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六一風(fēng)神”之內(nèi)涵與文體分布
歐陽修散文深情幽韻、言近意遠、一唱三嘆、回味無窮，令人激賞不已。茅坤認為歐陽修文章“往往點次如畫，風(fēng)神燁然”[1]，肯定其敘事描寫刻畫生動逼真，使讀者如睹其人、如見其事、如臨其境一般。高步瀛《唐宋文舉要》云：“永叔之文，多以風(fēng)神姿媚勝?！?sup>[2]吳闿生云：“歐公之文，豐采敷腴，風(fēng)華掩映，神韻之美，冠絕百代?！?sup>[3]他肯定歐文風(fēng)神搖曳、顧盼生神的“容儀”姿態(tài)美，能煥發(fā)無窮魅力。方東樹云：“歐公情韻幽折，往反詠唱，令人低回欲絕，一唱三嘆，而有避音，如啖橄欖，時有余味。”[4]廖燕云：“韓、歐之文，悠揚澹宕?！?sup>[5]兩人都贊賞歐文“風(fēng)神”韻致悠揚、令人回味的美。林紓更是對歐文“風(fēng)神”之美頻頻點贊，云：“（歐文）風(fēng)神自遠”[6]，“歐公特為夷猶頓挫之筆，乃愈見風(fēng)神”[7]，又云：“歐文之多神韻”[8]，“亦自饒風(fēng)韻”[9]，等等，對歐陽修散文抑揚頓挫、余味深長又含蘊豐富、極具魅力的風(fēng)韻之美大加肯定與推崇。熊禮匯曾概括說道：“大抵歐文中論贊、序跋、雜記等類文字，多有風(fēng)神之美。而表現(xiàn)形式多為‘感慨系之’，‘一唱三嘆’、‘不盡說，含蓄不盡’，‘抑揚頓挫’，‘跌宕遒逸’、‘因而慨嘆淋漓’，‘尤長于言情’，顯得‘神韻縹緲’，‘穆穆有余韻’。”[10]可以說，這是在前人研究基礎(chǔ)上，對“六一風(fēng)神”內(nèi)涵所做的較為全面的概括。以下筆者將結(jié)合文本，主要梳理、綜合前人評點資料，就“六一風(fēng)神”的內(nèi)涵試做闡析。
茅坤可以說是第一個關(guān)注到歐陽修散文“風(fēng)神”特點的，在《唐宋八大家文鈔·廬陵文鈔》中，他多次以“風(fēng)致”“風(fēng)韻”“興逸”“興致”“逸調(diào)”“韻味”“佳致”“風(fēng)神”等詞語，來評點歐陽修散文獨具的特點。在《新五代史》史傳人物評語中，他幾次明確提到“風(fēng)神”概念，而除此之外，在對其他文體的評語中，則多用含義與“風(fēng)神”十分接近的“風(fēng)致”“風(fēng)韻”“興逸”“興致”“逸調(diào)”“韻味”“佳致”等詞語。茅坤等學(xué)人此類評語關(guān)涉的文體，包括記文、序文、祭文、墓志、書信等。如：
茅坤評《菱溪石記》：“風(fēng)致倏然。”[11]
茅坤評《浮槎山水記》：“風(fēng)韻倏然。”[12]
茅坤評《醉翁亭記》：“讀已，令人神骨倏然長往矣。”[13]
茅坤評《畫舫齋記》：“興逸。”[14]
茅坤評《送梅圣俞歸河陽序》：“有逸趣?！?sup>[15]
茅坤評《送田畫秀才寧親萬州序》：“風(fēng)韻跌宕?！?sup>[16]
茅坤評《續(xù)思潁詩序》：“風(fēng)韻自在。”[17]
茅坤評《集古錄目序》：“近覽下廷尉古卞畫題跋，亦煞有歐公風(fēng)致?！?sup>[18]
茅坤評《禮部唱和詩序》：“雖文之小者，亦好興致?！?sup>[19]
茅坤評《大理寺丞狄君墓志銘》：“逸調(diào)。”[20]
茅坤評《祭程相公文》：“韻味自佳?！?sup>[21]
茅坤評《與蔡君謨求書集古錄序書》：“風(fēng)韻佳。”[22]
茅坤評《與謝景山書》：“有佳致”[23]。
茅坤評《答李大臨學(xué)士書》：“佳致”[24]。
茅坤評《新五代史·朱宣傳》：“風(fēng)神可掬?！?sup>[25]
茅坤評《新五代史·皇甫暉傳》：“殊覺風(fēng)神獨暢?！?sup>[26]
茅坤評《新五代史·唐秦王從榮傳》：“固多風(fēng)神?！?sup>[27]
歸有光評《新唐書·兵志論》：“風(fēng)神機軸逼真太史公?！?sup>[28]
歸有光評《浮槎山水記》：“興致悠然，風(fēng)韻倏然?！?sup>[29]
葛端調(diào)評《梅圣俞詩集序》：“風(fēng)味宛曲?！?sup>[30]
孫琮評《送楊寘序》：“何等神采！”[31]
孫琮評《記舊本韓文后》：“敘得文之由，便寫出一見可愛神情來?！?sup>[32]
孫琮評《秋聲賦》：“一個‘聲’字，寫作兩番筆墨，便是兩番神境?！?sup>[33]
孫琮評《禮部唱和詩序》：“神韻悠然自遠?！?sup>[34]
鐘惺評《菱溪石記》：“淺易中自有風(fēng)致?！?sup>[35]
孫
評《江鄰幾墓志銘》：“便有無限風(fēng)致?！?sup>[36]
愛新覺羅·玄燁評《豐樂亭記》：“俯仰處更多閑情逸韻?！?sup>[37]
姚鼐評《峴山亭記》：“此文神韻縹緲，如所謂吸風(fēng)飲露、蟬蛻塵埃者，絕世之文也。”[38]
劉大櫆評《新五代史·伶官傳論》：“跌宕遒逸，風(fēng)神絕似史遷?！?sup>[39]
顧錫疇評《梅圣俞詩集序》：“何等淋漓豐釆?！?sup>[40]
顧錫疇評《尚書屯田員外郎張君墓表》：“風(fēng)雅跌宕?！?sup>[41]
王符曾評《送田畫秀才序》：“歐公此文，情閑致逸?！?sup>[42]
沈德潛評《梅圣俞詩集序》：“一片神行?！?sup>[43]
沈德潛評《新唐書·藝文志論》：“抑揚頓挫，無限風(fēng)神?！?sup>[44]
李剛己評《送田畫秀才寧親萬州序》：“以風(fēng)致跌宕取勝?！?sup>[45]
徐樹錚評《新五代史·一行傳論》：“慨嘆淋漓，風(fēng)神蕭颯?！?sup>[46]
毛慶藩評《新五代史·伶官傳論》：“韻致豐神，無一不美?！?sup>[47]
