(wěn)一生

無所謂哪種人生更好,因為每一種人生的背面都有不為人知的辛酸,關(guān)鍵是按自己的意愿生活,你就找不到怪別人的理由了。

萬萬的來信

魯豫姐你好。

一直很喜歡你,很想像你一樣,價值觀清晰而堅定。我是一名大四學生,現(xiàn)在面臨著一些選擇,有些茫然不知所措。自己內(nèi)心很想去外面闖闖,這個年紀不去磨礪自己,感覺將來必定會后悔??墒羌依锶擞X得女孩子要穩(wěn)定,要有份穩(wěn)定的工作才稱得上體面和幸福。

可是所謂的體面是什么?幸福難道不是做自己想做的事嗎?

他們總說找份好工作,離家近點,結(jié)婚后照顧好家里就可以,所以逼著我考公務員、考教師資格證。二十多年來我一直都不反抗他們對我的安排,包括去哪兒上大學和選擇什么專業(yè)??墒沁@一次,我反抗了。我找了一份北京的實習工作,錢賺得很少,但工作我喜歡。雖然辛苦,可我很期待。家里人很不開心,尤其是媽媽很生氣。

我不知該怎么辦。這段時間我甚至都不敢打電話回家,害怕因為沒有成就而被罵。魯豫姐,我常常感覺父母雖然愛我,但把我當作一個能給他們老有所依的依靠。工作好一點,離家近一點,嫁得好一點,方方面面都“最佳”,安穩(wěn)地照顧自己還有他們就好。

他們?yōu)槭裁床豢紤]一下,我想要什么樣的人生?我想要過得精彩和不留遺憾啊。是我自私還是他們自私?

小胖的回信

我小學考初中、中考、高考,都是自己決定了所有的報考學校,填好了志愿表之后才知會了我的父母。我爸媽早就習慣了我自說自話主意大,他們就讓我按照自己的性子來。我爸只是對我的高考志愿表達了擔心,而且語氣完全是商量式的。

當時我的成績其實沒有那么好,但不知道是因為迷信還是哪兒來的勇氣,我只填了兩所一類大學,就是后來我的母校北京廣播學院和上海的華東師范大學,其他的全部空缺。我就覺得如果我再填第三、第四、第五志愿甚至大專,那我一定考不上廣院了。

最后,與其說是我爸說服了我,不如說是我自己清醒了一些,怕萬一沒考好真沒學上,于是勉為其難地填滿了所有學校。

一路升學、工作、戀愛、生活,我人生的每一個選擇都是我自己的決定。

萬萬,我跟你說這些話,不是在炫耀做一個獨立自強的女性有多牛,因為做一個獨立女性實在是太累了。我也常常會好奇,被人養(yǎng)——請大家聽好了是被人養(yǎng)不是被人包養(yǎng)——被人養(yǎng)被人照顧被人安排了生活的一切是一種什么樣的感受。

偶爾在我覺得脆弱無助的時候,我會羨慕?jīng)]那么獨立的人,可是在絕大多數(shù)的時候,我仍然會選擇我現(xiàn)在的生活方式:獨立、自由,但是辛苦,甚至艱難、孤獨。

萬萬,你以為獨立是件好玩的事嗎?對于一個從小已經(jīng)習慣了被大人安排好一切的你來說,人生從二十二歲或者二十三歲開始自己主宰,我要把可能會出現(xiàn)的所有最慘烈的情況告訴你,然后你做決定。

你在北京實習、工作、租房子、擠地鐵,每月的工資不一定能保證你過上有尊嚴的生活,當生存成了當務之急,遠大前程似乎會漸行漸遠。還有那個叫作愛情的鬼,身邊的人都能撞上,只有自己可能連鬼都嫌棄。

最終,你追求夢想、獨立,會變成在大城市勉強謀生而已,而你的年紀會瞬間從二十歲變成三十歲。那些還在老家生活,聽父母安排的同學可能早就是孩兒他媽孩兒他爸了—那你呢,很可能還是個大齡單身女青年。

