脫光衣褲撲救巖松
怎樣走出單位大門,我不知道。我知道的是,我的天黑了。而且這時(shí)候我家里已經(jīng)鬧翻天了。
我父親暴跳如雷,我母親撒潑大罵,哥哥手里的屠刀高高地舉過頭頂,一會在屋里劃圈,一會兒沖去大門口去,誰要在這時(shí)候惹他,定會腦漿迸裂。
我默默地向清江邊走去,我不自覺地來到江邊。清江拍打著江岸,發(fā)出噼啪的拍岸聲。短短的日子,我已經(jīng)幾次來到江邊,我的房間雖然面朝清江,可這一面的江景我卻看得很少。
又下雨了,驚天雷雨轉(zhuǎn)化為霏霏細(xì)雨,江面迷蒙,山岸迷蒙,我沿著江岸來回走了很久,從上午走到下午,又從下午走到傍晚。
天宇茫茫,前程混沌,北風(fēng)一陣陣刮來,我任由風(fēng)雨將我的頭發(fā)濕透,將我身衣濕透,任憑冷雨風(fēng)刀劃在臉上。忽然間,我感到臉頰黏黏的,我哭了,哭了就哭了。
巖松在做什么呢?我想,我被開除了,他做何感想。想到巖松,我的心突然暖和過來,我因?yàn)閹r松被開除,我會和巖松結(jié)婚,他的茅棚是我們的新房,我們連一個(gè)朋友也不請,買一對蠟燭,旁邊點(diǎn)著水晶燈,靜靜地相互對望,默默地守著我們的洞房花燭夜。然后開始我們的人生,我們會拼命努力,等到攢夠了錢,我們就想法把茅棚買下來,在里邊生兒育女……他寫作,我在一旁給他查字典改錯(cuò)別字,他沒讀過幾年書,錯(cuò)別字特別多。清晨,茅棚里響起悠揚(yáng)的笛聲或小提琴聲。傍晚,飛出茅棚的是他朗朗的讀書聲……
想到這一切,我的淚又下來了,或許這是幸福的淚水。
我往巖松的茅棚走去。
又出大事情了。
巖松的茅棚前面,許多人聚在那里。不好,從人群縫隙中我發(fā)現(xiàn),巖松被拖翻在地,我父親指著巖松不停地吼叫。我哥哥手里拿著木棒,口口聲聲要打死他。旁邊的人跟著起哄,木棒狠狠地?fù)舸蛟趲r松身上。
我父親伸腿朝巖松踢去。巖松咬牙在泥濘的地上翻滾——
我的淚水不由奪眶而出,也不知哪來的勇氣,一咬牙,我撥開人叢,合身撲在巖松身上。
哥哥的棍棒擊打在我的身上。
惱怒異常的父親抓住我的衣領(lǐng),把我扔向一旁,我合身又撲向巖松。
巖松說,燕子,別犯傻,快走!
我說,我不!
巖松說,你不走我的苦就白吃了。
我說,你的苦不會白吃,就是死,我們也死在一起。
好,我父親說,你想死是嗎?說著,我父親又像抓小雞一樣把我騰空抓起,扔到人墻之上。人墻山崩地裂一般往后倒退。
我父親的神力,得益于他從小跟著我爺爺一起殺豬練成,三百斤重的豬擒在我父親手里,就像捏只小兔子;巖松還是可以逃掉的,因?yàn)樗麖男「赣H學(xué)鐵匠,二十來斤重的大鐵錘掄在手里,劃出嗚嗚風(fēng)聲。巖松可以逃,他不逃;他可以喊叫,他不喊叫;他可以反抗,他不反抗。他咬牙忍受我父親和哥哥的狠揍……我母親則高高躍起,叫嚷著把我打死,不打死我,她也不活了。說著,母親合身滾倒在濕漉漉的泥濘地上,如同巖松一樣,母親也成了泥猴……
而我要救巖松,只有一個(gè)法子,這個(gè)法子閃電一般劃入腦海,我潛出人群,剝掉身上衣褲,剝得只剩下乳罩和三角褲,隨即反身沖破人群,合身撲在巖松身上。我怎樣從母胎墜地來到這世上,今天以同樣的血肉之軀送還……
母親驚呆了,正打得起勁的哥哥驚呆了,人們?nèi)俭@呆了。唯獨(dú)沒有驚呆我的父親,他朝我掄起手掌,劈了下來,我哇的一聲昏死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