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樂研究
漢代郊祀歌音樂形態(tài)研究
閆運(yùn)利 (北京,首都師范大學(xué)文學(xué)院,100089)
提要:郊祀歌是古代天子郊祀天地神靈所用的樂歌。漢代皇帝郊祀天地各有側(cè)重,間有制作,今留存武帝朝《郊祀歌十九章》?!督检敫枋耪隆废道钛幽甑葥?jù)音樂、祭祀需要,選取司馬相如等人詩賦作品中的一句或幾句割裂、拼湊而成。祭祀表演神圣、隆重,可能配以《云翹舞》。東漢、曹魏沿用,明確配以舞蹈,音樂體系更加成熟?!肚嚓枴返雀璞饼R仍有傳唱。唐后多有《天馬歌》擬作,明胡應(yīng)麟有《擬漢郊祀歌十九首》,多不歌。
關(guān)鍵詞:漢代 郊祀歌 音樂形態(tài)
作者簡介:閆運(yùn)利,女,1987年1月生,河北邢臺(tái)人。首都師范大學(xué)文學(xué)院中國古代文學(xué)專業(yè)2014級(jí)在讀博士,研究方向?yàn)槲簳x南北朝隋唐五代文學(xué)。
郊,即“古者天子夏親郊祀上帝于郊”。[1]祀,即“昭孝事祖,通神明”。[2]狹義上的“郊祀”指南郊祭天,北郊祭地;廣義上包括南郊祭天、北郊祭地、泰山封禪、明堂、雩祭、籍田、神州、朝日夕月、風(fēng)師雨師、社稷、先農(nóng)、祈谷、先圣先師等?!胺蚪检胝撸魍踔⑹?,國家之大禮”。[3]郊祀活動(dòng)是一個(gè)國家禮樂制度的重要組成部分,郊祀歌是郊祀過程中祈天降福所用的樂歌。郭茂倩《樂府詩集》將“郊廟歌辭”置于十二類中的第一類,郊祀歌又位于郊廟歌辭之首。數(shù)量占十二卷中的七卷,足見其地位之重要。
學(xué)人對漢代郊祀歌的研究主要集中于《郊祀歌十九章》。如對作者的辯證,有龍文玲《漢〈郊祀歌十九章〉作者辯證》[4];對作品創(chuàng)作時(shí)間的討論,有張樹國《漢武帝時(shí)代國家祭祀的逐步確立與〈郊祀歌十九章〉創(chuàng)制時(shí)地考論》[5]、龍文玲《漢武帝〈景星〉及文學(xué)史意義》[6]及王淑梅、于盛庭《再論〈天馬歌〉的寫作緣由和年代問題》[7];對十九章內(nèi)部排序內(nèi)涵的解讀,有張強(qiáng)《〈郊祀歌〉考論》[8];對《郊祀歌》與漢代郊祀禮樂文化之間關(guān)系的考察,有王長華、許倩《漢〈郊祀歌〉與漢武帝時(shí)期郊祀禮樂》[9];對“鄒子樂”的考辨,有王福利《郊廟燕射歌辭研究》[10]、郭思韻《漢郊祀歌的“鄒子樂”與東漢兩用〈朱明〉小議兼論與〈帝臨〉之關(guān)系》[11]。趙穎暢碩士論文《西漢郊廟樂府研究》對其作者、作品內(nèi)部排序及郊祀儀式過程進(jìn)行了全面論述。[12]另有羅根澤《樂府文學(xué)史》[13]、蕭滌非《漢魏六朝樂府文學(xué)史》[14]、鄭文《漢詩研究》[15]、張永鑫《漢樂府研究》[16]、趙敏俐《周漢詩歌綜論》[17]等專著,都曾論及《郊祀歌十九章》,且各有創(chuàng)見。
但目前研究存在兩方面的不足:一是對《郊祀歌十九章》之外的漢郊祀歌基本沒有關(guān)注;二是從音樂角度研究的較少,目前只有王福利《郊廟燕射歌辭研究》一書對《郊祀歌》有所論述。因此本文擬在厘清漢代郊祀活動(dòng)及郊祀歌辭留存狀況的基礎(chǔ)上,對以《郊祀歌十九章》為代表的漢代郊祀歌的創(chuàng)作、表演、流變等音樂形態(tài)進(jìn)行系統(tǒng)、全面的整理與研究,以期對漢郊祀歌研究有所推進(jìn)。
一 西漢郊祀活動(dòng)及郊祀歌辭留存狀況概述
公元前202年,劉邦正式稱帝。自此始,西漢歷經(jīng)兩百多年。根據(jù)西漢各朝郊祀活動(dòng)特點(diǎn)分為高祖—景帝、武帝、昭帝—元帝、成帝—王莽四個(gè)時(shí)期。
(1)高祖時(shí)期,郊祀活動(dòng)多依秦儀,未遑新制。如《史記·封禪書》載:
悉召故秦祝官,復(fù)置太祝、太宰,如其故儀禮。因令縣為公社。下詔曰:“吾甚重祠而敬祭。今上帝之祭及山川諸神當(dāng)祠者,各以其時(shí)禮祠之如故。”[18]
并且“有司進(jìn)祠,上不親往?!?sup>[19]高祖并不參加。高祖于四時(shí)春以羊彘祠枌榆社,釁鼓旗以祠蚩尤,于歲時(shí)祠靈星以牛,以羊豕臘祠社稷等。整個(gè)祭祀活動(dòng)充滿了濃重的民間巫術(shù)色彩,且無天地之祀。但高祖始創(chuàng)“五帝”之說,《漢書·郊祀志》載:
二年,東擊項(xiàng)籍而還入關(guān),問:“故秦時(shí)上帝祠何帝也?”對曰:“四帝,有白、青、黃、赤帝之祠。”高祖曰:“吾聞天有五帝,而有四,何也?”莫知其說。于是高祖曰:“吾知之矣,乃待我而具五也?!蹦肆⒑诘垤簦槐碑?。[20]
此說對后世祭祀五帝影響極大。
孝文帝時(shí),多祠五帝?!妒酚洝ば⑽谋炯o(jì)》載:
十五年,黃龍見成紀(jì),天子乃復(fù)召魯公孫臣,以為博士,申明土德事。于是上乃下詔曰:“有異物之神見于成紀(jì),無害于民,歲以有年。朕親郊祀上帝諸神。禮官議,毋諱以勞朕?!庇兴径Y官皆曰:“古者天子夏躬親禮祀上帝于郊,故曰郊?!庇谑翘熳邮夹矣海家娢宓?,以孟夏四月答禮焉。[21]
又《史記·封禪書》載:
文帝出長門,若見五人于道北,遂因其直北立五帝壇,祠以五牢具。[22]
并且文帝受方士影響,郊祀天地較隨意。如聽趙人新垣平的進(jìn)言,作渭陽五帝廟,且于夏四月,親拜霸渭之會(huì),以郊見渭陽五帝?!皺?quán)火舉而祠,若光輝然屬天焉”。[23]場面甚為隆重。又聽新垣平之言,“治廟汾陰南,臨河,欲祠出周鼎”。[24]可見方士之言,主導(dǎo)當(dāng)時(shí)的郊祀活動(dòng)。當(dāng)方士之言被攻破,“文帝怠于改正朔服色神明之事,而渭陽、長門五帝使祠官領(lǐng),以時(shí)致禮,不往焉”。[25]《禮記正義·曲禮》言:
凡祭,有其廢之,莫敢舉也;有其舉之,莫敢廢也。[26]
祭祀不可擅自廢、舉,孝文帝之舉,可見隨意。
孝景帝在位,郊祀活動(dòng)無有所興?!笆?,祠官各以歲時(shí)祠如故?!?sup>[27]《史記·孝景本紀(jì)》僅記載一次郊祀活動(dòng):
中六年二月己卯,行幸雍,郊見五帝。[28]
總而言之,高祖時(shí),無天地之祀;文帝時(shí),多祀五帝;景帝時(shí),無有所興。在郊祀五帝活動(dòng)中也未見與音樂相關(guān)的記載。但是郊祀與音樂自古就有聯(lián)系,“古者祠天地皆有樂,而神祇可得而禮”。[29]只是郊祀活動(dòng)所用音樂、歌辭成為正式的郊祀樂是自武帝時(shí)代的李延年始。
(2)漢武帝時(shí)代是一個(gè)極具開創(chuàng)性、娛樂性,充滿神秘色彩的時(shí)代。從開創(chuàng)太一、后土之祀到始用郊祀樂,從打破周代以來的禮法到隨意以天馬等祥瑞之歌郊天祭祖,從相信方士無稽之談到與方士共同主持漢代郊祀活動(dòng),無不體現(xiàn)著這種鮮明的時(shí)代特征。武帝“尤敬鬼神之祀”[30],郊祀活動(dòng)頻繁。據(jù)《西漢會(huì)要》載:
