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境內(nèi)
秦嶺大峽谷里逆風(fēng)疾吹,一邊是懸崖,一邊是湍流
出發(fā)
“那是一個陰天,我遠遠望見他們,邊揮手邊加速騎去。大伙兒也立即迎了上來。握手、擁抱、合影,面對著一張張笑臉,我已經(jīng)記不得自己當(dāng)時是怎樣的一種表情?!?/p>
2014年3月11日。
終于到了出發(fā)的這一天。
談不上期待已久,也沒有什么滿懷喜悅或忐忑不安,只是因為已經(jīng)計劃了很久,在適當(dāng)?shù)臅r間去做適當(dāng)?shù)氖虑榱T了。
腦袋有些空白。
按照風(fēng)俗,家人為我煮了滿滿一大碗的太平面,配了兩個渾圓白嫩的鴨蛋。面還很燙,我先去把單車碼表里的數(shù)據(jù)做了清零。這是個新的開始,仿佛人生也隨之清零。
這種感覺很好,和我想的一樣。
這兩天接受了多家媒體采訪,《海峽都市報》提出獨家全程跟蹤報道,讓我有些受寵若驚。作為福建省發(fā)行量最大、閱讀率最高的主流媒體,《海峽都市報》很有影響力,這對我來說既是壓力,也是動力。
和朋友們約好,上午10點在五一廣場的旗桿下送別。那是一個陰天,我遠遠望見他們,邊揮手邊加速騎去。大伙兒也立即迎了上來。握手、擁抱、合影,面對著一張張笑臉,我已經(jīng)記不得自己當(dāng)時是怎樣的一種表情。
還未離別,已有不舍。福州,等著我回來。
有伴同行
“不知過了多久,潛能突然激發(fā),狀態(tài)這玩意兒還真是說不準,說來就來。霎時間,所有的饑餓和疲勞感被一掃而空,我居然滿血復(fù)活了?!?/p>
來五一廣場送行的朋友實在是太熱情了,有近30人陪我一塊兒騎行到閩清縣城,并在那兒度過了難忘一夜。12日清晨,大雨,惜別。
董哥今年要實現(xiàn)從福州騎車到西藏的愿望,他可以陪我騎到南昌。有伴同行,是個愉快的開始。
昔日繁華的316國道因高速公路的開通,大部分餐館都關(guān)門停業(yè)了。這世界變化太快,一不小心就找不到北。從閩清到南平,需要翻越好幾個大坡,我們倆馱著沉重的行李不停地上上下下,雨衣和防寒外套也是反復(fù)地脫了穿,穿了脫?!吧掀氯绯允?,下坡如拉稀”,這句流傳在川藏線上的名言,用在福建的山路上其實也一樣合適。
董哥變戲法似的取出幾小瓶洋酒,立即讓路餐變得有意思起來
看來,交什么樣的朋友真的很重要
負重在山嶺中騎行,身在地獄,眼在天堂,一側(cè)是青翠欲滴的森林,一側(cè)是玉帶般流淌的溪流,遠處青山云霧繚繞,美景猶如畫卷般緩緩展開。天放晴,我們就在溪邊煮茶小憩,悠然自得。
時近中午,饑腸轆轆,途經(jīng)一家鹵味店,本想買個雞腿嘗嘗,董哥在琳瑯滿目的食物架前沉思片刻,提議不如弄兩只燒雞來得更過癮。每只燒雞售價16元,我們和老板娘還價兩只30元,未果。
我從屋里搬出幾把椅子放在店門口,把燒雞和早上打包的食物擺在上面,董哥又變戲法似的從馱包里掏出幾小瓶洋酒。哈哈,這么一搭配,視覺效果馬上不一樣了!看來,和什么人交朋友的確很重要!