姚范評《有美堂記》：“風(fēng)韻溢于行間?！?sup>[48]
朱心炯評《峴山亭記》：“篇中每于遠處傳神?！?sup>[49]
唐文治評《送徐無黨南歸序》：“豐神千古不滅?！?sup>[50]
林紓評《豐樂亭記》：“乃愈見風(fēng)神?！?sup>[51]
林紓評《峴山亭記》：“真神來之筆！”[52]
陳衍評《豐樂亭記》：“此歐公平生擅長之技，所謂風(fēng)神也?！?sup>[53]
由上可見，歐陽修散文極富“風(fēng)神”之美，其文之神采、神情、神境、神韻，受到評論家的廣泛稱譽，人們在“風(fēng)致”“風(fēng)韻”“興逸”“興致”“逸調(diào)”“韻味”“佳致”等內(nèi)涵相似或相近的詞語中，最終選擇了“風(fēng)神”一詞作為定語，來準確概括歐文的主體風(fēng)格?？梢哉f，“六一風(fēng)神”是對歐陽修散文（包括一部分文學(xué)性鮮明的史傳和史論）典型藝術(shù)風(fēng)格的專門稱謂。它感慨淋漓、悲慨嗚咽，迂回曲折、抑揚跌宕，一唱三嘆、韻致悠遠，感蕩人心、移人性情，具有強烈的感染力與藝術(shù)魅力。
第一節(jié) “六一風(fēng)神”之內(nèi)涵
一 感慨淋漓、悲慨嗚咽
歐陽修散文注重作家內(nèi)在悲情的抒發(fā)，其文章創(chuàng)作中感慨淋漓、悲慨嗚咽的情感內(nèi)涵是構(gòu)成“六一風(fēng)神”的重要元素。茅坤云：“其所沿情而鼓調(diào)布詞也，益暢‘風(fēng)神’?！?sup>[54]劉大櫆云：“慨嘆淋漓，風(fēng)神蕭颯?！?sup>[55]林紓云：“歐陽文忠文，清音幽韻，如飄風(fēng)急雨之驟至。夫飄風(fēng)急雨，豈能謂之韻……凡情之深者，流韻始遠，然必沉吟往復(fù)久之，始發(fā)為文?！?sup>[56]因歐文情之真、情之深、情之悲，故沉吟往復(fù)、流韻悠遠，且情思搖曳、風(fēng)神宕逸，極富美感。如以下所示：
《新五代史·伶官傳論》“低昂反復(fù)，感慨淋漓”[57]，“跌宕遒逸，風(fēng)神絕似史遷”[58]。
《新五代史·一行傳論》“慨嘆淋漓，風(fēng)神蕭颯”[59]。
《釋祕演詩集序》“多慷慨嗚咽之旨，覽之如聞?chuàng)糁摺?sup>[60]，“敘事感慨，無限悲壯”[61]，“俯仰悲懷，一往情深”[62]。
《送徐無黨南歸序》“反復(fù)感嘆”[63]，“淋漓悲慨，透露精神”[64]，“豐神千古不滅”[65]。
《梅圣俞詩集序》“淋漓滿志，如曲終余韻，一唱三嘆”[66]。
《豐樂亭記》“俯仰今昔，感慨系之”[67]，“感發(fā)深至”[68]，“憂深思遠，聲情發(fā)越”[69]，“生出感嘆，情文并美”[70]，“慨幸交集，無限低徊”[71]。
《菱溪石記》“無限低徊，無限慨嘆”[72]，“反復(fù)沉吟，借題寓慨”[73]。
《李秀才東園亭記》“感園之廢興”[74]，“身世之感溢于言外”[75]。
《峴山亭記》“風(fēng)流感慨”[76]。
《江鄰幾墓志銘》“其文澹蕩，其思悲慨”[77]，“作感慨調(diào)，抑揚頓挫，便有無限風(fēng)致”[78]。
《祭尹師魯文》“特寫其磊落之致、悲愴之思，抑揚跌宕，綽有情致”[79]。
《秋聲賦》“凜乎悲秋之意溢于言表”[80]。
……
要使作品情韻悠長、令人回味，創(chuàng)作者就必須把握好情感抒發(fā)的分寸與力度，使情感的流露既和順又悠長。林紓《春覺齋論文》中專設(shè)《情韻》一則，曰：“世之論文者恒以風(fēng)神推六一，殆即服其情韻之美?！庇衷疲骸胺睬橹钫?，流韻始遠；然必沉吟往復(fù)久之，始發(fā)為文……蓋述情欲其顯，顯當(dāng)不鄰于率；流韻欲其遠，遠又不至于枵。有是情，即有是韻。體會之，知其懇摯處發(fā)乎心本，綿遠處純以自然，此才名為真情韻?！?sup>[81]這既是林紓從閱讀歐陽修文章中獲得的深刻感受，也是基于自身創(chuàng)作實踐的心得體會。林紓認為，歐陽修文章不僅是抒情，而且其抒發(fā)的感情是經(jīng)過反復(fù)沉吟、精心醞釀的，是意味深長，耐人咀嚼的，“不在快人而在動人”，這樣的情感明朗而不輕率，飄遠而不空虛，而情思宕逸、情韻深長、意境綿邈、沁人心脾。洪本健認為“情感外顯”是“六一風(fēng)神”之本質(zhì)。[82]黃一權(quán)認為“感慨淋漓是‘六一風(fēng)神’在情感形態(tài)方面的內(nèi)涵表現(xiàn)”[83]。馬茂軍對“風(fēng)神說”的內(nèi)涵進行了進一步的深化與闡釋，他說：“不過風(fēng)神說的抒情不是現(xiàn)代意義上隨筆的輕松與自由，而在于突破了哀而不傷、怨而不怒的詩教傳統(tǒng)，它是司馬遷抒發(fā)郁憤的精神，是屈騷的哀傷怨怒，是韓愈的氣盛言宜、不平則鳴，是歐陽修的文窮而后工，是中古文人的窮困潦倒?jié)M腹牢騷，是那個時代沉痛生命的感發(fā)與痛苦心靈的吶喊?？梢哉f痛苦的心靈是風(fēng)神的本質(zhì)與本真?！?sup>[84]這都不失為精言要論。
二 迂回曲折、抑揚跌宕