孝武親郊十一,幸雍祠五畤八,幸甘泉郊泰畤三。[31]
事實(shí)上,武帝幸雍祠五畤八次,幸甘泉郊泰畤四次,幸河?xùn)|祠后土五次,封禪泰山七次。如《漢書·武帝紀(jì)》載:
(元光)二年冬十月,行幸雍,祠五畤。[32]
(元狩)元年冬十月,行幸雍,祠五畤。獲白麟,作白麟之歌。[33]
(元狩)二年冬十月,行幸雍,祠五畤。[34]
(元鼎)四年冬十月,行幸雍,祠五畤。[35]
(元鼎)五年冬十月,行幸雍,祠五畤。[36]
(元封)二年冬十月,行幸雍,祠五畤。[37]
(元封)四年冬十月,行幸雍,祠五畤。[38]
(太始)四年十二月,行幸雍,祠五畤。[39]
“雍”指雍縣。五畤即鄜畤,密畤,吳陽上畤、下畤,北畤?!稘h書·郊祀志》曰:
蓋天好陰,祠之必于高山之下畤,命曰“畤”。[40]
秦文公建鄜畤祀白帝,秦宣公建密畤祀青帝,秦靈公建吳陽上畤、下畤祀黃帝、炎帝,漢高祖乃立黑帝祠,命曰北畤。武帝前期熱衷于祀雍五畤,后逐漸衰落。如《史記·封禪書》載:“有司上言雍五畤無牢熟具,芬芳不備。”[41]
《漢書·武帝紀(jì)》載郊甘泉泰畤四次,祠河?xùn)|后土五次:
(元鼎)五年十一月辛巳朔旦冬至,立泰畤于甘泉。天子親郊見,朝日夕月。[42]
元封五年四月,還至甘泉,郊泰畤。[43]
天漢元年春正月,行幸甘泉,郊泰畤。[44]
后元元年正月,行幸甘泉,郊泰畤。[45]
(元鼎)四年十一月甲子,立后土祠于汾陰脽上。[46]
元封四年春三月,祠后土。[47]
元封六年三月,行幸河?xùn)|,祠后土。[48]
太初二年三月,行幸河?xùn)|,祠后土。[49]
天漢元年三月,行幸河?xùn)|,祠后土。[50]
甘泉泰畤、汾陰后土分別建于元鼎五年、元鼎四年,是武帝郊祀活動(dòng)的重心。成帝時(shí)遷至長安南北郊,哀帝時(shí)恢復(fù)甘泉泰畤、汾陰后土。王莽時(shí)又恢復(fù)到長安南北郊。
又《漢書·武帝紀(jì)》載泰山封禪七次:
(元封元年)夏四月癸卯,上還,登封泰山。[51]
元封五年春三月,還至泰山,增封。甲子,祠高祖于明堂,以配上帝。[52]
太初元年冬十月,行幸泰山。十一月甲子朔旦,冬至,祠上帝于明堂。[53]
太初三年四月,修封泰山。[54]
天漢三年三月,行幸泰山,修封,祀明堂。[55]
太始四年春三月,行幸泰山,修封。[56]
征和四年三月,還至泰山,修封。[57]
封禪之禮最早見于管仲的《封禪篇》,亡佚?!妒酚洝し舛U書》曰:
泰山上筑土為壇以祭天,報(bào)天之功,故曰封。泰山下小山上除地,報(bào)地之功,故曰禪。[58]
每易姓而王、有符瑞,受命然后得封禪?;蚍晔⑹溃舛U以答謝上天。武帝多次修封泰山,祀上帝于明堂。且“天子皆親拜見,衣上黃而盡用樂焉”。[59]
武帝頻繁的郊祀活動(dòng),用樂卻自李延年始?!稘h書·郊祀志》載:
其春,既滅南越,上有嬖臣李延年以好音見。上善之,下公卿議,曰:“民間祠尚有鼓舞樂,今郊祀而無樂,豈稱乎?”公卿曰:“古者祠天地皆有樂,而神祇可得而禮。”或曰:“太帝使素女鼓五十弦瑟,悲,帝禁不止,故破其瑟為二十五弦?!庇谑侨显剑\祠太一、后土,始用樂舞,益召歌兒,作二十五弦及箜篌琴瑟自此起。[60]
從滅南越的時(shí)間上看,武帝初識(shí)李延年應(yīng)為元鼎六年。又《漢書·佞幸傳》載:
延年善歌,為新變聲。是時(shí)上方興天地諸祠,欲造樂,令司馬相如等作詩頌。延年輒承意弦歌所造詩,為之新聲曲。[61]
“上方興天地諸祠”之時(shí)即元鼎六年。此“新聲曲”即現(xiàn)存的《郊祀歌十九章》,以《漢書·禮樂志》為證:
至武帝定郊祀之禮,乃立樂府,采詩夜誦。有趙代秦楚之謳。以李延年為協(xié)律都尉。多舉司馬相如等數(shù)十人造為詩賦,略論律呂,以合八音之調(diào),作十九章之歌。[62]
又據(jù)《漢書·藝文志》載:
泰一雜甘泉壽宮歌詩十四篇、諸神歌詩三篇、送迎靈頌歌詩三篇。[63]
雖不確定此三類二十篇是否全為武帝時(shí)期的作品,但可以肯定的是當(dāng)時(shí)用于郊祀活動(dòng)的歌辭很多,流傳下來的只有《郊祀歌十九章》。
(3)武帝后,昭帝“富于春秋,未嘗親巡祭云”。[64]宣帝即位,重宗廟之祀,十二年后始重郊祀,幸雍祠五畤一次,幸甘泉祠泰畤五次,幸河?xùn)|祠后土兩次。如《漢書·宣帝紀(jì)》載:
五鳳二年春三月,行幸雍,祠五畤。[65]
神爵元年春正月,行幸甘泉,郊泰畤。[66]
五鳳元年春正月,行幸甘泉,郊泰畤。[67]
甘露元年春正月,行幸甘泉,郊泰畤。[68]
甘露三年春正月,行幸甘泉,郊泰畤。[69]
黃龍?jiān)甏赫?,行幸甘泉,郊泰畤?sup>[70]
神爵元年三月,行幸河?xùn)|,祠后土。[71]
五鳳三年三月,行幸河?xùn)|,祠后土。[72]
宣帝“修武帝故事”,神爵元年后尤重祠甘泉泰畤。關(guān)于郊祀過程中與音樂相關(guān)的文獻(xiàn)記載找到以下兩處:
明年正月,上始幸甘泉,郊見泰畤,數(shù)有美祥。修武帝故事,盛車服,敬齋祠之禮,頗作詩歌。[73]
神爵、五鳳之間,天下殷富,數(shù)有嘉應(yīng)。上頗作歌詩,欲興協(xié)律之事。丞相魏相奏言:“知音善鼓雅琴者,渤海趙定、梁國龔德。”皆召見待詔。[74]
可見宣帝欲興協(xié)律之事,因沒有相關(guān)文獻(xiàn)流傳下來,最終結(jié)果不得而知。但因“修武帝故事”,故宣帝一朝祠五畤、甘泉泰畤及河?xùn)|后土所用音樂、歌辭,很可能是在武帝朝基礎(chǔ)上略作修改。
元帝即位,“間歲正月,一幸甘泉郊泰畤,又東至河?xùn)|祠后土,西至雍祠五畤。凡五奉泰畤、后土之祠。亦施恩澤,時(shí)所過毋出田租,賜百戶牛酒,或賜爵,赦罪人”。[75]另幸雍祠五畤三次,整體上多遵舊儀。元帝雖“鼓琴瑟,吹洞簫,自度曲,被歌聲”[76],頗好俗樂,但對當(dāng)時(shí)用于郊泰畤、祠后土的郊祀樂并無建樹。
(4)成帝時(shí),一改昭帝、宣帝、元帝時(shí)代的“遵舊儀”,開始進(jìn)入改革期。成帝初即位,丞相匡衡等以甘泉泰畤、河?xùn)|后土不合古制,路途遙遠(yuǎn)、舟車勞頓,且吏民困苦、百官煩費(fèi),勞所保之民、行危險(xiǎn)之地,難以奉神靈而祈福佑等原因,主張將甘泉泰畤、河?xùn)|后土之祠遷至長安。其后又建言皆廢雍五畤及陳寶祠等。如《漢書·成帝紀(jì)》載:
(建始)二年春正月,罷雍五畤。辛巳,上始郊祀長安南郊……三月辛丑,上始祠后土于北郊。[77]
后匡衡坐事免官,很多人開始反對遷甘泉泰畤、河?xùn)|后土之祠。又因“初罷甘泉泰畤作南郊日,大風(fēng)壞甘泉竹宮,折拔畤中樹木十圍以上百余”。[78]及成帝無繼嗣,恢復(fù)親郊禮及部分長安、雍、郡國祠。永始三年冬十月庚辰,皇太后詔有司恢復(fù)甘泉泰畤、汾陰后土、雍五畤、陳倉陳寶祠等。如《漢書·成帝紀(jì)》載:
(永始)四年春正月,行幸甘泉,郊泰畤。神光降集紫殿……三月,行幸河?xùn)|,祠后土。[79]
(元延元年)三月,行幸雍,祠五畤。[80]
(元延)二年春正月,行幸甘泉,郊泰畤。三月,行幸河?xùn)|,祠后土。[81]
(元延三年)三月,行幸雍,祠五畤。[82]