一只中年母狗從門前走過,我用牙齒扯下一個雞翅膀丟給它,看著它滿懷戒備而又貪婪地撕咬著,分享有時候也是一種幸福。作為一個長期在外騎行的人,我已經(jīng)可以分辨得出野狗和家狗。在路上低頭行走一副小心翼翼模樣的野狗,會跟人保持一定距離,四處張望搜尋著可憐的食物;而已經(jīng)飽餐后的家狗,一見到陌生人,總是一副虛張聲勢、趾高氣揚的樣子,當(dāng)它們狂吠不止地從遠處朝你奔來時,只需保持鎮(zhèn)定,大吼幾聲或撿起一塊石頭狠狠地擲去。狗就是狗,氣焰一滅便再也不兇了。其實,動物和人一樣,都有強烈的領(lǐng)地意識。它們有時候不見得有惡意,只是想嚇嚇你而已。
中午吃的食物不少,但無奈體能消耗過大,沒過多久我又餓了。好幾次在雨中停下,顫巍巍地從上衣口袋里摸出一個士力架,胡亂塞入口中。這是勝利兄弟在五一廣場離別時送我的禮物,十幾年的同事情誼,混著巧克力、花生仁和焦糖在口中細細咀嚼,幸福滿溢。
入夜后,狂風(fēng)大作,電閃雷鳴,最終化為暴雨傾盆。山谷中的霧氣愈發(fā)大了,在車燈的照射下呈現(xiàn)出一股迷幻的視覺效果。每有大車駛過,刮起的強風(fēng)都會將我的雨衣卷起,遮住車燈,也遮住眼前的光亮。我蹬著沉重的雙腿騎行在這漫漫無盡的長坡上,直面放肆的雨點。
不知過了多久,潛能突然激發(fā),狀態(tài)這玩意兒還真是說不準,說來就來。霎時間,所有的饑餓和疲勞感被一掃而空,我居然滿血復(fù)活了。
翻過最后一個山口,連續(xù)7公里下坡,長驅(qū)直入南平市區(qū),結(jié)束這漫長而又美好的一天。
按董哥提供的GPS數(shù)據(jù),全日共騎行10小時,124公里,上升海拔2400米,下降海拔2370米。這些專業(yè)術(shù)語聽起來也許不好理解,還是換種方式說明吧:福州最高峰鼓嶺海拔約為800多米,以我車上30公斤左右的行李負重,今天就相當(dāng)于騎著單車載著一位小學(xué)生上上下下去了三趟鼓嶺。
聽起來好像有些夸張,可大致就是如此。
面朝長江,春暖花開
“舒婆湖,青山環(huán)抱,波平如鏡,如果天空能再藍一點兒,和西藏已沒太大分別。我干脆坐在湖邊發(fā)呆、啃干糧、和村民聊天,這也是旅行的一種快樂?!?/p>
每一天都是陌生的,每一刻都是嶄新的。
異鄉(xiāng)的早上,被鬧鐘叫醒,我躺在床上睜著眼睛,腦海里閃過這句話。
3月20日,和董哥各奔前程,他回福州,我離開南昌,向九江騎行。手機屏幕顯示氣溫在0℃左右,除了手有些發(fā)麻,感覺身體還算靈活。沿途處處都有油菜花海,與質(zhì)樸的村莊相映,美麗寧靜。
22日,我騎到湖北陽新縣楓林鎮(zhèn)坡山村。這兒有個舒婆湖,青山環(huán)抱,波平如鏡,如果天空能再藍一點兒,和西藏已沒太大分別。我干脆坐在湖邊發(fā)呆、啃干糧、和村民聊天,這也是旅行的一種快樂。
到達黃石后,依手機導(dǎo)航顯示,沿江而行。我看到江面上巨輪往來,鐵塔矗立,覺得這條江不簡單。詢問路人,得知此乃長江,我的心突然翻涌著激動與豪情。長江,如今實實在在地在身邊流淌。寬闊的江面,寧靜的田野,壯麗的花海,小樹林里鳥兒們歡天喜地地自由嬉鬧,春日里一切生機勃勃。
在我不經(jīng)意的時候遇見,是你最美的年華,長江。
好景不長,沒過多久就看到前方路上塵土飛揚。這附近有很多水泥廠,可能是它們使的壞。唉,多美的一條騎行道,就這樣糟蹋了。一下午都在不停地充當(dāng)著人肉過濾器,這飄浮于空中的塵土,仿佛是煙花湮滅后的薄霧,是對當(dāng)?shù)胤睒s的禮贊。
晨霧未散,野外小徑寧靜安詳,壯麗的油菜花海一路延伸,春日里一片生機勃勃
我不經(jīng)意間遇見,是你最美的年華,長江
湖北,黃石大道。
當(dāng)我騎著單車進入時,我承認自己驚呆了!
