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的駁詰

我夢見自己在隘巷中行走，衣履破碎，像乞食者。

一條狗在背后叫起來了。

我傲慢地回顧，叱咤說：

“呔！住口！你這勢利的狗！”

“嘻嘻！”他笑了，還接著說，“不敢，愧不如人呢?！?/p>

“什么??？”我氣憤了，覺得這是一個極端的侮辱。

“我慚愧：我終于還不知道分別銅和銀；還不知道分別布和綢；還不知道分別官和民；還不知道分別主和奴；還不知道……”

我逃走了。

“且慢！我們再談?wù)劇彼诤竺娲舐曂炝簟?/p>

我一徑逃走，盡力地走，直到逃出夢境，躺在自己的床上。

一九二五年四月二十三日。

題注：

本篇最初發(fā)表于北京《語絲》第二十五期（1925年5月4日）。

本年2月《語絲》第十五期上曾刊載波特萊爾的散文詩，文中敘述了一條狗因?qū)χ魅藶樗I的香水退避三舍，而遭到主人嚴(yán)厲斥責(zé)的故事。4月4日，魯迅在《夏三蟲》中寫道：“古今君子，每以禽獸斥人，殊不知便是昆蟲，值得師法的地方也多著哪。”也可參閱《論“費(fèi)厄潑賴”應(yīng)該緩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