(元延)四年春正月,行幸甘泉,郊泰畤。三月,行幸河?xùn)|,祠后土。[83]
(綏和元年)三月,行幸雍,祠五畤。[84]
(綏和)二年春正月,行幸甘泉,郊泰畤。三月,行幸河?xùn)|,祠后土。[85]
綏和二年三月,成帝崩于未央宮?;侍笤t有司復(fù)長安南北郊,以順成帝之意。成帝三遷其址,整體上以甘泉泰畤、汾陰后土為主。整個(gè)過程基本沿用《郊祀歌十九章》,只因丞相匡衡主張郊饗天地貴誠尚質(zhì),對極度夸飾描繪的部分歌辭做了修改。如《漢書·郊祀志》載匡衡所言:
臣聞郊饗帝之義,掃地而祭,上質(zhì)也。歌大呂舞云門以俟天神,歌太簇舞咸池以俟地祇,其牲用犢,其席槁稭,其器陶匏,皆因天地之性,貴誠上質(zhì),不敢修其文也。以為神祇功德至大,雖修精微而備庶物,猶不足以報(bào)功,唯至誠為可,故上質(zhì)不飾,以章天德。紫壇偽飾女樂、鸞路、骍駒、龍馬、石壇之屬,宜皆勿修。[86]
因此匡衡將《惟泰元》中“鸞路龍鱗”改為“涓選休成”,《天地》中“黼繡周張”改為“肅若舊典”。
哀帝即位,“盡復(fù)前世所常興諸神祠官,凡七百余所,一歲三萬七千祠云”。[87]且令太皇太后詔有司復(fù)甘泉泰畤、汾陰后土祠如故,遣有司行事而禮祠,君不親祠。從哀帝罷樂府的具體內(nèi)容看,當(dāng)時(shí)的郊祀樂已具規(guī)模?!敖技罉啡藛T六十二人,給祠南北郊……諸族樂人兼云招給祠南郊用六十七人”。[88]
平帝及王莽時(shí)期,復(fù)長安南北郊,多改祭禮,郊祀制度逐漸定型。元始五年,王莽與太師孔光、長樂少府平晏、大司農(nóng)左咸、中壘校尉劉歆、太中大夫朱陽、博士薛順、議郎國由等六十七人集體商議,“復(fù)長安南北郊如故”。[89]王莽于居攝元年正月,祀上帝于南郊。關(guān)于當(dāng)時(shí)所用音樂,尚未找到相關(guān)文獻(xiàn)記載。但《漢書·王莽傳》有一處記載:
六年春……初獻(xiàn)新樂于明堂、太廟。群臣始冠麟韋之弁?;蚵勂錁仿暎唬骸扒鍏柖?,非興國之聲也。”[90]
鑒于當(dāng)時(shí)郊樂、廟樂多有通用現(xiàn)象(如《天馬歌》),所獻(xiàn)“新樂”也可能用于郊祀天地。但除了“清厲而哀”的風(fēng)格外,我們對其創(chuàng)作、表演等情況并不知曉。
二 東漢郊祀活動(dòng)及郊祀歌辭留存狀況概述
東漢近兩百年間,郊祀之事多遵西漢舊儀。下文分為三個(gè)階段——光武時(shí)期、明章盛世、沒落時(shí)期,對東漢郊祀活動(dòng)及郊祀樂使用情況進(jìn)行簡要論述。
(1)光武帝建武元年“即皇帝位,燔燎告天,禋于六宗,望于群神”。[91]政治色彩更加濃厚,并成為魏晉之后郊祀活動(dòng)的重要特征。二年正月,初建南郊于洛陽城南七里。中元二年,初立北郊于洛陽城北四里,并于正月辛未祀后土。此時(shí)期郊祀活動(dòng)整體上中規(guī)中矩,多依舊儀。如洛陽城南七里制郊兆,圓壇及五帝位置皆采元始中故事。此外,祭品、音樂使用崇尚節(jié)約。如祭祀時(shí)“天地共犢,余牲尚約”。[92]北郊、封禪、明堂皆“用樂如南郊”——凡樂奏《青陽》《朱明》《西顥》《玄冥》?!肚嚓枴贰吨烀鳌贰段黝棥贰缎ぁ贩謩e是《郊祀歌十九章》中的第三、四、五、六首,東漢沿用其名。關(guān)于歌辭內(nèi)容暫無明確記載,筆者認(rèn)為可能沿用《郊祀歌十九章》。郭茂倩在《樂府詩集·郊廟歌辭序》中提到:
永平三年,東平王蒼造光武廟登歌一章,稱述功德,而郊祀同用漢歌。[93]
表演情況文獻(xiàn)多有記載,具體內(nèi)容詳見本文第三部分。
(2)明帝、章帝繼承了光武帝的中規(guī)中矩和崇尚節(jié)約,多采元始中故事。北郊、祀五帝于明堂,皆“奏樂如南郊”。迎時(shí)氣于五郊,奏《青陽》《朱明》(《帝臨》)、《西顥》《玄冥》,并舞《云翹》《育命》之舞。如《后漢書·祭祀志》載:
永平二年春正月辛未,初祀五帝于明堂,光武帝配。五帝坐位堂上,各處其方。黃帝在未,皆如南郊之位。光武帝位在青帝之南少退,西面。牲各一犢,奏樂如南郊。[94]
立春之日,迎春于東郊,祭青帝句芒。車旗服飾皆青。歌《青陽》,八佾舞《云翹》之舞。立夏之日,迎夏于南郊,祭赤帝祝融。車旗服飾皆赤。歌《朱明》,八佾舞《云翹》之舞。先立秋十八日,迎黃靈于中兆,祭黃帝后土。車旗服飾皆黃。歌《朱明》,八佾舞《云翹》、《育命》之舞。立秋之日,迎秋于西郊,祭白帝蓐收。車旗服飾皆曰白。歌《西顥》,八佾舞《育命》之舞。立冬之日,迎冬于北郊,祭黑帝玄冥。車旗服飾皆黑。歌《玄冥》,八佾舞《育命》之舞。[95]
關(guān)于祀黃帝后土所奏之樂,《后漢書·禮儀志》有不同記載:
先立秋十八日,郊黃帝。是日夜漏未盡五刻,京都百官皆衣黃。至立秋,迎氣于黃郊,樂奏黃鐘之宮,歌《帝臨》,冕而執(zhí)干戚,舞《云翹》、《育命》,所以養(yǎng)時(shí)訓(xùn)也。[96]
筆者認(rèn)為,當(dāng)時(shí)可能歌《帝臨》,而非重復(fù)《朱明》?!抖Y記正義·月令》載:
中央土,主土,黃色,其帝黃帝,其神后土。[97]
《帝臨》歌辭“后土富媼”“嘉服上黃”恰好與之相符。再者,《青陽》《朱明》《西顥》《玄冥》所歌分別為春、夏、秋、冬之景,與各自時(shí)令也相稱。
章帝時(shí)“又為靈臺(tái)十二門作詩,各以其月祀而奏之”。[98]靈臺(tái)始建于東漢光武帝建武中元元年,多用于觀天象、望云氣、興祭祀。并且明堂、靈臺(tái)、辟雍相鄰,東漢多位皇帝先宗祀明堂,后登靈臺(tái)、望云氣。據(jù)《漢魏洛陽故城南郊禮制建筑遺址》考古發(fā)現(xiàn),靈臺(tái)是一座依附中間方形土臺(tái),四面修筑有兩層房舍,高約14米,周長約49米見方的高臺(tái)式建筑。其中周圍院墻有十二個(gè)門,四面每面三座門。[99]章帝“靈臺(tái)十二門”詩,可能為此地的祭祀活動(dòng)而作。又宋王應(yīng)麟《玉?!份d:
今官樂但有太簇,皆不應(yīng)月律。可作十二月均各應(yīng)其月氣,乃能感天地,和氣宜。[100]
可見當(dāng)時(shí)靈臺(tái)也可能用來感動(dòng)天地、祭祀天地之神?!办`臺(tái)十二門”詩即當(dāng)時(shí)祭祀樂歌的歌辭,但歌辭內(nèi)容及表演情況均未見相關(guān)文獻(xiàn)記載。
(3)自和帝始,郊祀活動(dòng)逐漸走向沒落。據(jù)記載和帝僅一次宗祀五帝。殤帝因鄧太后雅性不好淫祀,詔罷祀官不在祀典者。安帝于延光三年幸泰山、祀五帝,順帝則于永和元年、漢安元年兩次祀五帝?;傅邸昂靡魳罚魄袤?。飾芳林考成濯龍之宮,設(shè)華蓋以祠浮圖老子”[101],并用郊天樂。獻(xiàn)帝則郊祀上帝,改元建安。
綜上所述,西漢郊祀活動(dòng)頻繁且極具開創(chuàng)性,音樂活動(dòng)豐富。但僅存《郊祀歌十九章》二十首。東漢郊祀活動(dòng)則多沿用西漢,郊祀樂“同用漢歌”。北郊、封禪、明堂、迎氣均“奏樂同南郊”——《青陽》《朱明》《帝臨》《西顥》《玄冥》,即《郊祀歌十九章》中的第二、三、四、五、六首。因此《樂府詩集》未收錄東漢郊祀歌。故下文以《郊祀歌十九章》為重點(diǎn)對漢代郊祀歌辭音樂形態(tài)進(jìn)行詳細(xì)考察。