這里讓我聯(lián)想起某部好萊塢大片中的末世場景。臟污到極致的樓房散發(fā)出一股頹喪幻滅的氣息,和街對面欣欣向榮的煉鋼廠形成了強烈對比。
我看到有些黑乎乎的窗戶外還晾曬著衣服,一位工廠職工模樣的小姑娘正在路旁收起她那條落滿陽光及灰塵的粉紅色被子。那家臟得不忍直視的小飯館里,墻上掛著檢驗合格的衛(wèi)生許可證,一群老鄉(xiāng)在喧嘩聲中推杯換盞。
太陽已經(jīng)完全招架不住這些煉鋼廠不斷噴發(fā)出的濃煙,宛如困獸般在空中發(fā)出微弱的光芒。我始終沒有勇氣摘下那已經(jīng)污穢不堪的醫(yī)用口罩,即使我早已進入黃石市區(qū)。
我不知胸口被什么東西給狠狠地堵上了,呼吸困難。我慌不迭地在路旁隨便找了家酒店,倉皇逃入。出發(fā)已整整12天,從未如此狼狽過。
這一天,我知道祖國除了唐山外,還有另一座被嚴重污染的城市。
武漢,藏友情
“打車回酒店的路上,我順路先送茗崎回去。下車時,他突然塞給我一百塊錢,說是沒時間請我吃飯過意不去,我不知該怎么拒絕,默默地收下了?!?/p>
3月24日,武漢。
最近開聽的有聲讀物是《金庸傳》,一篇篇精彩的武俠小說又把我?guī)Щ氐侥莻€曾夢想仗劍走天涯的少年時代。
曉曉兄弟在武漢就讀大學(xué),即將畢業(yè)。兩年前,我們在拉薩一家酒吧認識。那一夜,昏黃的路燈下,我們醉醺醺地從宇拓路走回北京東路,一路話離別。次日,我騎車離開拉薩前往尼泊爾。
曉曉說好不容易來一次武漢,吃住他全包了。晚上,在Old Friends酒吧,我借了把吉他上臺唱了首《光輝歲月》,沒多久就喝多了。
楊哥是當(dāng)年和我一起騎行滇藏線的騎友。他請我去粵漢碼頭的一家餐館吃飯,另一位騎友茗崎和他女朋友也來了。我們喝著笑著,聊著那條曾屬于我們的滇藏線,雖然這段時光早已隨著時光一去不復(fù)返。打車回酒店的路上,我順路先送茗崎回去。下車時,他突然塞給我一百塊錢,說是沒時間請我吃飯過意不去,我不知該怎么拒絕,默默地收下了。
在武漢休整3天,即將啟程。臨睡前,我打開微信,看到朋友圈里一篇高曉松寫的文章,有句話讓我印象深刻:生活不只是眼前的茍且,還有詩和遠方。
我時常問自己,為何在年近不惑的時候,才突然想去過一個間隔年。說實話,我也不知道,答案也許飄在風(fēng)里。
河南,培哥與志明
“我們營營役役終其一生,與人比車比房比面子,卻忘了自己到底為什么而活?!?/p>
離開,不停地離開。
這一切就像是一部被設(shè)定為快進模式的電影,美好也罷,傷感也罷,一切都發(fā)生得太快,來不及細細品味。
3月28日,踏入唐河縣城,那已經(jīng)是河南的地界了。
早上在收拾馱包時不禁感慨,我這7個月里吃喝拉撒、衣食住行以及各種娛樂顯擺的東西,統(tǒng)統(tǒng)加起來其實也就這么點兒。我們營營役役終其一生,與人比車比房比面子,卻忘了自己到底為什么而活。
曾經(jīng)在拉薩萍水相逢的培哥和志明驅(qū)車數(shù)百里只為和我小聚一餐
俠義古風(fēng),銘感于心
河南,中原之地,頗有俠義古風(fēng)。
兩年前,我在拉薩某客棧邂逅兩位驢友賈培和志明,暢談一下午,次日分別,此后再未相見。得知我今日路過河南,他們從鄭州驅(qū)車三百多公里趕來唐河與我一會。分別前,培哥送了我一條“黃金葉”香煙。
“You may say I am a dreamer,but I am not the only one.
你們可以說我是個不切實際的人,可像我這樣的人不止一個?!?/p>
秦嶺,春天里
“我只能趁有車輛經(jīng)過時,借著那轉(zhuǎn)瞬即逝的光線,奪命狂奔;當(dāng)車輛遠去,我又縮回黑暗里,緊貼著墻壁慢慢前行。每輛車帶起的風(fēng)聲,刮在耳邊,都像是死神的呼嘯,生怕下一秒被撞飛。”
3月的最后一天,離開河南,進入陜西。
清早出門,城市還在沉睡之中,江水平靜,樹林中偶有鳥啼,連大貨車也不敢肆意亂鳴喇叭,生怕驚擾了這寧靜的一刻。
我把單車停在路邊,突然看見不遠處的墻角下躺著一個人,嚇了一跳,遠遠望去像是個孩子。我猶豫片刻,從包里摸出一些零食,正要朝他招手示意,只見那人顫巍巍地把手從被子里伸了出來,對著我揮了幾下。我明白他的意思,他希望我送過去。待走近時,我才看清那人原來是一位中年婦女,渾身上下污穢不堪。我沒有勇氣把食物放在她手里,只好彎下身子放在一邊。離開后,我的心強烈地揪著,一直沒敢回頭。
春天出發(fā),秋天回來
騎車去歐洲,需要整整七個月
“如果有一天/我老無所依/請把我留在/在那時光里/如果有一天/我悄然離去/請把我埋在/這春天里”