歐陽修散文姿態(tài)橫生，別為韻折，令人讀之有一唱三嘆，余音不絕之感。其低昂起伏、跌宕頓挫的手法愈使文情幽折動宕，使文章更富風(fēng)神搖曳之美。蘇洵在《上歐陽內(nèi)翰第一書》中，較早對歐陽修文章“紆余委備，往復(fù)百折”[85]的風(fēng)格特點做出了準確、精要的概括。方東樹云：“歐公情韻幽折，往反詠唱，令人低徊欲絕，一唱三嘆?！?sup>[86]陳兆侖云：“歐公文每于將說未說處，吞吐抑揚作態(tài)，令人欲絕?！?sup>[87]文勢的曲折跌宕，使情感有醞釀、有節(jié)制、有舒張、有收縮，使情感的抒發(fā)與表達不至于一瀉千里、一覽無遺，文情的吞吐含咽再配合文勢的抑揚起伏，自然使歐公文章極富動宕變化之美，而有詠嘆生神之致。林紓云：“歐文講神韻，亦于頓筆加倍留意?！?sup>[88]又云：“歐公特為夷猶頓挫之筆，乃愈見風(fēng)神。”[89]這一迂回曲折的文勢變化又是自然而然形成的：“唯其筆妙古今，故能多作曲折，而無層累之跡。”[90]這種抑揚頓挫、跌宕遒逸的特點多得自“史遷風(fēng)神”的影響。沈德潛云：“抑揚頓挫，得《史記》神髓?！?sup>[91]愛新覺羅·玄燁云：“抑揚頓放中無限煙波，文之神似龍門者?！?sup>[92]劉熙載在將歐文與韓文進行比較之后，更加明確了歐不同于韓的特點，他說：“太史公文，韓得其雄，歐得其逸。雄者善用直捷，故發(fā)端便見出奇；逸者善用紆徐，故引緒乃覘入妙?！?sup>[93]他認為歐文區(qū)別于韓文的雄健、雄放，繼承、發(fā)揚司馬遷文章遒逸、飄逸的風(fēng)格特點，而這一特點又與其紆徐委婉的筆法息息相關(guān)。但這種抑揚頓宕并非輕易可及，需要付出極大的艱辛，如王文濡《評校音注古文辭類纂》所云“成如容易卻艱辛，宕逸處固不可及”[94]，可謂是深識創(chuàng)作三昧的體會之言。歐文迂回曲折、抑揚跌宕的特點在以下作品中有鮮明的體現(xiàn)，如下所示：
《送徐無黨南歸序》“反復(fù)感嘆，抑揚頓挫”[95]。
《梅圣俞詩集序》“低昂婉轉(zhuǎn)，又寫得淋漓滿志，如曲終余韻，一唱三嘆，不知其幾回反復(fù)也”[96]。
《釋祕演詩集序》“迂回曲至”[97]，“跌宕雄奇，是歐公得意處”[98]。
《豐樂亭記》“俯仰處更多閑情逸韻”[99]，“文情抑揚吞吐”[100]，“特為夷猶頓挫之筆，乃愈見風(fēng)神”[101]，“以風(fēng)致跌宕取勝”[102]。
《醉翁亭記》“逐層脫卸，逐步頓跌”[103]。
《畫舫齋記》“如此文忽而波瀾恣肆，忽而心氣安閑，正爾韻致如生”[104]。
《偃虹堤記》“敘次簡老，波瀾動宕，通體無一平直之筆，是為高文”[105]。
《真州東園記》“異樣離奇，異樣曲折”[106]。
《峴山亭記》“跌宕多姿”[107]。
《江鄰幾墓志銘》“抑揚頓挫，便有無限風(fēng)致”[108]。
《尚書屯田員外郎張君墓表》《河南府司錄張君墓表》“風(fēng)雅跌宕”[109]。
《太常博士尹君墓志銘》“吞吐不涉痕跡，是行文之神化處”[110]，“感慨深摯，神氣跌蕩，誦之使人心醉”[111]。
《祭尹師魯文》“磊落之致、悲愴之思，抑揚跌宕，綽有情致”[112]。
《讀李翱文》“曲折感愴”[113]，“備極頓挫郁勃之妙”[114]。
《新五代史·伶官傳論》“抑揚頓挫”[115]，“跌宕遒逸”[116]，“抑揚頓放中無限煙波，文之神似龍門者”[117]。
《新唐書·藝文志論》“抑揚頓折，無限風(fēng)神”[118]。
……
可見，歐陽修散文常于抑揚頓挫中寓無限煙波，于跌宕遒逸融淋漓之感慨，低昂婉曲，風(fēng)味宛曲，余韻悠揚，并得史遷神髓，而別具“六一風(fēng)神”一唱三嘆、猶夷頓宕、搖曳宕逸之美。
三 言盡意遠、一唱三嘆
歐陽修提倡文章寫作“言簡而意深”“簡而有法”[119]，其“意深”“有法”中包含著對為文深刻意旨、言外之意、文外之致的自覺追求。茅坤說：“神者，文章中淵然之光，膏然之思，一唱三嘆，余音裊裊，即之不可得，而味之又無窮者也?！?sup>[120]這里的“神”就是指風(fēng)神，茅坤認為富于“風(fēng)神”的文章是一唱三嘆、余音裊裊，令人回味無窮的。歐公文章，往往溫潤和平，少豪健勁峭之氣，其于人情物理，深婉至到，又情韻幽折，往復(fù)詠唱，文逸而遠，悠揚澹宕，令人低回欲絕，一唱三嘆，回味深長。李剛己云：“楮墨之外，別有一種遙情遠韻，令讀者詠嘆淫泆，油然不能自止?！?sup>[121]劉大櫆曰：“昔人謂意盡而言止者，天下之至言也；然言止而意不盡者尤佳。意到處言不到，言盡處意不盡，自太史公后，惟韓、歐得其一二?！?sup>[122]不僅序、記、碑志等一般散文的創(chuàng)作如此，其《新五代史》的撰寫同樣具有事外遠致、唱嘆有神的優(yōu)長。吳德旋云：“事外遠致，《史記》處處有之；能繼之者，《五代史》也?！?sup>[123]王惲云：“《新五代》一唱而三嘆，有余音者矣?！?sup>[124]因此，我們完全可以說，“六一風(fēng)神”是意在言外、委婉含蓄、興象超遠、韻致悠揚、饒有余味的審美境界。具體篇章而言，如：
《梅圣俞詩集序》“曲終余韻，一唱三嘆，不知其幾回反復(fù)也”[125]。
《送徐無黨南歸序》“不曾一字實說，全在言外得之”[126]。
《蘇氏文集序》“潦回反復(fù)，言盡而意不止”[127]。
《送曾鞏秀才序》“悠揚不盡”[128]。
《書梅圣俞稿后》“舂容雅澹，一唱三嘆處，亦歐之所獨擅”[129]。
《送楊寘序》“文致曲折，古秀雅淡，言有盡而情味無窮”[130]，“文發(fā)出琴之感人，大有一唱三嘆之致”[131]。
《李秀才東園亭記》“身世之感溢于言外”[132]。
《真州東園記》“處處回映，便覺文瀾宕往，含蘊無窮”[133]。
《豐樂亭記》《送田畫秀才序》“感發(fā)深至，措注渾雄，楮墨之外，別有一種遙情遠韻，令讀者詠嘆淫泆，油然不能自止”[134]。
《醉翁亭記》“有無限樂民之樂意隱見言外”[135]，“當(dāng)日政清人和，與民同樂景象，流溢于筆墨之外”[136]，又“清微淡遠，翛然弦外之音”[137]。
《相州晝錦記》“手寫題面而神游題外者”[138]。
《浮槎山水記》“絕世風(fēng)神，竟溢文字之外”[139]。
《江鄰幾墓志銘》“抑揚頓挫，便有無限風(fēng)致。此文佳處蓋在字句外”[140]。