所以,親愛的萬萬,把這些最倒霉但是很常見的人生劇情你在腦子里先過一遍,然后你問問自己,這樣的結(jié)局你是否可以承擔。

我最受不了的就是只想要自由,但是不承擔自由的惡果的人。這一點,我可以理直氣壯地說,我是言行一致的。我擁有自由獨立的人生,也吞下了所有由此帶來的痛苦、惡果。

二十二歲之前,父母承擔我的生活,他們其實有權(quán)利指手畫腳的。二十二歲開始,我花的每一分錢都是自己掙的—經(jīng)濟獨立,才有資格談獨立的人生。

萬萬,如果你現(xiàn)在在北京租房、生活還需要父母來資助的話,那你可能沒有權(quán)利抱怨你父母在干涉你的生活,更沒有資格說他們的愛多少有些自私。

其實,無所謂哪種人生更好,因為每一種人生的背面都有不為人知的辛酸,關(guān)鍵是按自己的意愿生活,你就找不到怪別人的理由了。

人生,與其后悔,不如辛苦。所以我選擇獨立。

萬萬,如果你和我一樣,我支持你和北京死磕。如果你選擇聽父母的話回家過安穩(wěn)的生活,也不失為人生的另一種可能性。總之,沒有人比你更了解自己,和自己對話,再做出決定。

祝你,也祝大家都能夠按自己的意愿生活、有勇氣按自己的意愿生活,盡可能不后悔。

誰說雙子善變?超長續(xù)航倒是真的

關(guān)于夢想啊堅持啊也一樣,你自己會知道。如果你問我要不要放棄,那就是還有不甘,還能扛得住,那就不妨再堅持一下。

木木的來信

魯豫姐好,我是木木,畢業(yè)即將滿三年,在上海工作兩年,做UI設(shè)計。來上海這兩年,我自問是拼盡全力,從剛開始實習不到兩千塊工資,熬了五個月轉(zhuǎn)正。負資產(chǎn)一萬,我沒有灰心,跟著師父加班加點地學習,跟著做項目、測試、修正,一點點積累經(jīng)驗,被罵什么的都無所謂。我知道自己在學校里那點底子不值一提,要學到真本事,就要先把頭低下來。

可是兩年時間轉(zhuǎn)眼而過,我看著其他同行、一起畢業(yè)的同學,他們開始在業(yè)務上獨當一面,變得搶手,變成高手,而我并沒有偷懶,可師父說,我現(xiàn)在只算“能用”的人。他的原話是:老天爺不賞飯,你著急也沒用。

我在“時間管理法”中看過一句話:當你在一件事情上投入超過一萬小時,會開始發(fā)生質(zhì)變。

魯豫姐,我很困惑,我知道人與人在智力上是有差異的,我明白每個人都有適合自己的職業(yè)方向,我喜歡我的職業(yè),我的夢想是成為一名很棒的界面設(shè)計師??墒乾F(xiàn)在,我不確定自己適不適合,如果一味堅持下去,如果別人用一年得到的成長我兩年都達不到,我會不會是在浪費時間?究竟努力到什么程度就可以宣告夢想破滅了?

魯豫姐,你在職業(yè)生涯中有過自我懷疑、價值迷失的時候嗎?是什么讓你確認該放棄還是再咬咬牙?