武關(guān)隧道,號稱“三秦要塞”,長約1公里,坡陡,眾多大型車輛穿行其中。在隧道口,可見內(nèi)有壁燈照明,便沒將車燈從包里取出,但騎到后半段,壁燈突然滅了。我只能趁有車輛經(jīng)過時,借著那轉(zhuǎn)瞬即逝的光線,奪命狂奔;當(dāng)車輛遠去,我又縮回黑暗里,緊貼著墻壁慢慢前行。每輛車帶起的風(fēng)聲,刮在耳邊,都像是死神的呼嘯,生怕下一秒被撞飛。大約15分鐘后騎出隧道,這是我旅途中第一次遭遇驚險。
▲ 一路向西?;魻柟梗覍哪莾撼鼍?/p>
秦嶺大峽谷里逆風(fēng)疾吹,連下坡也須奮力,一邊是懸崖,一邊是湍流。
從商洛到西安,結(jié)束3天的秦嶺騎行。
爆胎,也是一種“樂趣”
“爆胎的確多發(fā)于雨天及爛路上,而且爆的通常都是后胎,想必和負重有關(guān)?!?/p>
4月7日,我離開西安。這是一座偉大的古城,我將從這里踏上絲綢之路,經(jīng)甘肅到新疆,再輾轉(zhuǎn)亞歐諸國。
8日,踏上黃土高坡。這里氣候干燥,常年缺水,而人們卻在這片貧瘠的土地上世世代代頑強生存。綠油油的秧苗,這是生命向大自然的致意。
9日,進入甘肅。10日,騎過六盤山,到達寧夏隆德縣。
隆德賓館里的暖氣十分充足,令我感到不適,想開窗透會兒氣,可窗外的冷空氣非常強勁,冰火交融,忽冷忽熱,只好又關(guān)上窗,睡眠質(zhì)量極差。半夜醒來,我接連打了十幾個噴嚏,心想大事不妙,一路風(fēng)雨都扛過來了,可別毀在這暖氣房里。我掙扎著起身四處尋找那控制暖氣的開關(guān),可怎么也找不到。唉,我這沒有享福的命,還是環(huán)境惡劣點兒舒坦。
下著雨的黃土高坡,寒冷刺骨,沒騎出多遠,就停下來把手套戴上。進入甘肅之后的路況開始變得不大穩(wěn)定,時好時壞。
我看到路旁有一家便利店,打算進去買一杯熱飲,凍得有些哆嗦。老板讓我留在屋內(nèi)烤火,我擔(dān)心車子的安全,婉拒了他的好意,借了把椅子坐在門口。
雨天/爛路/爆胎:
一段完美的騎行苦情戲
雨水的溫柔/把粗糙堅硬的輪胎/給軟化了,
雨水的干練/把原本包裹在泥土里的鋼絲/給洗銳了,
鋼絲自從離開那老舊爆裂的貨車輪胎后/就一直夢著/有
回去的一天,
它沒日沒夜地/蟄伏在爛路里/只為了那一刻,
內(nèi)心柔軟的輪胎/蹦蹦跳跳地跑在爛路上/宛如踏春的少女,
早已蹲守在路旁的鋼絲/終于逮到了這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于是/他/奮不顧身地
挺上,
這無防備的一擊/使她嬌軀一顫酥軟倒地,
只見
她/長長地嘆了口/幽怨的氣。
我/也嘆了口氣。
調(diào)侃歸調(diào)侃,說回來,爆胎的確多發(fā)于雨天及爛路上,而且爆的通常都是后胎,想必和負重有關(guān)。暴雨下,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泥濘路上,看著那滿載行李的后胎癟軟在地,悲愴感油然而生。
然而,現(xiàn)實終歸要面對。只好把防雨罩往地上一鋪,卸下所有行李,再怎么小心,最終也難逃如落泥狗般的宿命。然而更可恨的是,當(dāng)你正專心換胎時,身旁冷不防出現(xiàn)一輛飛馳而來的大貨車。天然泥彩裝,我可是親身體驗過。
這其實還不算什么,最令人無法接受的是剛換好的新胎沒騎出多遠,又看見它變成無精打采的模樣。之后的一整天,內(nèi)心滿是陰影。
黃土高坡
“我已經(jīng)連續(xù)好幾天在高原上跋涉了,不知還要多久才能走出這片讓人愛得深沉的黃土地。最后幾十公里盡是爛路。我的防風(fēng)眼鏡早已模糊不堪,口罩一刻都不曾摘下過。我想罵人,卻張不開嘴。”
4月13日,目標(biāo):榆中縣。
對于未知路況,不宜制訂過高目標(biāo),恐傷及士氣。我吃了一碗加雙蛋的牛肉面后,出發(fā)。
清晨的山間,霧氣濃重。滿眼盡是白色薄膜覆蓋的農(nóng)田,給這片單調(diào)的大地增添了不少色彩。農(nóng)民們還在堅守著勞作,過著淳樸的鄉(xiāng)居生活。
相比起經(jīng)濟發(fā)達的沿海農(nóng)村,這里沒有步履匆匆、愁眉緊鎖和遍布于大街小巷的作坊,我只看見閑庭信步、笑容可掬和放置于田間地頭的農(nóng)具。
黃土高原上,樹木冒出新綠,成片野花綻開,梯田覆蓋著薄膜給山頭畫上優(yōu)美的曲線
收入少了,壓力也少了。什么是得,什么又是失,老天爺一向是公平的。
有位農(nóng)民大姐正在用一把尖頭工具把地上的薄膜戳出一個個孔來,想必是讓那農(nóng)作物得以向外生長。同樣是種植,受限于自然環(huán)境,西部就比南方多了不少麻煩。
山道十八彎,盤旋而上。有好風(fēng)景相伴,亦不覺得疲勞。只是為何收費站都喜歡設(shè)在山頂?shù)乃淼揽谔帲侨‘Y中捉鱉的意思嗎?