三 《郊祀歌十九章》音樂形態(tài)研究
《郊祀歌十九章》共二十首,篇目依次為《練時(shí)日》一、《帝臨》二、《青陽》三、《朱明》四、《西顥》五、《玄冥》六、《惟泰元》七、《天地》八、《日出入》九、《天馬歌二首》十、《天門》十一、《景星》十二、《齊房》十三、《后皇》十四、《華燁燁》十五、《五神》十六、《朝隴首》十七、《象載瑜》十八、《赤蛟》十九?!督检敫枋耪隆啡霕罚⒂糜诮检胩斓?,始于元鼎六年。即此二十首郊祀歌的音樂形態(tài)自李延年配樂,用于郊祀后才有,多首在產(chǎn)生初期并不具備。本節(jié)主要從創(chuàng)作情況、表演情況、流變情況三個(gè)方面對其音樂形態(tài)進(jìn)行具體考察。
(一)創(chuàng)作情況
《郊祀歌十九章》作為音樂作品,分為歌和詩兩部分。“歌”包括所用音樂、舞蹈,“詩”主要指流傳下來的歌辭文本。所以《郊祀歌十九章》的作者和創(chuàng)作時(shí)間應(yīng)分“歌”和“詩”兩個(gè)方面探討。首先從“歌”的角度考察,《漢書·佞幸傳》載:
延年善歌,為新變聲。是時(shí)上方興天地諸祠,欲造樂,令司馬相如等作詩頌。延年輒承意弦歌所造詩,為之新聲曲。[102]
此“新聲曲”即現(xiàn)存的《郊祀歌十九章》,顯然李延年為“造樂”者之一。又《漢書·禮樂志》所載《青陽》等四首題有“鄒子樂”三個(gè)字,所以“鄒子”[103]也為“造樂”者之一。其次從“詩”的角度考察,作者應(yīng)為漢武帝、司馬相如等數(shù)十人[104]及匡衡。明確為漢武帝所作的有《天馬歌二首》《齊房》《朝隴首》《象載瑜》,匡衡修改了《惟泰元》《天地》部分歌辭。關(guān)于司馬相如等人,郭茂倩在《樂府詩集·郊廟歌辭序》中提到:
武帝時(shí),詔司馬相如等造《郊祀歌》詩十九章,五郊互奏之。[105]
這是對《漢書·禮樂志》“多舉司馬相如等數(shù)十人造為詩賦”一句的誤解?!稘h書·禮樂志》載:
至武帝定郊祀之禮,乃立樂府,采詩夜誦。有趙代秦楚之謳。以李延年為協(xié)律都尉。多舉司馬相如等數(shù)十人造為詩賦,略論律呂,以合八音之調(diào),作十九章之歌。[106]
而《漢書·郊祀志》載:
其春既滅南越,嬖臣李延年以好音見。[107]
此年為元鼎六年?!稘h書·司馬相如傳》載:
相如既卒五歲,上始祭后土。八年而遂中岳,封于泰山,至梁甫,禪肅然。[108]
可見相如卒于元狩五年。所以“多舉司馬相如等數(shù)十人造為詩賦”舉薦的應(yīng)是司馬相如等數(shù)十人的詩賦作品,而非指司馬相如等人[109]。
《郊祀歌十九章》具體選入了司馬相如的哪些詩賦作品,多已不可考。據(jù)現(xiàn)有資料考證,目前只有“太尊蔗漿析朝酲”句選入《郊祀歌十九章·景星》的證據(jù)?!毒靶恰犯柁o如下:
景星顯見,信星彪列,象載昭庭,日親以察。參侔開闔,爰推本紀(jì),汾脽出鼎,皇祐元始。五音六律,依韋饗昭,雜變并會(huì),雅聲遠(yuǎn)姚??丈G偕Y(jié)信成,四興遞代八風(fēng)生。殷殷鐘石羽龠鳴,河龍供鯉醇犧牲。百末旨酒布蘭生,泰尊蔗漿析朝酲。微感心攸通修名,周流常羊思所并。穰穰復(fù)正直往寧,馮蠵切和疏瀉平。上天布施后土成,穰穰豐年四時(shí)榮。[110]
晉嵇含《南方草木狀·卷上》解釋“諸蔗”詞條時(shí)提到“諸蔗一名甘蔗……南人云可消酒,又名干蔗。司馬相如樂歌曰‘太尊蔗漿析朝酲’是其義也”。[111]清人朱乾《樂府正義》釋《景星》提到“《西京雜記》引‘太尊蔗漿析朝酲’為司馬相如樂歌,則此為相如所作也?!?sup>[112]可見司馬相如“太尊蔗漿析朝酲”句曾被選入《景星》樂章。[113]
總而言之,在李延年未出現(xiàn)前,郊祀歌辭只是用來歌詠當(dāng)時(shí)之事,并沒有用于郊祀天地。李延年出現(xiàn)后,郊祀始有樂舞。即《郊祀歌十九章》可能是李延年根據(jù)音樂、祭祀需要,選取司馬相如等人詩賦作品中的一句或幾句整理、拼湊而成。如《景星》樂章選入司馬相如“太尊蔗漿析朝酲”,其余歌辭可能是其他文士之詞?!督检敫枋耪隆返膭?chuàng)作方式應(yīng)為選詞入樂。
關(guān)于歌辭創(chuàng)作時(shí)間,多有爭論。比較明確的是《朝隴首》《齊房》《象載瑜》,分別作于元狩元年、元封二年、太始三年。如《漢書·武帝紀(jì)》載:
元狩元年冬十月,行幸雍,祠五畤,獲白麟,作《白麟之歌》。[114]
(元封二年夏)六月,甘泉宮內(nèi)中產(chǎn)芝,九莖連葉……作《芝房之歌》。[115]
(太始三年)二月……行幸東海,獲赤雁作。[116]
《天馬歌二首》和《景星》,史書記載有出入。關(guān)于《太一天馬歌》,《漢書·武帝紀(jì)》載:
(元鼎四年)夏六月,得寶鼎后土祠旁。秋,馬生渥洼水中,作《寶鼎》、《天馬》之歌。[117]
《漢書·禮樂志》載:
元狩三年,馬生渥洼水中作。[118]
關(guān)于《西極天馬歌》,《漢書·武帝紀(jì)》載:
(太初)四年春,貳師將軍廣利斬大宛王首,獲汗血馬來。作《西極天馬歌》。[119]
據(jù)王淑梅、于盛庭《再論〈天馬歌〉的寫作緣由和年代問題》考證,《太一天馬歌》作于元狩二年,《西極天馬歌》作于元鼎四年。[120]關(guān)于《景星》,《漢書·武帝紀(jì)》載:
(元鼎四年)夏六月,得寶鼎后土祠旁……作《寶鼎》、《天馬》之歌。[121]
《漢書·禮樂志》載:
元鼎五年,得鼎汾陰作。[122]
王先謙《漢書補(bǔ)注》認(rèn)為武帝得鼎在四年,“五”當(dāng)作“四”。[123]即《寶鼎歌》作于元鼎四年,《景星》則可能作于元鼎四年或五年。
其余十四首具體作者、創(chuàng)作時(shí)間尚不明確,只能大致推測?!逗蠡省犯柁o中提到“后皇嘉壇,立玄黃服”“物發(fā)冀州,兆蒙祉?!?。[124]又“汾陰屬冀州”,[125]顯然所祀之神為汾陰后土。故《后皇》可能作于元鼎四年立后土于汾陰之時(shí)。根據(jù)歌辭風(fēng)格和內(nèi)容推測,《練時(shí)日》《惟泰元》《天地》《天門》《華燁燁》《五神》《赤蛟》應(yīng)該作于“禱祠太一、后土,始用樂舞”之時(shí)?!兜叟R》《青陽》《朱明》《西顥》《玄冥》則作于元鼎六年之前。關(guān)于《日出入》,朱乾《樂府正義》云:“武帝感于方士之言,入海求仙,希圖不死,一時(shí)文士,揣摩世主而為之辭?!?sup>[126]不論歌辭出于誰人之手,武帝急于成仙的心理是顯而易見的。因此《日出入》應(yīng)作于武帝晚年,至少元鼎六年之后。
為便于觀覽,現(xiàn)將《郊祀歌十九章》總體情況列一簡表如下:
續(xù)表
此外,關(guān)于十九章內(nèi)部是否有序,蕭滌非認(rèn)為:
據(jù)《漢書》,以《朝隴首》為最早,作于元狩元年(公元前122),以《象載瑜》為最晚,作于太始三年(公元前94),兩作前后相距,至二十八年之久,可知十九章作者,至太始末年始論定。今《漢書》所錄次第,似不以時(shí)代為先后。如《朝隴首》作于元狩元年,而列在第十七,《天馬歌》二首,一作于元狩三年,一作于太初四年(公元前101),而列在第十,不知何故?豈當(dāng)日經(jīng)武帝排定固如是耶。[127]