小胖的回信

這兩天我想剁手,因為認識了一個特別靠譜的巴黎personal shopper(私人買手),不是代購啊,比代購高級。任何好看的衣服、難找的品牌,她都能拿到現(xiàn)貨,只有VVVVIP才有的大牌折扣她也有。

我買衣服很難,可是每一次她都能神奇地搶到那唯一一件小碼給我。于是自從認識她,加了她的微信以后,臨睡前、早起后,我就像是在每日優(yōu)鮮下單買水果一樣,輕松地買買買。因為太方便了,所以太嚇人了。

半個月前,在我家干了好幾年的阿姨因為身體原因回老家了,我慌了好幾天,比失戀還沮喪。所幸,新來的女孩也不錯,我的生活終于回到了正軌。

關(guān)于這兩個例子,政治最正確最積極的解讀應該是,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平凡工作也有意義,只要你做得夠牛,別人就離不開你,你就是不可替代的。

可是我只想到了一句俗話:只見賊吃肉,沒見賊挨揍。話粗理不粗。對于巴黎女孩兒來說,每個買家包括我,她都要應付,不管喜歡不喜歡都不能太任性。而我家阿姨呢,她對我再重要,離開她我的世界不會塌,失戀都沒死人,失個阿姨我難道會死嗎?我一定能夠找到比她更好,至少和她一樣好的阿姨,所以這個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沒有不需要錢的餡餅,更沒有誰是不可以被取代的。

我上網(wǎng)搜了搜,才知道木木說的UI是什么,其實也還是沒搞懂,估計就是那種聽起來高大上但其實也挺苦命的工作。每個人在起步階段,吃苦、受委屈我覺得天經(jīng)地義,你不要跟我講公平,為什么別人可以是富二代可以年少成名。公平是相對的,別人和自己無關(guān)。而夢想,和愛情一樣,是人人向往但不是每個人都能擁有的。只有少數(shù)人這一生需要愛情和夢想,絕大多數(shù)人慢慢地就和自己和生活妥協(xié)了。沒有愛情,沒有夢想,也能夠平靜甚至興高采烈地生活著,這其實并不可悲,甚至會讓人有些羨慕。

木木問我是不是會困惑、自我懷疑。我經(jīng)常困惑,越來越自我懷疑,我覺得電視不是人們不可或缺的,我隨時可以消失,沒有人會在意。我之所以一直都在,好像一直堅持著,不是因為別人離不開我,而是因為我不知道怎樣放棄,我沒有放棄過,我不會。對我來說,放棄比堅持痛苦多了。

就像我愛一個人,就算他不愛我,我仍然會長久地默默地愛他,這當然一點兒用都沒有,甚至屬于自殘,絕對活該??晌疫€是會繼續(xù)愛,因為不愛了比愛而無望更痛苦。不愛了意味著忘記,意味著你要刪除自己的一大段人生,我舍不得。我知道我擰巴,你們就別理我。

工作、事業(yè)、夢想,對我而言是一樣的,如果放棄總會有些不甘,于是就這么一直扛下來了。當然我運氣還不錯,資質(zhì)也還湊合。

我想對木木說,絕大多數(shù)人其實并不清楚自己的夢想是什么,我們只是不甘心而已。

我的一個女朋友正在糾結(jié)要不要孩子。我對她說,真想要孩子你自己會知道的,如果你還在猶豫要不要,那就是不想要,不該要。

關(guān)于夢想啊堅持啊也一樣,你自己會知道。如果你問我要不要放棄,那就是還有不甘,還能扛得住,那就不妨再堅持一下。

看自己的朋友圈,翻到2014年8月17日寫的一段文字:

時間大概如此:電視從1993年開始,二十一年。鳳凰從1996年開始,十八年?!遏斣ビ屑s》從2001年開始,十三年。能量公司從2004年開始,十年。誰說雙子善變?超長續(xù)航倒是真的,反正堅持是有意義的!愛情,事業(yè),不信你就堅(hao)持(zhe)。

如今在這些數(shù)字上都得再加上三年吧,我特么是挺牛的。Pardon my French(原諒我說臟話了)。

生活是自己的,別被爛人掃了興

連我這么悲觀的人都會相信觸底反彈、否極泰來這回事,相信命要認,但運可以轉(zhuǎn)。什么一步錯不得,別打爛好牌,這話一聽我就冒火,誰的一生不是從一個又一個錯誤中掙扎求生走出來的。