我已經(jīng)連續(xù)好幾天在高原上跋涉了,不知還要多久才能走出這片讓人愛得深沉的黃土地。
最后幾十公里盡是爛路。我的防風(fēng)眼鏡早已模糊不堪,口罩一刻都不曾摘下過。我想罵人,卻張不開嘴。
一直糾結(jié)著是否要趕去蘭州,想通了便覺得沒太大必要,與其把今日累垮,不如明日輕松前往。來日方長。
蘭州,初識皮爾
“我終于明白了‘笨豬’和‘傻驢’的區(qū)別:笨豬(bonjour)是比較正式的‘你好’,任何場合下都可以使用。傻驢(salut)是比較隨意的‘你好’,也可用于熟人間的‘再見’。皮爾說多數(shù)法國人的英語都說得不好?!?/p>
4月14日,蘭州。
聽說青旅來了一位法國人,是從西安騎車過來的,我很好奇。在上樓梯時遇見了他,是一位老者。我們用英語交談了幾句,他說他叫皮爾,打算沿絲綢之路去喀什。他從上衣口袋里摸出那本已經(jīng)快要被翻爛了的《孤獨星球》,翻到蘭州那一頁,問我哪些景點值得一去。我說我也是初來乍到,除了黃河鐵橋,對這里一無所知。
我坐在青旅大堂寫游記,皮爾走過來拍了拍我的肩膀,示意我到外面說話。他問我甘肅省博物館該怎么走,我用手機查明路線后畫了張草圖給他,可他似乎看得不大明白,愁眉緊鎖。我突然覺得這個博物館也可一去,便說可以帶他前往,不過要等到午后。他拍了拍胸脯,舒了一大口氣。老外的肢體語言普遍都很豐富,想必是在路上練出來的。我想,也許不久后我也會變得如此。
初次邂逅皮爾,這位71歲的法國老頭很喜歡中國文化
他給親友寄明信片,我教他寫“法國”二字,他很快就學(xué)會了
皮爾對我說,他對中國人很有好感,還有土耳其人也不錯,但提起法國人時卻搖了搖頭,說這幫家伙太懶,沒幾個好東西。
和我們同住一家青旅的蘇哥表示,他可以開車送我們?nèi)ゲ┪镳^。蘇哥是江蘇人,獨自來蘭州出差。經(jīng)交談,原來這位不顯山露水的哥們竟是資深老驢,曾走過8條進藏路線,獨自一人穿越大羌塘,說起世界各地的旅游風(fēng)光或奇聞逸事簡直如數(shù)家珍。
蘇哥是個非常細心的人,向我解釋為了尊重老年人,故安排皮爾坐在前面。車上,他問皮爾今年幾歲,皮爾居然做出一副顧左右而言他狀,說記不得了。
蘇哥提起,他有一位好友在獨自穿越塔克拉瑪干沙漠時不幸身亡,后來是他親手把好友的骨灰葬在了那里。他給我看存在他手機里哈薩克斯坦的照片,說該國路況不是很好。他對哈國警察的評價和我在網(wǎng)上了解到的差不多,建議我要隨身備些零錢以便應(yīng)付這些人的糾纏。蘇哥還給了我許多建議,說進入俄羅斯之前最好把胡子刮掉,因為那邊的東正教徒可能會不喜歡我這伊斯蘭風(fēng)格的大胡子;他說在歐洲夜騎時,單車尾燈最好保持長亮;他強烈建議我要自帶一套爐具,因為長期冷食對腸胃不好。蘇哥對單車的了解同樣十分專業(yè),跟他聊這些,我基本上只有聽的份兒。
畢業(yè)于北京大學(xué)的蘇哥很健談,上至天文,下至地理,幾乎無所不知。他還精通茶道、棋藝,對各大宗教也有一定研究,尤其是藏傳佛教。他長期練習(xí)劍術(shù)和雙節(jié)棍,據(jù)說同時對付幾名壯漢不成問題。他現(xiàn)場教了我一些格斗技巧,一過招就知其身手不凡。關(guān)于蘇哥,我總感覺他在短時間里給了我過多信息,似乎很難一下子去形容這個人。
“絲綢之路”是甘肅省博物館里的重要展館,皮爾最想看的就是這些。站在那堆從麥積山石窟發(fā)掘出來的佛像復(fù)制品面前,他激動得手舞足蹈。外國的月亮是圓的,每個人心中或多或少都有這種情結(jié)。皮爾說,絲綢是個好東西,可是化纖出現(xiàn)之后就沒落了;他老婆之前的工作便是和絲綢有關(guān),她也非常喜歡中華文明。他們兩口子常分開旅行,各自去發(fā)現(xiàn)人生的精彩。
在博物館里,我向皮爾請教了幾句常用的法語。我終于明白了“笨豬”和“傻驢”的區(qū)別:
笨豬(bonjour)——是比較正式的“你好”,任何場合下都可以使用。傻驢(salut)——是比較隨意的“你好”,也可用于熟人間的“再見”。皮爾說多數(shù)法國人的英語都說得不好。
下午四點半,蘇哥又開車前來博物館門口接我們。晚上,我們?nèi)撕颓嗦玫觊L小馬哥一起下館子吃飯。大口喝酒,氣氛熱烈,我當(dāng)即決定推遲一日離開蘭州。
席間,皮爾告訴我們他曾經(jīng)在二十多年前參加過北京長城馬拉松,在那次比賽中,他獲得了第一名。他說起他人生第一次長途騎行——美國66號公路,以及最驚心動魄的一次騎行——從敘利亞到法國。為了證實所言不虛,他翻開護照給我看那頁敘利亞簽證,我無意中看到了他的年齡:出生于1943年。噢!他已經(jīng)71歲了!