《瀧岡阡表》“其文情懇摯纏綿，讀之真覺言有盡而意無窮”[141]。
《資政殿學(xué)士戶部侍郎文正范公神道碑銘》“無限惋惜，無限徘徊，令讀者于言外得之”[142]。
《張子野墓志銘》“往復(fù)慨嘆，令人玩味無窮，乃歐公之所長也”[143]。
《新五代史·伶官傳論》“文外有含蓄不盡之意……推開作結(jié)，有煙波不盡之勢，所謂篇終按混茫者也”[144]。
《新五代史·五代臣傳總論》“致慨之意亦既形于筆墨矣”[145]。
……
歐陽修散文情感內(nèi)涵的嗚咽悲慨，抒發(fā)的吞吐猶夷、抑揚頓挫，使文情曲折迂回、搖曳往復(fù)，詠嘆生神，而極富韻致悠揚、神思宕逸之美。唐文治云：“歐公豐神妙絕千古，一唱三嘆，皆出于天籟，臨時隨意點綴，故能化板為活耳?！?sup>[146]李剛己云：“妙在用筆紆徐宕漾，不參死語，故文外有含蓄不盡之意?！?sup>[147]文勢的紆徐曲折、俯仰跌宕，使文章富于靈動變化之時，亦添文章宕逸悠遠、情思綿邈、令人遐思的美感，這是一種通過意在言外的手法抒發(fā)作者審美體驗的，且生動傳神、委婉含蓄、饒有余味的審美境界，是“六一風(fēng)神”情思搖曳、風(fēng)韻宕逸、唱嘆有致的獨特審美特質(zhì)。
四 感蕩人心、移人性情
歐陽修的作品摹寫形象，生動傳神，感思郁勃，情韻深長，余音裊裊，令人回味，有著十分強烈的感染人心、移人情性的作用與美感。如：
《秋聲賦》“使人讀之，有悲秋之意”[148]，“一種感慨蒼涼之致，凄然欲絕。末歸到感心勞形，自為戕賊，無時非秋，真令人不堪回首”，“感慨悲涼中，寓警悟意，洵堪令人猛省”[149]。
《憎蒼蠅賦》“形容刻畫，讀是賦者能不惕然？”[150]
《瀧岡阡表》“未終篇，廢卷而泣……嗚呼，文字之感人深矣”[151]，“未嘗不泣涕涔涔下也”[152]，“只覺動人悲感，增人涕淚”[153]。
《祭石曼卿文》“凄清逸調(diào)，讀之令人悲酸”[154]，“文情濃至，音節(jié)悲哀，不忍多讀”[155]。
《祭吳尚書文》“情見乎詞，令人閱之亦愴然有感”[156]，“感慨世道處更使人不堪多讀”[157]。
《黃夢升墓志銘》“令人可歌可舞，欲泣欲笑”[158]。
《尚書都官員外郎歐陽公墓志銘》“孤子志所依之叔父，情文之哀，讀之欲泣；及覽所次獄事明決如神，讀之欲舞”[159]。
《送楊寘序》“文能移情，此為得之”[160]。
《蘇氏文集序》“予讀此文，往往欲流涕”[161]，“千百世下猶令人思慕無已也”[162]。
《送徐無黨南歸序》“文情感喟歔欷，最足動人”[163]。
《江鄰幾文集序》“今昔俯仰，感喟蒼涼，使人情為之移”[164]。
《內(nèi)制集序》“讀歐公作，為之撫然”[165]。
《新五代史·伶官傳論》“始為變徵之音，繼為羽聲慷慨，讀之不覺起舞”[166]。
《新五代史·一行傳論》“為欷歔傷憤久之”[167]，“讀之猶感愴有余思也”[168]。
歐陽修文章入人之深，移人情性，甚至在以議論說理為特點的應(yīng)用性文章如書奏札疏等中，這一特點也是鮮明突出的。魏禧說：“子嘗推古今奏議，漢賈誼、晁錯，宋李忠定，（本）朝王文成為第一，及再讀歐陽文忠奏札，則又未嘗不反復(fù)流連而不能已……而其言直切而婉，至反復(fù)而不窮。其移人之性情，入人之深，為前古奏議所未有。”[169]奏議之文尚能讓人“反復(fù)流連而不能已”，可見歐公文章感染人心、移人情性的巨大感染力與藝術(shù)魅力。
第二節(jié) “六一風(fēng)神”之文體分布
“六一風(fēng)神”作為歐陽修散文的主體風(fēng)格，在不同文體中均有體現(xiàn)，但序、記、碑志、史傳及史論這幾種文體更得其“風(fēng)神”搖曳宕逸之美，如下所示可見。
一 序
序文“風(fēng)神”主要篇目舉隅：
續(xù)表
據(jù)上表所示，歐陽修散文中具有“風(fēng)神”的序文主要篇目，包括贈送序《送梅圣俞歸河陽序》《送田畫秀才寧親萬州序》《送曾鞏秀才序》《送楊寘序》《送徐無黨南歸序》5篇，和詩文集序《書梅圣俞稿后》《釋祕演詩集序》《外制集序》《蘇氏文集序》《禮部唱和詩序》《梅圣俞詩集序》《續(xù)思潁詩序》《江鄰幾文集序》8篇，共13篇。其序文之“風(fēng)神美”主要體現(xiàn)在以下幾個方面：①反復(fù)感嘆，淋漓悲慨；②起伏跌宕，抑揚頓挫；③文致曲折，往復(fù)迂回；④一唱三嘆，言有盡而情味無窮；⑤敘事、感慨相結(jié)合；⑥意境空蒙繚繞；⑦風(fēng)韻悠揚；⑧脫胎于《史記》，得司馬子長之神髓。可見，從天圣九年（1031）25歲的歐陽修開始創(chuàng)作富有“風(fēng)神”特點的序文，一直至去世前一年的熙寧四年（1071），體現(xiàn)“風(fēng)神”風(fēng)貌的序文代表作不在少數(shù)，說明在序文創(chuàng)作中，“六一風(fēng)神”特點的形成與顯發(fā)是漸進的、逐步的，非一蹴而就，且這一審美風(fēng)尚的追求是持續(xù)不斷的，貫穿年輕至老年時期。此類文章往往敘事感慨，文筆飄逸，抑揚頓挫，又唱嘆有致，故而風(fēng)神雋永、風(fēng)韻尤絕。
二 記
記體文“風(fēng)神”主要篇目舉隅：
續(xù)表
續(xù)表