這一猜想確有創(chuàng)見,并成為后來學(xué)者爭論的熱點(diǎn)。學(xué)界普遍認(rèn)為十九章內(nèi)部有一定順序,并對排序內(nèi)涵做出多種解讀。[128]筆者認(rèn)為,李延年在為《郊祀歌十九章》作曲的同時(shí),確實(shí)有意進(jìn)行排序。如《史記·佞幸列傳》載:
延年善歌,為變新聲。而上方興天地祠,欲造樂詩歌弦之。延年善承意,弦次初詩。[129]
又《史記·樂書》載:
至今上即位,作十九章,令侍中李延年次序其聲,拜為協(xié)律都尉。通一經(jīng)之士不能獨(dú)知其辭,皆集會(huì)五經(jīng)家,相與共講習(xí)讀之,乃能通其意,多爾雅之文。[130]
“弦次初詩”“次序其聲”中的“弦次”“次序”正說明這一點(diǎn)。武帝所定郊祀之禮可能正是體現(xiàn)在此十九章之間的郊祀順序上。
就歌辭本身而言,題目命名依《詩經(jīng)》,取詩首若干字為題。三言、四言為主,兼以五言、六言、七言,四句一轉(zhuǎn)韻。強(qiáng)烈的節(jié)奏感和成熟的五、七言句式,已可見詩歌體式的逐步發(fā)展與完善。從歌辭內(nèi)容與音樂風(fēng)格上來看,多詠祥瑞,以新聲代雅樂。如《漢書·禮樂志》載:
今漢郊廟詩歌,未有祖宗之事,八音調(diào)均,又不協(xié)于鐘律,而內(nèi)有掖庭材人,外有上林樂府,皆以鄭聲施于朝廷。[131]
歌辭中香草美人、珠玉瑤堂,頗具楚地風(fēng)情。描寫神靈降臨,“結(jié)玄云,駕飛龍”“左倉龍,右白虎”,充滿神秘、浪漫色彩。李白“霓為衣兮風(fēng)為馬”“虎鼓瑟兮鸞回車”,頗得其神韻。整體而言,漢郊祀歌在一定程度上流露出人神的真性情,獲祥瑞的喜悅、盼愿國泰民安的真誠。這些真情、感動(dòng)及對神靈的敬畏在后世郊祀歌創(chuàng)作過程中漸有流失。這是漢代郊祀歌獨(dú)有的魅力和風(fēng)采。
(二)表演情況
《漢書·禮樂志》載:
以正月上辛用事圜丘,使童男女七十人俱歌,昏祠至明,夜常有神光流星止集于祠壇,天子自竹宮而望拜,百官侍祠者數(shù)百人皆肅然心動(dòng)焉。[132]
“上辛”,農(nóng)歷每月上旬的辛日。據(jù)《春秋穀梁傳》載:
郊必用上辛者,取其新潔莫先也。[133]
又《春秋繁露》曰:
郊必以正月上辛者,言以所最尊者,首歲之事。每更紀(jì)者以郊,郊祭首之,先貴之義,尊天之道也。[134]
漢家常以正月上辛祀泰一于甘泉圜丘,于三月祀后土于汾陰方丘?!盎桁糁撩鳌保r空前。歌辭中常提到“爰熙紫壇,思求厥路”(《天地》)、“帝臨中壇,四方承宇”(《帝臨》),紫壇、中壇即甘泉圜丘?!昂蠡始螇⑿S服”(《后皇》),嘉壇即為汾陰方丘。關(guān)于甘泉圜丘,匡衡言:
甘泉泰畤紫壇,八觚宣通象八方。五帝壇周環(huán)其下,又有群神之壇……紫壇有文章采鏤黼黻之飾及玉、女樂,石壇、仙人祠,瘞鸞路、骍駒、寓龍馬。[135]
可見紫壇為郊祀甘泉泰一的主要場所,壇有八角,象征八方。即歌辭所唱“尊桂酒,賓八鄉(xiāng)”(《練時(shí)日》)。五帝壇周環(huán)于紫壇第二層,下面同有群神之壇。據(jù)匡衡所言,紫壇的裝飾比較奢華。有華美精致的文飾、玉飾,繁盛的女樂表演等。此外,歌辭“星留俞,塞隕光,照紫幄,珠黃”(《天門》),顏師古注曰“紫幄,饗神之所也。帳上四下而覆曰幄。”[136]東漢光武帝建南郊?jí)爸貭I皆紫,以像紫宮。”[137]可見祭祀尚紫,紫色在中國祭祀文化中是最尊貴的顏色。
“童男女七十人”所歌即《郊祀歌十九章》。關(guān)于當(dāng)時(shí)的音樂盛況,歌辭中有充分描寫?!扮姽捏捏?,云舞翔翔”(《惟泰元》)、“千童羅舞成八溢,合好效歡虞泰一。九歌畢奏斐然殊,鳴琴竽瑟會(huì)軒朱。展詩應(yīng)律玉鳴,函宮吐角激徵清。發(fā)梁揚(yáng)羽申以尚,造茲新音永久長”(《天地》)、“五音六律,依韋饗昭,雜變并會(huì),雅聲遠(yuǎn)姚??丈G偕Y(jié)信成,四興遞代八風(fēng)生”(《景星》)等。其中歌辭提到的樂器有鐘、鼓、竽、琴、瑟等,同時(shí)伴有極為壯觀的舞蹈。舞人多為“童男童女”,所持舞具主要有“羽龠”“玉梢”。“殷殷鐘石羽龠鳴”(《景星》),“羽龠”是文舞的一種舞具,“龠”則兼有樂器功用。鄭玄曰:
文舞有持羽吹龠者,所謂龠舞也。[138]
“飾玉梢以舞歌,體招搖若永望”(《天門》),顏師古注曰:
梢,竿也,舞者所持。玉梢,以玉飾之也。[139]
關(guān)于當(dāng)時(shí)所用何種舞蹈,文獻(xiàn)少有記載。據(jù)筆者推測,《云翹舞》可能為其中之一?!对坡N舞》源于何人何時(shí),暫不詳?!段簳份d魏侍中繆襲云:
漢亦有云翹、育命之舞,罔識(shí)其源,舊以祭天。[140]
又據(jù)《漢書·禮樂志》載漢哀帝罷樂府,提到:
諸族樂人兼云招給祠南郊用六十七人。[141]
顏師古注“招”讀與“翹”同。[142]可知至少漢哀帝時(shí),《云翹舞》已用于祀南郊。
至成帝時(shí),匡衡認(rèn)為“神祇功德至大,雖修精微而備庶物,猶不足以報(bào)功,唯至誠為可,故上質(zhì)不飾,以章天德”。[143]紫壇偽飾女樂等不修,郊祀活動(dòng)整體趨于簡約,郊祀樂使用也有所簡化。至東漢,光武帝等崇尚節(jié)約,北郊、封禪、明堂、迎氣皆“用樂如南郊”。并且對祭祀的時(shí)間、地點(diǎn),所用歌、舞及參祭者、車旗的服飾要求更加嚴(yán)格。迎春東郊,祭青帝。車旗服飾均為青色,歌《青陽》,舞《云翹舞》,“唱之以角,舞之以羽翟”。[144]迎夏南郊,祭赤帝。車旗服飾均為紅色,歌《朱明》,舞《云翹舞》,“唱之以徵,舞之以鼓鞉”。[145]迎黃靈中兆,祭黃帝,車旗服飾均為黃色,歌《帝臨》,舞《云翹》、《育命》舞。迎秋西郊,祭白帝。車旗服飾均為白色,歌《西顥》,舞《育命》舞,“唱之以商,舞之以干戚”。[146]迎冬北郊,祭黑帝。車旗服飾均為黑色,歌《玄冥》,舞《育命》舞,“唱之以羽,舞之以干戚”。[147]
關(guān)于《云翹》《育命》舞的舞人服飾,《后漢書·輿服下》載:
爵弁,一名冕。廣八寸,長尺二寸,如爵形,前小后大,繒其上似爵頭色,有收持笄,所謂夏收殷冔者也。祠天地五郊明堂,《云翹舞》樂人服之。[148]
建華冠,以鐵為柱卷,貫大銅珠九枚,制似縷鹿?!皥A,以為此則是也。天地、五郊、明堂,《育命舞》樂人服之。[149]
如下圖所示:
爵弁
建華冠
可見,《云翹舞》樂人頭戴爵弁冠,手持羽翟、鼓鞉類舞具;《育命舞》樂人則戴建華冠,手持干戚、干戈之類舞具。
曹魏時(shí)期,文帝改《云翹》《育命》舞為《鳳翔》《靈應(yīng)》舞,并兼祀圓丘天郊、方澤地郊。如《宋書·樂志》載:
文帝黃初二年,改《巴渝舞》曰《昭武舞》……《云翹舞》曰《鳳翔舞》,《育命舞》曰《靈應(yīng)舞》。[150]
又《魏書》載:
魏時(shí)又以《云翹》兼祀圓丘天郊,《育命》兼祀方澤地郊。今二舞久亡,無復(fù)知者。[151]