次日,我?guī)е鴰追炙拮硐聵?,看到皮爾正坐在大堂認真地寫著明信片。他擔(dān)心郵局工作人員看不懂他寫的英文,讓我把中文“法國”備注在一旁。很快,他就學(xué)會了寫這兩個字。他拿出他的絲綢之路騎行攻略,讓我在電腦里幫他查詢沿途哪些城市有青年旅館,我把搜索的結(jié)果寫在一張紙上,便于他問路時使用。
皮爾告訴我法國除了埃菲爾鐵塔外,還有幾處風(fēng)景絕美的地方不容錯過。但遺憾的是,普羅旺斯的薰衣草在5~7月間盛放,待我騎到那兒的時候可能已經(jīng)開敗了。他在谷歌地圖里為我詳細指明了他家地址,那是一處叫“圣西戈萊娜”的地方,距離里昂市區(qū)約90公里。他邀請我到時候上他家做客,他說他老婆是個十分好客的人。
最后,他認真地把他的姓名、家庭地址和聯(lián)系電話寫在一張紙上交給了我,我接過紙條,胡亂放入衣服口袋。
呵,法國,真的會有那么一天嗎?
風(fēng)雪過祁連,眉毛掛冰碴
“為了避免肌膚被風(fēng)沙侵蝕,西北農(nóng)村婦女總是喜歡蒙著面巾出門勞作,她們成群結(jié)隊地坐在拖拉機后面,看上去顯得有些神秘?!?/p>
4月17日,甘肅天祝藏族自治縣,氣溫-3℃,大風(fēng),飄雪。
一早醒來,今天要搞定的首要任務(wù)就是那傳說中的祁連山烏鞘嶺。目標(biāo):古浪縣。
天微亮便已出門,在街上兜了幾圈沒看到開門營業(yè)的早餐店,后來遇到一位好心的藏族婦女,她告訴我街角的菜市場里好像有家包子鋪,讓我不妨上那兒看看。她的普通話真難懂,我也是連猜帶蒙才大概明白她的意思。
坐在包子鋪里,無聊地刷著微博??吹降牡谝粭l消息就是新浪微博終于上市了,不禁感慨萬分。這曾經(jīng)無限風(fēng)光的家伙如今在微信的步步緊逼下已成了明日黃花,選擇在這個時候上市,是想最后撈一把嗎?又看到一條消息,說馬爾克斯走了,我想起那本心儀已久的《霍亂時期的愛情》,可惜到現(xiàn)在還沒有機會拜讀。
風(fēng)雪烏鞘嶺
我發(fā)現(xiàn),人有時候堅強得超乎想象
時近5月,祁連山脈依舊異常寒冷。
也許是為了避免肌膚被風(fēng)沙侵蝕,西北農(nóng)村婦女總是喜歡蒙著面巾出門勞作,她們成群結(jié)隊地坐在拖拉機后面,看上去顯得有些神秘。戶外集體勞動在我眼里有著一種獨特的魅力,就像是在進行某種舞蹈或宗教儀式。
茫茫雪山在望,不知今日迎接我的烏鞘嶺會是個什么樣的地方。路牌顯示古浪縣城離這里還有66公里,在這樣的氣候條件下,難以預(yù)計到達時間。
寒冷,逆風(fēng),困難重重。
看著從身旁呼嘯而過的火車,我的記憶又回到了去年夏天,獨自一人在青藏高原騎行的日子。我們始終沒有變得強大,是因為我們一直過得太舒服。
烏龍路牌層出不窮。已經(jīng)騎了好幾公里路,古浪居然越離越遠。不急,長路漫漫,還是先找家商店喝杯熱飲吧,感覺腳趾凍得有些發(fā)麻了。坐在溫暖的室內(nèi),喝上一杯藏族姑娘親手現(xiàn)泡的奶茶,我又買了一包福建產(chǎn)的七匹狼香煙,抽上幾口,緩解下思鄉(xiāng)之情。
風(fēng)越來越大,一上午時間只騎了31公里,有些懊惱。
