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簡桂花香

一

夜，安靜如水，空中那一輪明月，籠罩在一層薄薄的霧氣里。絲絲微風(fēng)拂過頭發(fā)，拂過月光下的一棵桂花樹，淡雅的香氣在秋的薄涼里彌漫。風(fēng)過后有細(xì)碎的桂花落下來。“人閑桂花落，夜靜春山空。”一句描寫桂花的詩就這樣不經(jīng)意間，從遙遠(yuǎn)的過去，曲曲折折地繞過來，借著眼前滿樹桂花唱一曲高山流水的絕唱。

山村靜靜的，聽不見一點(diǎn)兒聲音。這靜是陶淵明“采菊東籬下”時幽雅淡泊的靜，是蘇東坡“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時豪放凌亂的靜。靜對我而言是一種無言的痛。

云從月亮邊緩緩移過，些許愁緒從云的身邊蔓延開來，這愁緒如一張無形的網(wǎng)，籠罩在心尖上。

喜歡桂花，可能是因?yàn)樗喖s自然，似鄉(xiāng)間女子，也可能是因?yàn)樗鼰o

處不在的香。桂花的香和牡丹的鮮艷一樣，是很有名氣的。因此就有了像雪小禪這樣空靈曼妙的女子，為它寫下《風(fēng)動桂花香》的美文；也有歌星，一遍遍地唱著浸染桂香的歌。

今夜，桂花的香味彌散在我的周圍，如千里月光推開緊閉的心窗，點(diǎn)燃紅塵蒼涼。腦海里回想起我也曾一路漂泊，顛沛流離，歷盡千辛萬苦，從少年到白頭，從故鄉(xiāng)到異鄉(xiāng)，尋找海市蜃樓般的錦繡前程。在飽嘗了世

間所有苦難，看透人世百態(tài)后，行囊里裝著的只有母親桂香般的叮嚀與牽掛，這是溢著香氣的叮嚀與牽掛。

這么多年來，不管世事如何變遷，桂花開放的季節(jié)，我總是孤獨(dú)地佇立在桂樹下，把平時沉淀在心里的情感，借助縈繞的花香稀釋。桂花薄薄的花蕊里透出一絲絲的悵然，像一位終生不遇愛情的女子，只能在世界的

一角獨(dú)守孤單；像一只折翅的蝶，不知能否飛過那片滄海？

今晚，流年在清秋的夜里唱歌，寂靜的音符、憂傷的旋律，一如布滿桂香的冷冷月光，照見我無處可逃的寂寞。

二

風(fēng)在舊夢里吹奏一支曲子，幽幽地遺落在遠(yuǎn)去的青春里。我站在飄滿香氣的桂花下，往事瞬間便像秋風(fēng)吹落的花朵，紛紛趕來。記得，村外不遠(yuǎn)處有幾棵桂花樹，桂花開的時候，淡黃的花朵簇?fù)碓诰G葉里，一陣風(fēng)吹

過，花香便撲面而至。

那時還年少，充滿了稀奇古怪的理想，常和一位叫桂的女子，坐在桂花樹下，看天空中飄來飄去的云朵，自己也放聲歌唱《八月桂花遍地開》，歌聲飄得很遠(yuǎn)很遠(yuǎn)，引得許多孩子都紛紛跑來。

有時，母親會讓我們拿上一張席子，鋪在桂花樹下，風(fēng)吹過，桂花便紛紛掉落下來，席子上、我們的頭發(fā)上都是?；ǘ潆m小香味卻很濃，我把花抓在手心，閉上眼睛，深深地吸一口氣，仿佛要把所有的香氣都吸進(jìn)自

己肚子里去似的。被收集起來的桂花，曬干了做成花茶，留著有客人來或逢年過節(jié)再拿出來，那時我們又能聞到桂花的香了?？v然秋天遠(yuǎn)去，可是桂花的香卻永遠(yuǎn)留在平淡的日子里，一天天陪伴著我們。

如今，美好時光早已遠(yuǎn)去，站在樹下，抬頭，天還是瓦藍(lán)、清澈、純粹的，仿佛年少的時光。桂花依然那樣濃烈地開著，像那時的心情。

可是，流年不再，青春已逝，感嘆之余，內(nèi)心一片茫然。真是人生如夢，如這清簡的桂花香，終究是會隨風(fēng)飄去的。那些被收集起來晾干的桂花，也只是一種記憶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