爍心的來信

小胖你好。上周三聽到你說“跟生活妥協(xié)了也沒什么可恥的”,心里被撞了一下—跟你一樣,我也還在死磕。

我選擇把孩子生下來,那不堪回首的日子,一個人懷孕一個人生孩子,一個人逃到大城市過了整整兩年。熬過去了,但現(xiàn)在身體嚴重不健康。未婚媽媽無法讓農(nóng)村的父母接受,重新工作又沒人幫忙帶孩子。我要活下去,孩子也要活下去,萬般無奈,孩子跟了她父親,幸運的是他們很疼孩子。

今年我也來到大城市工作,試著交往了一個男人,離異的。我平時常??春⒆诱掌o孩子買東西,不想隱瞞過去的一切,對新男友悉數(shù)告知,但絕望的是,只要他心情不好就拿我的過往冷嘲熱諷。這個月同他分開了,心特別累!

這幾天我心里無數(shù)次掙扎,究竟是要回孩子繼續(xù)做一個未婚媽媽,一個人拿著微薄的工資租房帶大孩子,繼續(xù)對外虛偽地說“我已經(jīng)結(jié)婚了”,還是徹底不打擾孩子,讓她跟著父親,根本不知道我這個媽媽的存在?孩子是我用命換來的啊!無法放手,心里每一分每一秒都對那個小生命牽腸掛肚。

他們現(xiàn)在不讓我見孩子,言語攻擊我。為了生孩子我已經(jīng)身敗名裂,一無所有,是不是該放下孩子、放下過去、繼續(xù)相親,隱瞞過去的一切開始新情感、新生活?對于婚姻,我相信不結(jié)婚也可以幸福,可我逃不開輿論,躲不過歲月,還有答應父母一定會結(jié)婚,生怕從小城傳來我過去的事情。我終究是個俗人,骨子里的傳統(tǒng)讓自己患得患失。我以為自己很強大,但面對現(xiàn)實卻感到迷茫、害怕。

到底該怎么選擇?何去何從?是不是今天的一切都是我活該?

魯小胖的回信

Barbara Walters在1976年從NBC跳槽到ABC,拿到史無前例的百萬美元天價年薪合約,可那是她人生最糟糕的一年。很多人接受不了男性俱樂部里突然出現(xiàn)個女人,各種質(zhì)疑、批評幾乎壓垮了她。

有一天她接到一封電報,上面就寫了一句話:Don't let the bastards get you down(別被那些混蛋搞得心灰意冷)。署名John Wayne(約翰·韋恩)。

這兩天我老想起這句話。上個禮拜在上海參加環(huán)球小姐中國區(qū)總決賽,我和王思聰坐在一起當評委。比賽是晚宴式的,一邊比賽一邊上菜。小王吃完了頭盤,看了看我一口都沒動的盤子,問我:“我快餓死了,你不吃嗎?”

我說我是吃飽了來的,因為這種場合我沒法放松,沒法吃,那么多人盯著。他說我沒事,你看你的,我吃我的。

我特別羨慕John Wayne,特別羨慕小王。可惜,我們絕大多數(shù)人都是瞻前顧后的,因為我們有太多的fear——恐懼,害怕。

爍心,你的問題是一大堆的:在大城市謀生、一個人生下孩子、努力尋找靠譜的另一半、努力讓自己理直氣壯地生活。首先,忍不住要糾正一個說法,單身母親這個詞比較客觀,未婚先孕就透出敵意和歧視了。我不想結(jié)婚或者找不到人結(jié)婚,我就不能有孩子嗎?