據(jù)上表所示，歐陽修散文中，富有“風(fēng)神”的記體文主要篇目有：《李秀才東園亭記》《畫舫齋記》《王彥章畫像記》《偃虹堤記》《醉翁亭記》《豐樂亭記》《菱溪石記》《真州東園記》《浮槎山水記》《有美堂記》《相州晝錦堂記》《峴山亭記》12篇。其記文之“風(fēng)神美”主要體現(xiàn)在以下幾個方面：①感發(fā)深至，無限慨嘆；②跌宕頓挫，吞吐抑揚；③虛實結(jié)合；④迂回百折；⑤溢于言外，含蘊無窮；⑥感慨議論結(jié)合；⑦文境綿遠，風(fēng)韻倏然；⑧仿佛《史記》，風(fēng)神特自寫生?？梢娫谝詫懢皵⑹聻橹鞯挠涹w文創(chuàng)作中，歐陽修文章“風(fēng)神”風(fēng)貌的呈現(xiàn)，在景祐三年之前的創(chuàng)作中已呈醞釀之勢，在景祐三年至慶歷五年的創(chuàng)作，初步彰顯。而慶歷五年貶謫滁州之后，無辜受誣、被貶滁州的仕途挫折感慨，貶地滁州優(yōu)美的山水風(fēng)物，多年散文創(chuàng)作經(jīng)驗的積累，獨具特色的審美追求，都在慶歷五年被貶滁州的這一時段，予以了充分的融觸與迸發(fā)，并不斷強化與成熟，形成了別具一格的“六一風(fēng)神”。在治平二年之后，由于心志衰退、歸潁心切等原因，彰顯“風(fēng)神”的文章數(shù)量并不多，但《峴山亭記》則是歐公晚年完美的收官之筆?？傊?，歐陽修記文在寫景狀物之余，流連慨嘆，往往特為猶夷頓挫、波瀾動宕，別具遙情遠韻，故風(fēng)神盎然、韻致縹緲，是“六一風(fēng)神”美文的重要組成。
三 墓志碑表
墓志碑表“風(fēng)神”主要篇目舉隅：
續(xù)表
據(jù)上表所示，歐陽修散文中，體現(xiàn)“風(fēng)神”風(fēng)貌的墓志碑表主要篇目包括：《張子野墓志銘》《黃夢升墓志銘》《尹師魯墓志銘》《江鄰幾墓志銘》4篇墓志銘；《尚書屯田員外郎張君墓表》《河南府司錄張君墓表》《瀧岡阡表》3篇墓表；《祭尹師魯文》《祭石曼卿文》2篇祭文，共9篇作品。其墓志碑表之“風(fēng)神美”主要體現(xiàn)在以下幾個方面：①感嘆淋漓，懇摯纏綿；②遒宕古逸，抑揚頓挫；③玩味無窮，言有盡而意無窮；④云氣空潭，自然無跡；⑤韻味自佳，風(fēng)神遒逸；⑥獨得史遷風(fēng)神，風(fēng)格最近太史公。從創(chuàng)作時間看，在碑表祭文創(chuàng)作中，沒有一篇是創(chuàng)作于景祐三年（1036）之前的，原因一是歐陽修其時年紀尚輕，親友朋僚多健在，碑表祭文自然不多，二是歐陽修于其時文章聲名未著，請作碑表祭文者自然極少。富有“風(fēng)神”的作品主要創(chuàng)作于景祐三年之后，此類文章多為悼念親朋僚友所作，其感情基調(diào)因表現(xiàn)內(nèi)容及文體特點，顯得尤為悲慨凄婉，在表現(xiàn)上又多俯仰跌宕，遂構(gòu)成“六一風(fēng)神”重要的情感內(nèi)涵與形式要素的又一類文體。
四 史論與史傳
史論與史傳“風(fēng)神”主要篇目舉隅：
據(jù)上表所示，歐陽修史論與史傳中，富于“風(fēng)神”風(fēng)貌的主要篇目包括：《新五代史》的《伶官傳論》《一行傳敘》《周臣列傳贊》和《新唐書》的《藝文志論》《兵志論》5篇史論，以及《新五代史》中《唐秦王從榮傳》《朱宣傳》《皇甫暉傳》3篇史傳，共8篇作品。其中《伶官傳論》是史論中公認最具“風(fēng)神”的，如學(xué)人所評“低昂反復(fù)，感慨淋漓”[170]“韻致豐神”[171]“一唱三嘆”[172]“紆徐宕漾”“文外含蓄不盡之意”“煙波不盡之勢”“篇終按混?！?sup>[173]“跌宕遒逸，風(fēng)神絕似史遷”[174]，真是“歐公豐神妙絕千古”[175]“皆出于天籟”[176]“無一不美”[177]，當(dāng)為史論“風(fēng)神美”之冠冕。其史論史傳之“風(fēng)神美”主要體現(xiàn)在以下幾個方面：①感慨淋漓；②跌宕遒逸，抑揚頓挫；③低昂反復(fù)，紆徐宕漾；④一唱三嘆，煙波不盡；⑤縹緲難測，韻致豐神；⑥風(fēng)神絕似史遷，風(fēng)神機軸逼真太史公。呂思勉認為“六一風(fēng)神”不僅指敘事文而言，也包括議論文，甚至考證之文，他說：“今觀歐公全集，其議論之文如《朋黨論》《為君難論》《本論》，考證之文如《辨易系辭》皆委婉曲折，意無不達，而尤長于言情。序跋如《蘇氏文集序》《釋祕演詩集序》，碑志如《瀧岡阡表》《石曼卿墓表》《徂徠石先生墓志銘》，雜記如《豐樂亭記》《峴山亭記》等，皆感慨系之，所謂六一風(fēng)神也”[178]，涵蓋范圍甚廣。熊禮匯也說：“討論歐文的風(fēng)神美，似有兩點應(yīng)該注意：一是歐文中有風(fēng)神美者并不限于敘事文一類，雖然茅坤等人言歐文風(fēng)神多以敘事之文為例，但歸有光說‘風(fēng)神、機軸，逼真太史公’，即指其論而言”，“大抵歐文中論贊、序跋、雜記等類文字，多有風(fēng)神之美”。[179]的確如此，在歐陽修《新五代史》和《新唐書》的相關(guān)史論中，多可見“風(fēng)神”盎然的名篇佳作，其中最著名的篇什自然是《新五代史·伶官傳論》了，從中我們充分感受到“六一風(fēng)神”別樣的“風(fēng)情”，它或為感慨深長，或為抑揚跌宕，或為含蘊不盡、回味無窮，彰顯了“六一風(fēng)神”的無窮魅力。由上表，我們也可以看出，在史論中，歐陽修主要由歷史人物或歷史事件而生發(fā)感慨、興嘆，使文章紆徐起伏，風(fēng)神跌宕，余味深長。而史傳則主要通過歷史人物及歷史事件的敘寫，鮮明、生動、傳神而充分彰顯“風(fēng)神”。
從筆者對以上彰顯“風(fēng)神”文章的梳理，可知歐陽修散文“六一風(fēng)神”，從文體類型角度而言，主要體現(xiàn)于序文、記文、碑表祭文、史論及史傳這幾類文體，這幾類文體大都具有一定的敘事性，或具有較為鮮明的人物、景物、事物的形象，或具有詳略有致、曲折明晰的事件經(jīng)過，而且歐陽修在創(chuàng)作中，無一例外地融入濃郁豐厚的情感內(nèi)涵，使文章感慨淋漓，興嘆有致，情事相生，畫龍點睛，備極神采。但不管是哪類文體，感慨淋漓、興象超遠、抑揚頓宕、唱嘆有致、風(fēng)韻悠然，都是構(gòu)成其文富于“風(fēng)神”特征的必要因素，如洪本健所說：“歷代古文評家爭相選錄的膾炙人口的佳作，多具備‘六一風(fēng)神’以沉吟往復(fù)、抑揚吞吐、唱嘆不盡、回味無窮為要素的美感?！?sup>[180]
