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卡岡杜亞的服飾風(fēng)采

卡岡杜亞的衣裳顏色，前面已有交代，系白色和藍色。他父親的意思是，讓人一看到這種顏色就知道他心里樂滋滋，如同上了天堂一般。他覺得白色意味著歡樂、愉快、歡娛、安逸，而藍色則象征著天上的極樂世界。

我心中有數(shù)，諸位讀到此處，肯定對這個老酒徒對顏色的看法嗤之以鼻，認為他太武斷太輕率，而認為白色是表示虔誠，藍色表示忠貞。不過，請列位先別發(fā)急、生氣、冒火，這樣會傷身害體的。我只想問問諸位，回答與否，悉聽尊便，我絕不強逼，不管是誰，我都不逼他表態(tài)，我只請諸位喝點酒，說句話。

誰招惹你們了？誰激怒諸位了？誰告訴你們白色代表虔誠，藍色表示忠貞？我知道，你們肯定會說，是一本書上寫著的，薄薄的一本，書攤上隨手可及，書名為《紋章的色彩》。這本書到底是誰寫的？不管他是誰，反正他沒在書上署名，看來還算是有自知之明。我也說不清楚，我應(yīng)該欽佩他些什么，欽佩他的狂妄自大呢還是愚昧無知。

他也真夠狂妄自大的，既沒理由，也沒根據(jù)，也無依據(jù)，就這么按自己井底之蛙的愚見，大言不慚地談?wù)擃伾囊饬x，這也太專斷、太不知天高地厚了。專制君主專門以自己的意志為準繩，而哲人學(xué)者則是以理服人。

他真的是愚昧無知得出奇，以為無須充分的理由和論據(jù)，就可以讓他人依從他的愚蠢意見，制作自己的紋章。

實際上，如諺語所說，“瀉肚者屁股上屎多”。他既然找到幾個高帽子時代的老朽相信他的一派胡言，按照他的話，刻寫自己的銘文與箴言，制作自己坐騎的鞍轡、仆役們的號衣、褲子的式樣、手套的花飾、床架的流蘇、旗幟的標(biāo)記、歌曲的曲調(diào)，尤其令人不能容忍的是，他竟然使用種種卑鄙下流的手段，偷偷地坑害了許多貞潔女子。

干這種缺德事的蠢材，既有宮廷顯貴，又有改換門庭之輩。他們在徽章上畫個圓圈，以示“希望”，畫幾根鳥羽表示“苦痛”，畫一棵麻蕃菜表示“憂愁”，畫一個月牙表示“升騰”，畫一只破凳子表示“破產(chǎn)”，畫一個無甲胸衣表示“衣服不耐穿”，畫個無頂床表示“學(xué)業(yè)修滿”。這都是一些以同音異義的詞做的文字游戲，純屬庸俗無聊，枯燥乏味，在法文已規(guī)范化了的今日，玩弄這種無謂的游戲，真該在他們的衣領(lǐng)上掛條狐貍尾巴，在他們的臉上套個牛糞制面具。

如果按照這番道理——如果這種瘋話也可稱之為道理的話——那我就可以畫上一只籃子，表示“作難”；畫只芥末瓶，表示“焦躁”；畫只尿壺，表示“大腹便便”；畫個后褲襠，表示“滿載的商船”；畫個前褲襠，表示“硬邦邦”；畫只雞待在籬笆上，表示那“玩意兒”，那我女友可就開心死了。

古埃及的賢哲創(chuàng)造象形文字時，可不是這么種做法的。他們的象形文字內(nèi)含著事物的功效、特征和本質(zhì)，懵懂者看著不甚了了，明眼人一看便明白無誤。就象形文字，奧魯士·阿波羅曾用希臘文寫過兩部著作；波立費爾在他的《愛之夢》中也有詳細敘述。在法國，海軍上將古菲埃的徽記就是一例；而此前，古羅馬皇帝屋大維也用過這種箴言。

我駛的是小船，不想在這風(fēng)口浪尖、急流險灘中行駛，我還是掉轉(zhuǎn)舵把兒，返回原先的港口去。假若上蒼保佑我的腦袋好好地長在肩膀上，也就是說，被我祖母稱為酒壇子的那個漏斗狀物好好地待著，將來會有這么一天，我得就這個問題寫上幾篇文章，我將旁征博引，引經(jīng)據(jù)典，闡釋自然界到底有多少種顏色，以及它們各自所代表的意義。

1. 高帽子時代比喻的是舊時代，當(dāng)時流行頭戴高帽子。
2. 奧魯士·阿波羅系拉丁語文學(xué)家，著有《象形文字論集》。
3. 《愛之夢》其實是意大利作家弗朗西斯·科呂奈所著，講的是波立費爾的愛情夢，法文本的名字叫《象形文字或波立費爾的愛情夢》。
4. 古菲埃海軍上將的徽記為海豚歇在錨上，海豚表示“快速”，錨則代表“遲滯”，與屋大維的銘文“穩(wěn)中求快”有異曲同工之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