前方想必就是烏鞘嶺了,山上烏云密布,雪花紛飛,我看了看手機里的海拔高度軟件,顯示此處海拔為2759米。呵,有點兒重回西藏的感覺。調(diào)整一下狀態(tài),長上坡對我而言,不算什么。
風(fēng)雪交加的烏鞘嶺,仿佛回到了洪荒時代。
我看到相鄰的高速公路上有不少車輛在疾馳,細細的鐵絲網(wǎng)隔開了兩個世界,衣食無憂的人坐在溫暖的車里于隧道中穿行,孤獨的騎行者頂著風(fēng)雪在翻山越嶺。我看到不遠處的山下有一個村子,不少人家的屋頂青煙裊裊。我看到那些散落在路旁的道班,不知養(yǎng)路工人如何打發(fā)這漫漫寒冬。我看到有位大叔從茅屋里跑了出來,提著兩個大桶在給牛羊打水,他離我不遠,不知是沒有看到還是不愿理我,我們兩人就像是一對黑白默片里的演員,在蒼茫大地間無聲地上演著一場戲。
距離埡口不遠處,前貨架不幸夭折,幸好馱包里備有不少銅線,先隨便固定一下。
烏鞘嶺的坡其實不陡,因為風(fēng)雪的緣故,才有了它獨特的魅力。來到埡口,還沒來得及站穩(wěn),一陣強風(fēng)夾著雪粒朝我襲來,我打了個哆嗦,看這情形,下坡估計也不是什么易事。雪越下越大,路面開始變得濕滑,大貨車一輛接一輛地從身后急馳而來,我只好放慢車速,小心翼翼地向下滑行。山間的強冷空氣很快就把我吹得渾身發(fā)抖,手指早已凍得失去知覺。
兩年來的長途騎行,這回應(yīng)該是第三次在大雪中奔波,第一次是翻越新藏線,第二次是從滿歸到漠河的路上。
雪,一片一片一片一片,在天空靜靜繽紛。
停停走走,這難忘的14公里下坡路,痛也快樂。
生活不可能像你想象得那么好,但也不會像你想象得那么糟。
我覺得人的脆弱和堅強都超乎自己的想象。
有時,我可能脆弱得一句話就淚流滿面,有時,也發(fā)現(xiàn)自己咬著牙走了很長的路。
——莫泊桑
你好,不老騎士
“我們都不喜歡結(jié)伴,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內(nèi)心不由得升騰出一股敬意:真是好樣的!不老騎士?!?/p>
離開古浪的路上,巧遇皮爾,原來昨晚他也到了這里。我們聊起昨日的惡劣天氣,各自唏噓不已。他說今天的路況不是很好有些顛簸,我指著天空說不怕還有陽光呢。我給他看手機里“海都報”刊登的和他的合影,他哈哈大笑,做出一副不好意思的樣子。
我們都不喜歡結(jié)伴,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內(nèi)心不由得升騰出一股敬意:真是好樣的!不老騎士。
再遇皮爾,不老騎士
河西走廊,艱難一日
“我們一路上說著各種葷段子相互調(diào)侃,隨著掉落一地的笑聲,我隱隱感覺到似乎有一種叫友情的東西在心里慢慢地滋長?!?/p>
4月20日,甘肅永昌。
當(dāng)我站在浴室鏡子前往臉上搽防曬霜時,感覺自己就像是個正在涂抹偽裝油彩的美軍陸戰(zhàn)隊員。從永昌到山丹,有180公里路,據(jù)說其中還包含50公里左右的緩上坡,想來這又會是悲壯的一天。
不敢怠慢,早早出門。
廣場舞這個極具中國特色的運動看來真是被推廣得極為成功,天寒地凍的,這些大清早就自發(fā)集結(jié)到廣場上來的人,居然能如此有序地手舞足蹈,委實令人欽佩!