[1]茅坤：《唐宋八大家文鈔》卷六十《廬陵史鈔引》，文淵閣四庫全書本。
[2]高步瀛撰注《唐宋文舉要》，上海古籍出版社，1982，第789頁。
[3]吳闿生：《古文范》卷四，民國八年上海朝記書莊寧波文明學(xué)社刊本。
[4]方東樹著、汪紹楹校點《昭昧詹言》，人民文學(xué)出版社，1961，第276頁。
[5]廖燕著、屠友祥校注《二十七松堂文集》卷三《令粵詩刻序》，上海遠東出版社，1999，第62頁。
[6]林紓：《春覺齋論文》，人民文學(xué)出版社，1959，第91頁。
[7]林紓：《春覺齋論文》，人民文學(xué)出版社，1959，第120頁。
[8]慕容真點?！读旨傔x評古文辭類纂》，浙江古籍出版社，1986，第345頁。
[9]慕容真點?！读旨傔x評古文辭類纂》，浙江古籍出版社，1986，第394頁。
[10]熊禮匯：《歐陽修對韓愈古文藝術(shù)傳統(tǒng)的接受和超越》，載劉德清、歐陽明亮編《歐陽修研究》，學(xué)林出版社，2008，第29頁。
[11]茅坤：《唐宋八大家文鈔》卷四十八《廬陵文鈔》，文淵閣四庫全書本。
[12]茅坤：《唐宋八大家文鈔》卷四十八《廬陵文鈔》，文淵閣四庫全書本。
[13]茅坤：《唐宋八大家文鈔》卷四十九《廬陵文鈔》，文淵閣四庫全書本。
[14]茅坤：《唐宋八大家文鈔》卷四十九《廬陵文鈔》，文淵閣四庫全書本。
[15]茅坤：《唐宋八大家文鈔》卷四十六《廬陵文鈔》，文淵閣四庫全書本。
[16]茅坤：《唐宋八大家文鈔》卷四十六《廬陵文鈔》，文淵閣四庫全書本。
[17]茅坤：《唐宋八大家文鈔》卷四十七《廬陵文鈔》，文淵閣四庫全書本。
[18]茅坤：《唐宋八大家文鈔》卷四十七《廬陵文鈔》，文淵閣四庫全書本。
[19]茅坤：《唐宋八大家文鈔》卷四十七《廬陵文鈔》，文淵閣四庫全書本。
[20]茅坤：《唐宋八大家文鈔》卷五十六《廬陵文鈔》，文淵閣四庫全書本。
[21]茅坤：《唐宋八大家文鈔》卷五十九《廬陵文鈔》，文淵閣四庫全書本。
[22]茅坤：《唐宋八大家文鈔》卷三十八《廬陵文鈔》，文淵閣四庫全書本。
[23]茅坤：《唐宋八大家文鈔》卷三十八《廬陵文鈔》，文淵閣四庫全書本。
[24]茅坤：《唐宋八大家文鈔》卷三十九《廬陵文鈔》，文淵閣四庫全書本。
[25]茅坤：《唐宋八大家文鈔》卷七十三《廬陵史鈔·朱宣傳》，文淵閣四庫全書本。
[26]茅坤：《唐宋八大家文鈔》卷七十五《廬陵史鈔·皇甫暉傳》，文淵閣四庫全書本。
[27]茅坤：《唐宋八大家文鈔》卷六十三《廬陵史鈔·唐秦王從榮傳》，文淵閣四庫全書本。
[28]歸有光：《歐陽文忠公文選》卷五，清刻本。
[29]歸有光：《歐陽文忠公文選》卷七，清刻本。
[30]林云銘：《古文析義·初編》卷五，清康熙丙申刻本。
[31]孫琮：《山曉閣唐宋八大家選·歐陽廬陵》卷三，清康熙刻本。
[32]孫琮：《山曉閣唐宋八大家選·歐陽廬陵》卷四，清康熙刻本。
[33]孫琮：《山曉閣唐宋八大家選·歐陽廬陵》卷四，清康熙刻本。
[34]孫琮：《山曉閣唐宋八大家選·歐陽廬陵》卷三，清康熙刻本。
[35]孫琮：《山曉閣唐宋八大家選·歐陽廬陵》卷三，清康熙刻本。
[36]孫琮：《山曉閣選宋大家歐陽廬陵全集》卷三，清康熙刻本。
[37]康熙帝選、徐乾學(xué)等編《古文淵鑒》，吉林人民出版社，1998，第973頁。
[38]王文濡：《評校音注古文辭類纂》卷五十四，中華書局，1923。
[39]徐樹錚：《諸家評點古文辭類纂》（第1冊），國家圖書館出版社，2012，第437頁。
[40]歸有光：《歐陽文忠公文選》卷六，清刻本。
[41]歸有光：《歐陽文忠公文選》卷十，清刻本。
[42]王符曾：《古文小品咀華（甲種本）》卷四，書目文獻出版社，1983，第249頁。
[43]沈德潛選評、于石校注《唐宋八家文讀本》（上），安徽文藝出版社，1998，第371頁。
[44]沈德潛選評、于石校注《唐宋八家文讀本》（上），安徽文藝出版社，1998，第459頁。
[45]李剛己：《古文辭約編·序跋類》，民國十四年柏香書屋刊本。
[46]徐樹錚：《諸家評點古文辭類纂》（第1冊），國家圖書館出版社，2012，第429頁。
[47]毛慶藩：《古文學(xué)余》卷三十二，光緒戊申刻本。
[48]王文濡：《評校音注古文辭類纂》卷五十四，中華書局，1923。
[49]朱心炯：《古文評注便覽》卷七，清乾隆三十四年耐芳居刊本。
[50]唐文治：《國文經(jīng)緯貫通大義》卷二，1925年無錫國學(xué)專修館本。
[51]林紓：《春覺齋論文》，人民文學(xué)出版社，1959，第120頁。
[52]慕容真點?！读旨傔x評古文辭類纂》，浙江古籍出版社，1986，第416頁。
[53]陳衍撰、陳步編《陳石遺集》，福建人民出版社，2001，第1623頁。
[54]茅坤：《茅鹿門先生文集》卷三十一《廬陵文鈔》，明刊本。
[55]徐樹錚：《諸家評點古文辭類纂》（第1冊），國家圖書館出版社，2012，第429頁。
[56]林紓：《春覺齋論文》，人民文學(xué)出版社，1959，第84～85頁。
[57]吳楚材、吳調(diào)侯選注，安平秋點?！豆盼挠^止》卷十，中華書局，1987，第403頁。
[58]徐樹錚：《諸家評點古文辭類纂》（第1冊），國家圖書館出版社，2012，第437頁。
[59]徐樹錚：《諸家評點古文辭類纂》（第1冊），國家圖書館出版社，2012，第429頁。