但是這事我們今天不聊。爍心,你需要直面自己的fear,你害怕在大城市活不下去,害怕失去孩子,害怕未來,害怕周圍人的指指點點。

首先,未來會怎么樣我們都不知道,這事兒是無解的,所以擔心也沒有用,生存下來再說。無論在異鄉(xiāng)還是故鄉(xiāng),打工賺錢養(yǎng)活自己理所應當,這個道理不用多講。

而關(guān)于孩子的問題,我覺得我特別沒有發(fā)言權(quán),但是我聽說孩子最需要的是security和routine,就是安全感和有規(guī)律的生活。如果你暫時給不了他這些,只能讓孩子的父親來撫養(yǎng)他。這很殘酷,但我看不到更好的辦法。

孩子很無辜。沒有溫暖、完整的原生家庭已經(jīng)夠糟的了,至少給他一個穩(wěn)定的生活,這是你們的責任。你所有的問題里只有一個你可以克服,就是來自于別人給你的壓力。我是不太明白民風淳樸的小城市的人情世故,我就明白一點,如果你掙脫不了的話,你不回去不就完了嗎?至于那些邪惡的、吃飽了撐的人,我只能鼓勵你:Don't let the bastards get you down。

很多年前看一部瓊瑤劇,忘了哪一部,里面有一句臺詞聽得我心驚肉跳的。女主角的媽媽對女主角說:女孩子啊,這一生都錯不得,一步錯步步錯。媒體也常常會嘲諷誰誰誰把一手好牌打爛了,也是這個意思。可是,連我這么悲觀的人都會相信觸底反彈、否極泰來這回事,相信命要認,但運可以轉(zhuǎn)。什么一步錯不得,別打爛好牌,這話一聽我就冒火,誰的一生不是從一個又一個錯誤中掙扎求生走出來的。

爍心,我想多半你會羨慕我的生活,所以我要是再訴苦的話會顯得很矯情??墒?,我覺得我的fear只會比你多不會比你少,于是我也常常需要自己對自己說:Don't let the bastards get you down。

新的一年,你應該掄圓了生活

人性的脆弱、復雜會讓情感不堪一擊,因為所有的情感都不是板上釘釘?shù)?,都需要運氣和努力,哪怕是看似理所應當?shù)难}親情。

秋荔的來信

小胖,你好。馬上要過年了,人人都在忙著買禮物、回家、團聚,而我還沒買票。

今年再不回家的話,這就是我第五個不回家的春節(jié)了。不是因為工作忙、路遠,也不是因為沒錢,是家里那個悶頭猛抽煙的男人——我的父親,一個從來不會笑的人。他身上那種無聲的壓力和冷漠,讓我待在那個家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感覺窒息。

我跟他一年說的話,不會比我跟同事一天說得多。

農(nóng)歷臘月二十七,一周之后,是我的生日,但是我的朋友們沒人知道。我騙他們說我生在大年夜,其實不是。我今年二十六歲,二十六年來我從來不過生日,因為這一天是我兩位最親的親人的忌日!一位是我媽媽,一個大美女,人人都說我跟她長得像,可我只在照片里見過她。另一位是我弟弟,他只在這個世界上活了十幾分鐘,連一聲哭聲都沒發(fā)出過。

1990年臘月二十七,二十六年前我出生的那天,我媽在手術(shù)臺上掙扎了幾個小時后精疲力竭。醫(yī)生說她羊水栓塞,撐不住了。我孿生弟弟被剖腹產(chǎn)生下來送去急救。到最后,母子三人只有我活了下來!我奶奶說爸爸昏過去兩次,休克,樣子非??膳隆K褋砗?,不抱我,連看都不看。

我從小體質(zhì)差,黃疸、肺炎都得過,在暖箱里待了很久。奶奶說我像一只病老鼠,從小病懨懨的沒精神。姑姑們說我命硬,我長大后才明白她們口中的命硬,是會把親人克死的意思。

如果可以選,我寧可從沒出生,讓我媽、我弟弟他們活下來,或者我跟他們一起死了也好!從我生下來,我就被唯一的親人漠視。所有談起我媽和死去的弟弟的人都搖頭嘆息,在我面前嘆氣,好像我是帶了兩條命活下來的。沒有人想過這是我能決定的嗎!