一輛拖拉機嘶鳴著從身后駛來,我隱隱察覺到危險,急忙閃到一旁。看著那片顫顫悠悠已經(jīng)滑出車體逾50厘米幾乎與我擦肩而過的薄木板,我嚇出了一身冷汗,剛才若非反應(yīng)及時,此刻可能已重創(chuàng)倒地。這輛運送木板的拖拉機沒有安裝后視鏡,司機不會輕易發(fā)現(xiàn)這個安全隱患,我想追上去提醒他,但很快發(fā)現(xiàn)這是徒勞。長途騎行者的歸宿有很多種,人各有命。
羊虎溝煤礦,曾想過到這兒露營
我和小王在融雪后的爛路上騎行,相互調(diào)侃,相互支持,有時候共患難的友情就這么簡單而真摯
戈壁灘上的天氣,真是說變就變,剛才還好好的,突然刮起一陣大風(fēng),飛沙走石。寒風(fēng)刺骨,路上空無一人。我在一處廢棄的牛圈旁停了下來,正準備午餐。
“嘿嘿,你好?。 蓖蝗宦牭缴砗笥腥苏f話。我回頭一看,是一位膚色黝黑戴著頭盔騎著單車的年輕人。他說他叫小王,河南濮陽人,計劃從老家一路騎行到新疆,再接著騎往拉薩。沒想到在荒郊野外居然還能遇到騎友,太開心了。一起上路吧,小伙伴。
風(fēng)越來越大,雪花紛飛,前路一片迷茫。我查了一下地圖,這里距離山丹縣還有74公里,按眼下的速度估計還要八九個小時才能到達目的地。更郁悶的是,中途有一段50公里左右的緩上坡,我們繞了一段冤枉路,花了整整6個小時才騎到坡頂。
前幾天這里估計下過一場大雪,雪融化后一路泥濘。應(yīng)對這種爛路的唯一方法就是看準大車的轍印,加速前進。一旦過不了,雙腳難免就要陷進深深的淤泥里。很快,爛泥糊滿了我的鞋,又把鏈條、飛輪和剎車等也一股腦兒地給糊上了。我和小王幾度相顧失笑,除了渾身上下污穢不堪,我驚奇地發(fā)現(xiàn)他的頭盔縫里和眉毛上居然也滿是積雪。不急不急,慢慢來。兄弟,我們先去路旁抽支煙取取暖。
我和小王東倒西歪地在爛路上艱難地騎著,不停地咒罵到底該由哪個部門出來為這里負責(zé)。好幾次,我看著他車子失控沖進水洼或撞向路旁的爛泥堆,均會樂不可支。我也會為自己小心翼翼成功地穿越幾個險處而大聲喝彩。我們一路上說著各種葷段子相互調(diào)侃,隨著掉落一地的笑聲,我隱隱感覺到似乎有一種叫友情的東西在心里慢慢地滋長。
越困難越微笑,越苦越快樂。說來可能有人不信,但在回憶里,當(dāng)時好像就是這個樣子。
很多時候,都是小王在前面開路。小伙子不光是體力好,身上更有一種類似于拓荒精神的蠻勁。看著他那在眼前不斷跳躍的身影,我突然閃過一絲不祥之兆。
風(fēng)雪天,爛路,還有什么事情沒發(fā)生?我想快點追上去,告訴他我的這個預(yù)感,還沒待我開口,只聽見他猛地發(fā)出一聲咒罵。完了,不幸被我言中!該發(fā)生的終究要發(fā)生。兄弟,多謝你替我擋了這一“劫”。
我蹲在爛泥地里陪著小王換胎。今晚到達山丹縣估計是沒戲了,我提議,要不咱去傳說中的羊虎溝煤礦那兒露營如何?他沒心思搭理我,邊繼續(xù)咒罵邊從輪圈上扒下那條已糊滿泥巴的破輪胎。
說說笑笑,時間很快也就過去了。我們艱難地蹬上坡頂,再順勢而下,山丹縣城似乎不遠了。黃昏來臨的時候,天開始慢慢地放晴,遠處似乎還有一抹晚霞。我們在夕陽下踏歌而行,這一刻無疑是美好的。
夜里,風(fēng)平雪息,氣溫回升,連難得一見的星星也冒了不少出來。我們在村子里穿行,善意的狗吠聲此起彼伏,有一戶人家還在操勞著親人的喪事。馱包里除了碩果僅存的一小袋奧利奧外所有食物均已消滅殆盡,單車鏈條在不停地發(fā)出垂死掙扎的哀鳴。
永昌到山丹,共121公里,騎行時間10小時15分。
絲綢之路,才剛剛開始。
張國臂掖
“每天極度勞累之后如果還要想著如何去解決這些困難,換作是我也許也會選擇在野外露營。這樣雖然人苦,但至少心不苦。我不由得又想到了自己那不久后的將來?!?/p>
4月21日,甘肅張掖。
透過窗簾縫隙往外望去,陽光明媚,云淡風(fēng)輕。
昨日那逾10個小時的奮戰(zhàn)還真是把我給累倒了,渾身酸痛,不愿起床。小王兄弟睜開眼后的第一句話就是:“昨晚夢到今天去張掖的路上有很多上坡?!卑Γ枚硕说囊粋€人被虐成這樣,心有余悸那也是正常的,我能理解。
我們先后把那臟得不忍目睹的單車推進洗手間里狠狠地清洗了一遍。出發(fā)時,我感覺車子變得有些不大對勁,除了鏈條干澀外,后輪也很不利索。在小王的協(xié)助下終于找到了病因,原來經(jīng)過昨日一役,后碟片變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