[60]茅坤：《唐宋八大家文鈔》卷四十五《廬陵文鈔》，文淵閣四庫全書本。
[61]林云銘：《古文析義·初編》卷五，清康熙丙申刻本。
[62]唐介軒：《古文翼》卷七，清同治癸酉常熟藝文堂刻本。
[63]徐樹錚：《諸家評點古文辭類纂》（第3冊），國家圖書館出版社，2012，第332頁。
[64]歸有光：《歐陽文忠公文選》卷六，清刻本。
[65]唐文治：《國文經(jīng)緯貫通大義》卷二，1925年無錫國學(xué)專修館本。
[66]孫琮：《山曉閣選宋大家歐陽廬陵全集》卷三，清康熙刻本。
[67]吳楚材、吳調(diào)侯選注，安平秋點?！豆盼挠^止》卷十，中華書局，1987，第409頁。
[68]李剛己：《古文辭約編·序跋類》，民國十四年柏香書屋刊本。
[69]吳闿生：《古文范》卷四，民國八年上海朝記書莊寧波文明學(xué)社刊本。
[70]高步瀛撰注《唐宋文舉要》，上海古籍出版社，1982，第783頁。
[71]過珙：《古文評注》卷八，清嘉慶庚申刻本。
[72]孫琮：《山曉閣唐宋八大家選·歐陽廬陵》卷三，清康熙刻本。
[73]王文濡：《評校音注古文辭類纂》卷五十四，中華書局，1923。
[74]茅坤：《唐宋八大家文鈔》卷四十八《廬陵文鈔》，文淵閣四庫全書本。
[75]王文濡：《評校音注古文辭類纂》卷五十四，中華書局，1923。
[76]茅坤：《唐宋八大家文鈔》卷四十八《廬陵文鈔》，文淵閣四庫全書本。
[77]高海夫編《唐宋八大家文鈔校注集評》，三秦出版社，1998，第2634頁。
[78]孫琮：《山曉閣選宋大家歐陽廬陵全集》卷三，清康熙刻本。
[79]張伯行：《唐宋八大家文鈔》卷六，中華書局，2010，第85頁。
[80]吳楚材、吳調(diào)侯選注，安平秋點?！豆盼挠^止》卷十，中華書局，1987，第413頁。
[81]林紓：《春覺齋論文·情韻》，人民文學(xué)出版社，1959，第84～85頁。
[82]洪本健：《略論“六一風(fēng)神”》，《文學(xué)遺產(chǎn)》1996年第1期，第65頁。
[83]〔韓〕黃一權(quán)：《歐陽修散文研究》，華東師范大學(xué)出版社，2003，第145頁。
[84]馬茂軍：《宋代散文史論》，中華書局，2008，第36頁。
[85]蘇洵著，曾棗莊、金成禮等箋注《嘉祐集箋注·上歐陽內(nèi)翰第一書》，上海古籍出版社，2001，第328頁。
[86]方東樹著、汪紹楹校點《昭昧詹言》，人民文學(xué)出版社，1961，第276頁。
[87]陳兆侖：《陳太仆批選八大家文鈔·歐文》，清光緒二十六年天津文美齋石印本。
[88]林紓：《春覺齋論文》，人民文學(xué)出版社，1959，第84頁。
[89]林紓：《春覺齋論文》，人民文學(xué)出版社，1959，第120頁。
[90]呂留良：《唐宋八家古文精選·歐陽文》，清甲申呂氏家塾刊本。
[91]沈德潛選評、于石校注《唐宋八家文讀本》，安徽文藝出版社，1998，第461頁。
[92]康熙帝選、徐乾學(xué)等編《古文淵鑒》（下冊），吉林人民出版社，1998，第968頁。
[93]劉熙載：《藝概》卷一《文概》，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第13頁。
[94]王文濡：《評校音注古文辭類纂》卷四十四，中華書局，1923。
[95]徐樹錚：《諸家評點古文辭類纂》（第3冊），國家圖書館出版社，2012，第332頁。
[96]孫琮：《山曉閣選宋大家歐陽廬陵全集》卷三，清康熙刻本。
[97]唐介軒：《古文翼》卷七，清同治癸酉常熟藝文堂刻本。
[98]毛慶蕃：《古文學(xué)余》卷三十二，光緒戊申刻本。
[99]康熙帝選、徐乾學(xué)等編《古文淵鑒》，吉林人民出版社，1998，第973頁。
[100]吳闿生：《古文范》卷四，民國八年上海朝記書莊寧波文明學(xué)社刊本。
[101]林紓：《春覺齋論文》，人民文學(xué)出版社，1959，第120頁。
[102]李剛己：《古文辭約編·序跋類》，民國十四年柏香書屋刊本。
[103]吳楚材、吳調(diào)侯選注，安平秋點?！豆盼挠^止》卷十，中華書局，1987，第411頁。
[104]唐介軒：《古文翼》卷七，清同治癸酉常熟藝文堂刻本。
[105]沈德潛選評、于石校注《唐宋八家文讀本》，安徽文藝出版社，1998，第395頁。
[106]金圣嘆：《天下才子必讀書》卷十三，萬卷出版公司，2009，第369頁。
[107]沈德潛選評、于石校注《唐宋八家文讀本》，安徽文藝出版社，1998，第399頁。
[108]孫琮：《山曉閣選宋大家歐陽廬陵全集》卷三，清康熙刻本。
[109]歸有光：《歐陽文忠公文選》卷十，清刻本。
[110]慕容真點?！读旨傔x評古文辭類纂》，浙江古籍出版社，1986，第364頁。
[111]徐樹錚：《諸家評點古文辭類纂》（第4冊），國家圖書館出版社，2012，第211頁。
[112]張伯行：《唐宋八大家文鈔》卷六，中華書局，2010，第85頁。
[113]林云銘：《古文析義·二編》卷七，清康熙丙申刻本。
[114]金圣嘆選評、王之績評注《評注才子古文》卷十二，江左書林，1914年石印本。
[115]沈德潛選評、于石校注《唐宋八家文讀本》，安徽文藝出版社，1998，第456頁。
[116]徐樹錚：《諸家評點古文辭類纂》（第1冊），國家圖書館出版社，2012，第437頁。
[117]康熙帝選、徐乾學(xué)等編《古文淵鑒》（下冊），吉林人民出版社，1998，第968頁。
[118]沈德潛選評、于石校注《唐宋八家文讀本》，安徽文藝出版社，1998，第459頁。
[119]卷七十二《論尹師魯墓志》，第1045頁。