從小到大,爸爸只是給錢讓奶奶養(yǎng)大我,他連高中畢業(yè)必須到場的家長會都不去。我極少極少跟他單獨接觸,他很少說話,從來不笑,每次見面我都感覺他又老了很多,因為每次見他都隔了小半年。我上學的時候他出去打工,我工作了見面更少。我一年回家兩次,住在奶奶家,他來看看,有時候連頓飯都不吃。

大二那年我得了肺炎,自己一個人在醫(yī)院里打吊針,給奶奶打了很多電話沒人接,最后打給他。我緊張得要命,那是我第一次對他哭。我在電話里什么話也說不出來,真的哭了很久,各種情緒混雜在一起,可直到最后,他也沒有說一句安慰的話,哪怕是告訴我不要害怕。他給我打了錢,就像小時候把錢給奶奶一樣,好像錢能解決一切問題,可能我是生是死都跟他無關(guān)吧。

看起來不能理解?呵呵,我生在一個重男輕女的家族里。我爺爺沒給他的女兒們留任何遺產(chǎn),我是這個家族里最小的女孩,是我爸唯一的孩子,是個女兒。我活下來了,他的兒子和妻子走了。所以,都能理解了。

對不起,小胖,我的故事有點負向,希望沒影響你的心情。我不知道要不要回家,每年年底都會猶豫。奶奶幾年前就開始輪流在兒女家過年,我回去只能去找他。他老了,快六十歲的人了,得了風濕病。我也想給他買東西,像我的同事們那樣,從網(wǎng)上買大包小包的東西寄回家,可他會給回應嗎?我甚至懷疑他會要嗎?

想起他那種狀態(tài),冷淡到死,我想想都怕。小胖,我也想家,可我真的不知道怎么辦。

小裴的來信

魯豫姐,我是一個“90后”女孩。三歲時一場大火改變了我的一生,我死里逃生,卻留下永久的殘疾。

對一個女孩而言,燒傷帶來的殘疾是貫穿終身的煩惱。六年前,我有幸遇到了一個不在乎我殘缺的男孩子,他對我很好,我們的感情穩(wěn)定而細膩。因為認識了他,我對生活重抱希望。我在上學他在上班,他雖不會說什么甜言蜜語,但只要逢年過節(jié),他就會偷偷給我買一束花,會在我生日時偷偷給我買禮物,不昂貴,卻用心;不精致,卻溫暖。

他是個溫柔的人,小心保護著我因殘疾而異常敏感和自卑的一顆心。走在街上,他故意無視路人對我異樣的目光。他不會給我承諾,他說,說再多做不到又有什么用?但只要他能為我做到的,我不說他都會去做。自我們認識,從沒變過。

可是,我們卻怎么也沒辦法在一起,因為他家人一直不同意。的確,我是一個殘疾人,我能理解他家里人的擔憂和不滿,可是我也想和自己愛的人在一起。我一直努力著和別人一樣,我會做飯會洗衣服,會自己扎頭發(fā),她們會的我都會,可我卻不能像她們一樣和自己愛的人在一起。

曾經(jīng),他被家人打得流血,全家人求他放棄,可他說他做不到。他常說我做夢都想娶你,他常說一邊是我最愛的人,一邊是家人,怎么選擇都是痛苦的。為了不讓他為難,我們也曾試過幾次放棄,可是不行。人都是有感情的,六年相守,彼此依賴,我們離不開對方。

今年10月,我來到他上班的城市,每天和他一起上班下班,回去給他做飯洗衣服,那是我最快樂的日子。后來我發(fā)現(xiàn)自己懷孕了,我們都想把寶寶生下來,可他家人逼著我打掉了,那之后也把他帶走了。我走之前,給叔叔(他的父親)買了襖,因為知道他們要回家,而家里已經(jīng)很冷。我愛他,所以也愛他的家人,我不恨他們,我理解他們對兒子婚姻的企盼。

可是,我也就想簡簡單單地和自己愛的人在一起。我身體殘缺,但心智和靈魂都是健全的,也并不影響正常生活。魯豫姐,假如我們兩個一起逃離家庭的束縛,執(zhí)意去過想要的生活,他會快樂嗎?一段時間之后,他會后悔嗎?不被祝福的愛情會有永久的幸福嗎?