后用于宗廟祭祀,宋周麟之《太廟樂章·皇帝閣六首》:
木鐸揚(yáng)寬詔,云翹舞化風(fēng)。垂衣金殿里,圣德與天通。[152]
綜上所述,西漢常以正月上辛祀泰一于甘泉紫壇,于三月祀后土于汾陰方丘。七十余人參與歌舞表演,通宵達(dá)旦,盛況空前。歌辭中提到的樂器有鐘、鼓、竽、琴、瑟等,同時(shí)伴有極為壯觀的舞蹈,其中可能有《云翹舞》。舞人多為童男童女,所持舞具有羽龠、玉梢等。東漢光武帝等尚節(jié)約,南郊、北郊、明堂、迎時(shí)皆奏《青陽》《朱明》《帝臨》《西顥》《玄冥》。但對祭祀的時(shí)間、地點(diǎn),所用歌、舞及參祭者、車旗的服飾要求更加嚴(yán)格,并明確配以《云翹》《育命》舞。魏文帝改《云翹》《育命》舞改為《鳳翔》《靈應(yīng)》舞,仍用于郊祀天地。至宋代,《云翹舞》可能用于宗廟祭祀。
(三)流變情況
《青陽》《朱明》《帝臨》《西顥》《玄冥》,東漢仍在使用。明確配以《云翹》《育命》舞,音樂體系更加成熟。漢郊祀歌一直沿用至曹魏,郭茂倩曰:“魏歌辭不見,疑亦用漢辭也。”[153]北齊仍有唱《青陽》等四時(shí)歌。如《北齊明堂樂歌》,太祝送神奏《高明樂》《覆燾舞》:
青陽奏,發(fā)朱明。歌西顥,唱玄冥。大禮磬,廣樂成。[154]
至唐代,李白、張仲素作《天馬歌》《天馬辭》三首:
天馬歌 李白
天馬來出月支窟,背為虎文龍翼骨。嘶青云,振綠發(fā),蘭筋權(quán)奇走滅沒。騰昆侖,歷西極,四足無一蹶。雞鳴刷燕晡秣越,神行電邁躡恍惚。天馬呼,飛龍趨。目明長庚臆雙鳧,尾如流星首渴烏,口噴紅光汗溝朱,曾陪時(shí)龍躡天衢。羈金絡(luò)月照皇都,逸氣稜稜凌九區(qū),白璧如山誰敢沽?回頭笑紫燕,但覺爾輩愚。天馬奔,戀君軒,躍驚矯浮云翻。萬里足躑躅,遙瞻閶闔門。不逢寒風(fēng)子,誰采逸景孫。白云在青天,丘陵遠(yuǎn)崔嵬。鹽車上峻坂,倒行逆施畏日晚。伯樂翦拂中道遺,少盡其力老棄之。愿逢田子方,惻然為我思。雖有玉山禾,不能療苦饑。嚴(yán)霜五月凋桂枝,伏櫪銜冤摧兩眉。請君贖獻(xiàn)穆天子,猶堪弄影舞瑤池。[155]
天馬辭二首 張仲素
天馬初從渥水來,歌曾唱得濯龍媒。不知玉塞沙中路,苜蓿殘花幾處開。
蹀躞宛駒齒未齊,樅金噴玉向風(fēng)嘶。來時(shí)行盡金河道,獵獵輕風(fēng)在碧蹄。[156]
李白《天馬歌》以七言為主,雜以三、五言。句式靈活多變,情感充沛流暢,表達(dá)了逸群絕倫之士不遇知己的悲慨不平之氣。王琦在《天馬歌》解題中引明胡震亨曰:
漢郊祀《天馬》二歌,皆以歌瑞應(yīng)。太白所擬,則以馬之老而見棄自況,思蒙收贖,似去翰林后所作。[157]
太白此作應(yīng)為模擬古題。
張仲素曾任憲宗時(shí)翰林學(xué)士,與王涯、令狐楚多有唱和之作,合稱“中書三舍人”。存詩約39首,[158]尤擅樂府詩?!短撇抛觽餍9{》載:
善詩,多警句。尤精樂府。往往和在宮商,古人未有能慮者。[159]
“和在宮商”是張仲素樂府詩最顯著的特點(diǎn),多作《宮中樂》《圣明樂》《塞上曲》等。此二首《天馬辭》分別模仿《太一天馬歌》《西極天馬歌》,屬模擬古題。
宋鄭樵《通志·樂略》歸《天馬歌》為“車馬六曲”[160]——《車遙遙篇》《高軒過》《白馬篇》(亦曰《齊瑟行》)、《驅(qū)車》《天馬歌》《八駿圖》。關(guān)于《天馬歌》,后人多有擬作。宋代有劉宰《天馬歌書劉漕子淮海秋思詩稿后》[161],元代有楊維楨《佛郎國進(jìn)天馬歌》[162],明代有馮?!短祚R歌》[163]、李攀龍《天馬歌》[164]等。多用于贈(zèng)馬、詠馬,或抒懷才不遇之意,已不唱。
明胡應(yīng)麟作《擬漢郊祀歌十九首》,篇目依次為《練時(shí)日》《帝臨》《青陽》《朱明》《西顥》《玄冥》《惟泰元》《天地》《日出入》《天馬》《天門》《景星》《后皇》《齋房》《華燁燁》《五神》《朝隴首》《象載瑜》《赤蛟》《蒲梢歌》《太乙歌》《靈芝歌》?!洱R房》《后皇》互換位置,《景星》《五神》等篇幅有所增加。一首《天馬歌》置于其后,新增《蒲梢歌》《靈芝歌》,《擬漢郊祀歌十九首》共二十二首。除此外,《擬郊祀歌十九首》與《漢郊祀歌十九章》的篇目順序、歌辭句式、語言風(fēng)格等基本一致,但已不歌。
關(guān)于《靈芝歌》,文獻(xiàn)記載多有不同。郭茂倩《樂府詩集》[165]與明梅鼎祚《古樂苑》[166]標(biāo)為“古辭”,元左克明《古樂府》[167]未作任何標(biāo)注。清朱乾《樂府正義》認(rèn)為此首《靈芝歌》為《齊房》的本辭:
《齊房》,一曰《芝房歌》……其本辭曰因靈寢兮產(chǎn)靈芝,象三德兮瑞應(yīng)圖。[168]
而《太平御覽》和《玉?!氛J(rèn)為《靈芝歌》為班固所作:
又班固《頌論功歌詩靈芝歌》曰:“因靈寢兮產(chǎn)靈芝,象三德兮瑞應(yīng)圖?!?sup>[169]
班固《頌漢論功歌詩靈芝歌》曰:“因靈寢兮產(chǎn)靈芝,象三德兮瑞應(yīng)圖。延壽命兮光此都?!?sup>[170]
明張溥《漢魏六朝百三家集》輯《郊祀靈芝歌》,收于班固名下。[171]逯欽立《先秦漢魏晉南北朝詩》同收至班固名下,并另錄《嘉禾歌》。注曰:
大抵固作漢頌中附論功歌詩若干篇。各篇并有小題。此與上靈芝歌皆其佚遺也。[172]
故《靈芝歌》可能為班固所作,郭茂倩誤作古辭?!鹅`芝歌》元代仍有傳唱,黃君瑞《蕨其嘆》:
眾人歌我《蕨其嘆》,九莖莫唱《靈芝歌》。[173]
后世多有擬作,明胡應(yīng)麟有《靈芝歌》等。[174]
[1] 《漢書》第25卷,中華書局,1962,第1213頁。
[2] 《漢書》第25卷,中華書局,1962,第1189頁。
[3] (宋)王溥:《唐會(huì)要》第9卷,中華書局,1955,第151頁。
[4] 龍文玲:《漢〈郊祀歌十九章〉作者辯證》,《學(xué)術(shù)論壇》2005年第4期。
[5] 張樹國:《漢武帝時(shí)代國家祭祀的逐步確立與〈郊祀歌十九章〉創(chuàng)制時(shí)地考論》,《國學(xué)新論》2009年第2期。
[6] 龍文玲:《漢武帝〈景星〉及文學(xué)史意義》,《首都師范大學(xué)學(xué)報(bào)》2007年第2期。
[7] 王淑梅、于盛庭:《再論〈天馬歌〉的寫作緣由和年代問題》,《樂府學(xué)》2010年第5輯。
[8] 張強(qiáng):《〈郊祀歌〉考論》,《淮陰師范學(xué)院學(xué)報(bào)》1998年第3期。
[9] 王長華、許倩:《漢〈郊祀歌〉與漢武帝時(shí)期郊祀禮樂》,《文學(xué)評(píng)論》2007年第1期。
[10] 王福利:《郊廟燕射歌辭研究》,北京大學(xué)出版社,2009。
[11] 郭思韻:《漢郊祀歌的“鄒子樂”與東漢兩用〈朱明〉小議兼論與〈帝臨〉之關(guān)系》,《中國典籍與文化》2011年第3期。
[12] 趙穎暢:《西漢郊廟樂府研究》,北京師范大學(xué)碩士學(xué)位論文,2008。
[13] 羅根澤:《樂府文學(xué)史》,東方出版社,1996。
[14] 蕭滌非:《漢魏六朝樂府文學(xué)史》,人民文學(xué)出版社,1984。