[120]茅坤著，張夢新、張大芝點?！睹├ぜ?，浙江古籍出版社，2012，第863頁。
[121]李剛己：《古文辭約編·雜記類》，民國十四年柏香書屋刊本。
[122]劉大櫆：《論文偶記》，人民文學(xué)出版社，1959，第8頁。
[123]吳德旋：《初月樓古文緒論》，人民文學(xué)出版社，1959，第25頁。
[124]王惲：《秋澗先生大全文集》卷九十四，清抄本。
[125]孫琮：《山曉閣選宋大家歐陽廬陵全集》卷三，清康熙刻本。
[126]孫琮：《山曉閣選宋大家歐陽廬陵全集》卷三，清康熙刻本。
[127]何焯著、崔高維點?！读x門讀書記》，中華書局，1987，第685頁。
[128]何焯著、崔高維點?！读x門讀書記》，中華書局，1987，第688頁。
[129]呂留良：《唐宋八家古文精選·歐陽文》，清甲申呂氏家塾刊本。
[130]過珙：《古文評注》卷八，清嘉慶庚申刻本。
[131]唐介軒：《古文翼》卷七，清同治癸酉常熟藝文堂刻本。
[132]王文濡：《評校音注古文辭類纂》卷五十四，中華書局，1923。
[133]唐介軒：《古文翼》卷七，清同治癸酉常熟藝文堂刻本。
[134]李剛己：《古文辭約編·雜記類》，民國十四年柏香書屋刊本。
[135]過珙：《古文評注》卷八，清嘉慶庚申刻本。
[136]唐介軒：《古文翼》卷七，清同治癸酉常熟藝文堂刻本。
[137]唐文治：《國文經(jīng)緯貫通大義》卷六，1925年無錫國學(xué)專修館本。
[138]唐介軒：《古文翼》卷七，清同治癸酉常熟藝文堂刻本。
[139]慕容真點?！读旨傔x評古文辭類纂》，浙江古籍出版社，1986，第418頁。
[140]孫琮：《山曉閣選宋大家歐陽廬陵全集》卷三，清康熙刻本。
[141]過珙：《古文評注》卷八，清嘉慶庚申刻本。
[142]沈德潛選評、于石校注《唐宋八家文讀本》，安徽文藝出版社，1998，第419頁。
[143]陳曾則：《古文比》卷二，中華書局，民國二十五年鉛印本。
[144]李剛己：《古文辭約編·序跋類》，民國十四年柏香書屋刊本。
[145]孫琮：《山曉閣選宋大家歐陽廬陵全集》卷三，清康熙刻本。
[146]唐文治：《國文經(jīng)緯貫通大義》卷一，1925年無錫國學(xué)專修館本。
[147]李剛己：《古文辭約編·序跋類》，民國十四年柏香書屋刊本。
[148]歸有光：《歐陽文忠公文選》卷十，清刻本。
[149]過珙：《古文評注》卷八，清嘉慶庚申刻本。
[150]歸有光：《歐陽文忠公文選》卷十，清刻本。
[151]歸莊：《歸莊集》卷四，上海古籍出版社，2010，第298頁。
[152]蔡世遠：《古文雅正》卷十，清光緒乙巳宏道堂重刻本。
[153]吳楚材、吳調(diào)侯選注，安平秋點?！豆盼挠^止》卷十，中華書局，1987，第198頁。
[154]過珙：《古文評注》卷八，清嘉慶庚申刻本。
[155]林云銘：《古文析義·初編》卷五，清康熙丙申刻本。
[156]張伯行：《唐宋八大家文鈔》卷六，中華書局，2010，第84頁。
[157]歸有光：《歐陽文忠公文選》卷十，清刻本。
[158]歸有光：《歐陽文忠公文選》卷九，清刻本。
[159]儲欣：《唐宋十大家全集錄·六一居士全集錄》卷三，清光緒壬午江蘇書局重刻本。
[160]吳楚材、吳調(diào)侯選注，安平秋點校《古文觀止》卷十，中華書局，1987，第402頁。
[161]茅坤：《唐宋八大家文鈔》卷四十五《廬陵文鈔》，文淵閣四庫全書本。
[162]孫琮：《山曉閣選宋大家歐陽廬陵全集》卷三，清康熙刻本。
[163]沈德潛選評、于石校注《唐宋八家文讀本》，安徽文藝出版社，1998，第385頁。
[164]高步瀛撰注《唐宋文舉要》，上海古籍出版社，1982，第681頁。
[165]沈德潛選評、于石校注《唐宋八家文讀本》，安徽文藝出版社，1998，第379頁。
[166]王符曾：《古文小品咀華（甲種本）》卷四，書目文獻出版社，1983，第255頁。
[167]茅坤：《茅鹿門先生文集》卷一，明刊本。
[168]蔡世遠：《古文雅正》卷十，清光緒乙巳宏道堂重刻本。
[169]魏禧著、胡守仁等校點《魏叔子文集》卷十三，中華書局，2003，第667頁。
[170]吳楚材、吳調(diào)侯選注，安平秋點?！豆盼挠^止》卷十，中華書局，1987，第403頁。
[171]毛慶藩：《古文學(xué)余》卷三十二，光緒戊申刻本。
[172]唐文治：《國文經(jīng)緯貫通大義》卷一《格律警嚴法》，1925年無錫國學(xué)專修館本。
[173]李剛己：《古文辭約編·序跋類》，民國十四年柏香書屋刊本。
[174]徐樹錚：《諸家評點古文辭類纂》（第1冊），國家圖書館出版社，2012，第437頁。
[175]唐文治：《國文經(jīng)緯貫通大義》卷一《格律警嚴法》，1925年無錫國學(xué)專修館本。
[176]唐文治：《國文經(jīng)緯貫通大義》卷一《格律警嚴法》，1925年無錫國學(xué)專修館本。
[177]毛慶藩：《古文學(xué)余》卷三十二，光緒戊申刻本。
[178]呂思勉：《宋代文學(xué)》，商務(wù)印書館，1929，第14頁。
[179]熊禮匯：《歐陽修對韓愈古文藝術(shù)傳統(tǒng)的接受和超越》，載劉德清、歐陽明亮編《歐陽修研究》，學(xué)林出版社，2008，第29頁。
[180]洪本?。骸稓W陽修的“和氣”與“六一風(fēng)神”》，《國學(xué)學(xué)刊》2014年第2期，第126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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