魯小胖的回信

Debbie Reynolds(黛比·雷諾茲)和Carrie Fishe(r凱麗·費雪)母女倆年初的時候相繼離世,前后僅隔了一天的時間。關(guān)于她倆的娛樂八卦,請大家自己去百度,我就不重復了,但她們各自的代表作《雨中曲》《星球大戰(zhàn)》《當哈利遇到莎莉》,還有以她倆為原型的Postcards From The Edge(《歲月星塵》)都可以抽空再看看。

母女倆最終葬在了一起,據(jù)說有一部分骨灰還特意混在了一塊兒。人生最后的幾年,她們的確是母女情深,可是曾經(jīng)有十年,兩個人斷絕了往來。Carrie說,她從小就痛恨生活在Debbie的光環(huán)下。Debbie也說,她不烤餅干,不接送孩子上學放學,她喜歡舞臺。

我曾經(jīng)非常不理解,父子、母女、親人之間怎么會形同陌路,甚至反目成仇?現(xiàn)在有點明白了,人性的脆弱、復雜會讓情感不堪一擊,因為所有的情感都不是板上釘釘?shù)?,都需要運氣和努力,哪怕是看似理所應當?shù)难}親情。

很同情秋荔的遭遇,但是我沒法兒鼓勵你,因為我是個悲觀的人。我覺得好的情感都有可能變糟,而已經(jīng)糟透了的情感變好幾乎沒什么可能。

但我要告訴你的是:你爸不是壞人,他不渣,他只是沒了愛的力氣和能力。

他失去妻子、兒子的那天就已經(jīng)死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只夠他自己勉強地活下去。他是一個被悲傷完全擊垮、根本無法復原的男人。你不能奢望一個心如死灰的人來愛你。

或者,在他心里,對你是有愛的,只是他的愛被厚重的悲哀傷痛完全包裹住了,既無法表達,也感受不到。

但是,你可以選擇做女兒的方式。過年回家當然令人向往,孝順當然必要,但是孝順和親情除了必需、必要之外,還應該是自然隨意的。如果回家讓你那么痛苦,如果你爸的冷漠讓你完全無法承受,那春節(jié)你就不回家,又怎么了?

盡你所能,但是也要放過自己。

我沒有辦法預言,時間能不能夠修補你和父親之間的關(guān)系。我希望你們能夠像Debbie和Carrie母女一樣,有一天盡釋前嫌。但是無論怎樣,將來你爸老了,你要盡贍養(yǎng)的義務,因為人性最終應該超越情感。

還有小裴問我,男友會不會有一天后悔,不被祝福的愛情會有永久的幸福嗎?我告訴你,就算被全天下看好、祝福、保佑的愛情,也不一定天長地久,也許天長地久本來就是傳說。

所以,我們不是不要去愛,我們恰恰要去愛,既然明天那么不靠譜,那我們就為今天活著唄。所以小裴,你尤其要去愛。

有一點我不明白,也挺憤怒的:為什么一個成年的女性可以被強迫去打胎?!

小裴你要記住,你的身體選擇權(quán)在你,你怎么會這么傻、這么懦弱,他們是不是威脅你了或者脅迫你了、傷害你了,如果是,你要立刻報警。

如果他們只是管閑事兒,所謂的曉之以理動之以情,那你就該讓他們滾。小裴你是那種真正浴火重生的人,你更應該活得夠本。

上中學的時候,我們班一個男生老說“掄圓了生活”,我特別喜歡這句話。你真的應該掄圓了生活。你想你連死都不怕,你還怕活嗎?

真的,秋荔、小裴,我要祝福你們:新的一年,得勇敢點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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