[15] 鄭文:《漢詩研究》,甘肅民族出版社,1994。
[16] 張永鑫:《漢樂府研究》,江蘇古籍出版社,1992。
[17] 趙敏俐:《周漢詩歌綜論》,學(xué)苑出版社,2002。
[18] 《史記》第28卷,中華書局,1959,第1378頁。
[19] 《史記》第28卷,中華書局,1959,第1378頁。
[20] 《漢書》第25卷,中華書局,1962,第1210頁。
[21] 《史記》第10卷,中華書局,1959,第430頁。
[22] 《史記》第28卷,中華書局,1959,第1383頁。
[23] 《史記》第28卷,中華書局,1959,第1382頁。
[24] 《史記》第28卷,中華書局,1959,第1383頁。
[25] 《史記》第28卷,中華書局,1959,第1382頁。
[26] (漢)鄭玄注、(唐)孔穎達(dá)正義《禮記正義》第7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第204頁。
[27] 《漢書》第25卷,中華書局,1962,第1215頁。
[28] 《史記》第11卷,中華書局,1959,第446頁。
[29] 《漢書》第25卷,中華書局,1962,第1232頁。
[30] 《漢書》第25卷,中華書局,1962,第1215頁。
[31] (宋)徐天麟:《西漢會(huì)要》第9卷,中華書局,1955,第73頁。
[32] 《漢書》第6卷,中華書局,1962,第162頁。
[33] 《漢書》第6卷,中華書局,1962,第174頁。
[34] 《漢書》第6卷,中華書局,1962,第175頁。
[35] 《漢書》第6卷,中華書局,1962,第183頁。
[36] 《漢書》第6卷,中華書局,1962,第185頁。
[37] 《漢書》第6卷,中華書局,1962,第193頁。
[38] 《漢書》第6卷,中華書局,1962,第195頁。
[39] 《漢書》第6卷,中華書局,1962,第207頁。
[40] 《漢書》第25卷,中華書局,1962,第1202頁。
[41] 《史記》第28卷,中華書局,1959,第1402頁。
[42] 《漢書》第6卷,中華書局,1962,第185頁。
[43] 《漢書》第6卷,中華書局,1962,第196頁。
[44] 《漢書》第6卷,中華書局,1962,第202頁。
[45] 《漢書》第6卷,中華書局,1962,第211頁。
[46] 《漢書》第6卷,中華書局,1962,第183頁。
[47] 《漢書》第6卷,中華書局,1962,第195頁。
[48] 《漢書》第6卷,中華書局,1962,第198頁。
[49] 《漢書》第6卷,中華書局,1962,第200頁。
[50] 《漢書》第6卷,中華書局,1962,第202頁。
[51] 《漢書》第6卷,中華書局,1962,第191頁。
[52] 《漢書》第6卷,中華書局,1962,第196頁。
[53] 《漢書》第6卷,中華書局,1962,第199頁。
[54] 《漢書》第6卷,中華書局,1962,第201頁。
[55] 《漢書》第6卷,中華書局,1962,第204頁。
[56] 《漢書》第6卷,中華書局,1962,第207頁。
[57] 《漢書》第6卷,中華書局,1962,第210頁。
[58] 《史記》第28卷,中華書局,1959,第1355頁。
[59] 《史記》第28卷,中華書局,1959,第1398頁。
[60] 《漢書》第25卷,中華書局,1962,第1232頁。
[61] 《漢書》第93卷,中華書局,1962,第3725頁。
[62] 《漢書》第22卷,中華書局,1962,第1045頁。
[63] 《漢書》第30卷,中華書局,1962,第1753頁。
[64] 《漢書》第25卷,中華書局,1962,第1248頁。
[65] 《漢書》第8卷,中華書局,1962,第265頁。
[66] 《漢書》第8卷,中華書局,1962,第259頁。
[67] 《漢書》第8卷,中華書局,1962,第264頁。
[68] 《漢書》第8卷,中華書局,1962,第268頁。
[69] 《漢書》第8卷,中華書局,1962,第271頁。
[70] 《漢書》第8卷,中華書局,1962,第273頁。
[71] 《漢書》第8卷,中華書局,1962,第259頁。
[72] 《漢書》第8卷,中華書局,1962,第266頁。
[73] 《漢書》第25卷,中華書局,1962,第1249頁。
[74] 《漢書》第64卷,中華書局,1962,第2821頁。
[75] 《漢書》第25卷,中華書局,1962,第1253頁。
[76] 《漢書》第9卷,中華書局,1962,第298頁。
[77] 《漢書》第10卷,中華書局,1962,第305~306頁。
[78] 《漢書》第25卷,中華書局,1962,第1258頁。
[79] 《漢書》第10卷,中華書局,1962,第324頁。
[80] 《漢書》第10卷,中華書局,1962,第326頁。
[81] 《漢書》第10卷,中華書局,1962,第326頁。
[82] 《漢書》第10卷,中華書局,1962,第327頁。
[83] 《漢書》第10卷,中華書局,1962,第327頁。
[84] 《漢書》第10卷,中華書局,1962,第329頁。
[85] 《漢書》第10卷,中華書局,1962,第329頁。
[86] 《漢書》第25卷,中華書局,1962,第1256頁。
[87] 《漢書》第25卷,中華書局,1962,第1264頁。
[88] 《漢書》第22卷,中華書局,1962,第1073頁。
[89] 《漢書》第25卷,中華書局,1962,第1265頁。
[90] 《漢書》第99卷,中華書局,1962,第4154~4155頁。
[91] 《后漢書》第1卷,中華書局,1965,第22頁。
[92] 《后漢書·祭祀志中》,中華書局,1965,第3157頁。
[93] 《樂府詩集》第1卷,中華書局,1979,第1頁。
[94] 《后漢書·祭祀志中》,中華書局,1965,第3181頁。
[95] 《后漢書·祭祀志中》,中華書局,1965,第3181~3182頁。
[96] 《后漢書·禮儀志下》,中華書局,1965,第3122頁。
[97] (漢)鄭玄注、(唐)孔穎達(dá)正義《禮記正義》第24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第684頁。
[98] 《后漢書·祭祀志中》,中華書局,1965,第3184頁。
[99] 中國社會(huì)科學(xué)院考古研究所:《漢魏洛陽故城南郊禮制建筑遺址(1962-1992年考古發(fā)掘報(bào)告)》,文物出版社,2010,第351頁。
[100] (宋)王應(yīng)麟:《玉海》第6卷,江蘇古籍出版社,1987,第128頁。
[101] 《后漢書》第7卷,中華書局,1965,第320頁。
[102] 《漢書》第93卷,中華書局,1962,第3725頁。
[103] “鄒子”指戰(zhàn)國陰陽家鄒衍,詳見王福利《郊廟燕射歌辭研究》,北京大學(xué)出版社,2009,第71~88頁。
[104] 王福利認(rèn)為有司馬相如、吾丘壽王、東方朔、枚皋、兒寬、孔臧、董仲舒、劉德,詳見王福利《郊廟燕射歌辭研究》,北京大學(xué)出版社,2009,第56~62頁。
[105] 《樂府詩集》第1卷,中華書局,1979,第1頁。
[106] 《漢書》第22卷,中華書局,1962,第1045頁。
[107] 《漢書》第25卷,中華書局,1962,第1232頁。
[108] 《漢書》第57卷,中華書局,1962,第2609頁。
[109] 陸侃如:《樂府古辭考》,商務(wù)印書館,中華民國十五年二月初版,第19~20頁。
[110] 《樂府詩集》第1卷,中華書局,1979,第7頁。
[111] (晉)嵇含:《南方草木狀》,《中國風(fēng)土志叢刊》,廣陵書社,2003,第8頁。
[112] (清)朱乾:《樂府正義》第1卷,乾隆五十四年刻本。
[113] 郭茂倩在《景星》題解中說:“(《景星》),一曰《寶鼎歌》。”但《景星》選入司馬相如作品,但《寶鼎歌》為漢武帝所作。從這一角度看,兩者可能并不是同一首樂歌。
[114] 《漢書》第6卷,中華書局,1962,第174頁。
[115] 《漢書》第6卷,中華書局,1962,第193頁。
[116] 《漢書》第6卷,中華書局,1962,第206頁。
[117] 《漢書》第6卷,中華書局,1962,第184頁。
[118] 《漢書》第22卷,中華書局,1962,第1060頁。
[119] 《漢書》第6卷,中華書局,1962年,第202頁。
[120] 王淑梅、于盛庭:《再論〈天馬歌〉的寫作緣由和年代問題》,《樂府學(xué)》第5輯,學(xué)苑出版社,2010,第130~136頁。
[121] 《漢書》第6卷,中華書局,1962,第184頁。
[122] 《漢書》第22卷,中華書局,1962,第1064頁。
[123] (清)王先謙:《漢書補(bǔ)注》,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第260~261頁。
[124] 《樂府詩集》第1卷,中華書局,1979,第8頁。
[125] 《漢書》第22卷,中華書局,1962,第1066頁。
[126] (清)朱乾:《樂府正義》第1卷,乾隆五十四年刻本。
[127] 蕭滌非:《漢魏六朝樂府文學(xué)史》,人民文學(xué)出版社,1984,第43頁。
[128] 張強(qiáng):《〈郊祀歌〉考論》,《淮陰師范學(xué)院學(xué)報(bào)》1998年第3期。
[129] 《史記》第125卷,中華書局,1959,第3195頁。
[130] 《史記》第24卷,中華書局,1959,第1177頁。
[131] 《漢書》第22卷,中華書局,1962,第1071頁。
[132] 《漢書》第22卷,中華書局,1962,第1045頁。
[133] 李學(xué)勤主編《春秋谷梁傳注疏》第20卷,北京大學(xué)出版社,1999,第337頁。
[134] (漢)董仲舒:《春秋繁露》第15卷,中華書局,1975,第507頁。
[135] 《漢書》第25卷,中華書局,1962,第1256頁。
[136] 《漢書》第22卷,中華書局,1962,第1062頁。
[137] 《后漢書·祭祀志中》,中華書局,1965,第3159頁。
[138] 李學(xué)勤:《周禮注疏》第24卷,北京大學(xué)出版社,1999,第630頁。
[139] 《漢書》第22卷,中華書局,1962,第1062頁。
[140] 《魏書》第109卷,中華書局,1974,第2839頁。
[141] 《漢書》第22卷,中華書局,1962,第1073頁。
[142] 《漢書》第22卷,中華書局,1962,第1073頁。
[143] 《漢書》第25卷,中華書局,1962,第1256頁。
[144] (清)孫馮翼:《皇覽》,商務(wù)印書館,中華民國二十六年十月,第1頁。
[145] (清)孫馮翼:《皇覽》,商務(wù)印書館,中華民國二十六年十月,第1頁。
[146] (清)孫馮翼:《皇覽》,商務(wù)印書館,中華民國二十六年十月,第1頁。
[147] (清)孫馮翼:《皇覽》,商務(wù)印書館,中華民國二十六年十月,第1頁。
[148] 《后漢書·志第三十》,中華書局,1965,第3665頁。
[149] 《后漢書·志第三十》,中華書局,1965,第3668頁。
[150] 《宋書》第19卷,中華書局,1974,第533頁。
[151] 《魏書》第109卷,中華書局,1974,第2839頁。
[152] (宋)周麟之:《海陵集》第12卷,《文淵閣四庫全書》第1142冊,臺(tái)灣商務(wù)印書館,1986,第93頁。
[153] 《樂府詩集》第1卷,中華書局,1979,第1頁。
[154] 《樂府詩集》第3卷,中華書局,1979,第43頁。
[155] 《樂府詩集》第1卷,中華書局,1979,第9~10頁。
[156] 《樂府詩集》第1卷,中華書局,1979,第9~10頁。
[157] 王琦注《李太白全集》第3卷,中華書局,1977,第185頁。
[158] 《全唐詩》第367卷,中華書局,1979,第4135~4139頁。
[159] 傅璇琮:《唐才子傳校箋》第5卷,中華書局,1987,第535頁。
[160] (宋)鄭樵:《通志》第49卷,中華書局,1987,第633頁。
[161] (宋)劉宰:《漫塘文集》第4卷,民國嘉業(yè)堂叢書本。
[162] (元)楊維楨:《鐵崖先生古樂府》第7卷,商務(wù)印書館,中華民國二十六年三月初版,第75頁。
[163] (明)石存禮等:《海岱會(huì)集》,中國社會(huì)出版社,2006,第74頁。
[164] (明)李攀龍:《滄溟集》第1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2,第4頁。
[165] 《樂府詩集》第1卷,中華書局,1979,第9頁。
[166] (明)梅鼎祚:《古樂苑》第1卷,《文淵閣四庫全書》第1395冊,臺(tái)灣商務(wù)印書館,1986,第18頁。
[167] (元)左克明:《古樂府》第1卷,《文淵閣四庫全書》第1396冊,臺(tái)灣商務(wù)印書館,1986,第441頁。
[168] (清)朱乾:《樂府正義》第1卷,乾隆五十四年刻本。
[169] (宋)李昉等:《太平御覽》第570卷,河北教育出版社,1994,第504頁。
[170] (宋)王應(yīng)麟:《玉海》第197卷,江蘇古籍出版社,1987,第3617頁。
[171] (明)張溥:《漢魏六朝百三家集》第11卷,《文淵閣四庫全書》第1412冊,臺(tái)灣商務(wù)印書館,1986,第281頁。
[172] 逯欽立:《先秦漢魏晉南北朝詩》,中華書局,1983,第170頁。
[173] (明)宋公傳:《元詩體要》第6卷,《文淵閣四庫全書》第1372冊,臺(tái)灣商務(wù)印書館,1986,第576頁。
[174] (明)胡應(yīng)麟:《少室山房集》第3卷,《文淵閣四庫全書》第1290冊,臺(tái)灣商務(wù)印書館,1986,第24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