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元吉

韓元吉（1118—1187），字無咎，號(hào)南澗翁。開封雍丘人。晚居上饒。以蔭為龍泉主簿。高宗朝，知建安，除司農(nóng)寺主簿。孝宗朝，除江東轉(zhuǎn)運(yùn)判官，以朝散大夫入守大理少卿，權(quán)中書舍人、吏部侍郎。乾道九年（1173），權(quán)禮部尚書，充賀金生辰使，歸除吏部侍郎。淳熙間，出知婺州，移建安，旋召入為吏部尚書，除龍圖閣學(xué)士，再出婺州，罷提舉太平興國宮。黃昇稱其“名家文獻(xiàn)，政事文學(xué)，為一代冠冕”。有詞集《焦尾集》，已佚，今人輯為《南澗詩馀》。

水龍吟
書英華事^〔1〕

雨馀疊浮空^〔2〕，望中秀色仙都是^〔3〕。洞天未鎖^〔4〕，人間春老，玉妃曾墜^〔5〕。錦瑟繁弦^〔6〕，鳳簫清響^〔7〕，九霄歌吹。問分香舊事^〔8〕，劉郎去后^〔9〕，知誰伴，風(fēng)前醉?！』厥钻詿熐Ю铩５娂?、落紅如洗。多情易老^〔10〕，青鸞何許^〔11〕，詩成誰寄。斗轉(zhuǎn)參橫^〔12〕，半簾花影，一溪寒水。悵飛鳧、路杳行云夢(mèng)遠(yuǎn)^〔13〕，有三峰翠^〔14〕。

【注釋】

〔1〕 題一作“題三峰閣詠英華女子”?！∮⑷A：宋代鬼仙。原箋引《耆舊續(xù)聞》云：“元豐中，縉云令開封李長卿女慧性過人，姿度不凡，染疾逝，殯于邑之仙巖寺三峰閣。李公罷，因舁歸。宣和庚子，青溪寇起（指方臘起義），焚燎無遺，唯三峰閣獨(dú)存，主簿以為廨舍。濟(jì)南王傳慶及內(nèi)表曹穎偕來館。曹于廳治之東。一夕，有女子打扃而至，與語，皆出塵氣，詰其姓氏，曰：‘開封李長卿女，季萼其名，英華其字，辟谷有年，身輕于羽，知子鰥居，故來相慰?！痛鶡o虛日。曹有親陳觀察，挽之從軍，將就道，英華與訣曰：‘妾與君之緣斷矣。子宿緣寡淺，塵業(yè)未償，他日當(dāng)有兵難，敬授塵香一瓣，有急，請(qǐng)爇以告，當(dāng)陰有所獲，不然，亦無如之何也?！芄聻樗贩街?，不意獲譴麾下，追惟英華之言，欲取所遺香爇之，軍行無宿火，卒正法。英華詩有云：‘醒酒清風(fēng)搖竹去，催詩小雨過山來?！窃娙怂椎揭?。”又，《墨莊漫錄》云：“處州縉云簿廳為武尉司，頃有一婦人?，F(xiàn)形與人接，妍麗閑婉，有殊色，其來也，異香芬馥，非世間之香，自稱曰英華，或曰綠華。前后官此者多為所惑。永嘉蔣輝遠(yuǎn)為邑簿，祠以香火，其怪遂絕?！?/p>

〔2〕 疊：重疊的山峰。南朝宋謝靈運(yùn)《晚出西射堂》：“連嶂疊崿，青翠杳深沉。”

〔3〕 仙都：仙都山，在浙江縉云縣。道書以為第二十九洞天。高六百丈，周三百里。

〔4〕 洞天：洞中別有天地。道家所稱神仙居處。也泛指風(fēng)景勝地。

〔5〕 玉妃：仙女。詞中似指楊貴妃。唐陳鴻《長恨歌傳》載貴妃死后，住在“最高仙山，上多樓閣，西廂下有洞戶……云海沉沉，洞戶日曉，瓊戶重闔，悄然無聲”。

〔6〕 錦瑟：漆飾有織錦文的瑟。唐李商隱《錦瑟》：“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p>

〔7〕 鳳簫：排簫。因以竹制成，參差如鳳翼而名。也泛指簫。

〔8〕 分香舊事：晉陸機(jī)《吊魏武帝文》記曹操臨死時(shí)遺令云：“馀香可分與諸夫人。”后常作臨死時(shí)不忘妻妾之典。此借用指曹穎與英華分別。

〔9〕 劉郎：南朝宋劉義慶《幽明錄》載，東漢永平間，浙江剡縣人劉晨、阮肇入天臺(tái)山采藥迷路，遇二仙女，被邀至家，相處半年方別，至家，子孫已歷七代。詞中以仙女指英華，以劉郎指曹穎。

〔10〕 多情易老：化用唐李賀《金銅仙人辭漢歌》“天若有情天亦老”句意。

〔11〕 青鸞：即青鳥，傳說中為西王母取食傳信的神鳥。后代指信使。

〔12〕 斗轉(zhuǎn)參橫：北斗星移轉(zhuǎn)，參星橫斜。謂天色將明。

〔13〕 飛鳧： 《后漢書·方術(shù)傳上·王喬》載仙人王喬為葉縣令，“每月朔望，常自縣詣臺(tái)朝。帝怪其來數(shù)，而不見車騎，密令太史伺望之。言其臨至，輒有雙鳧從東南飛來。于是候鳧至，舉羅張之，但得一只舄焉”。行云：見陸淞《瑞鶴仙》詞注〔5〕。

〔14〕 三峰：指三峰閣。見注〔1〕。詞因閣而及峰。

【譯文】

雨后山巒重疊半空浮，望中那一片秀色，就是仙都。人間春已老，洞天風(fēng)光卻未鎖，宛然貴妃當(dāng)年曾住過。錦瑟急奏繁弦，鳳簫發(fā)出清響，九霄歌吹聲蕩漾。問當(dāng)日舊事，人心碎；劉郎別離后，是誰相伴風(fēng)前醉？ 回首暮煙千里，只有落紅紛紛如雨洗。多情容易老，問青鳥在何處，新詩寫成誰為寄？斗轉(zhuǎn)參橫天光曉，初日照著半簾花影，照著一溪寒水。惆悵飛仙有術(shù)路杳杳，行云去雨，夢(mèng)中也難會(huì)。有三峰，蒼然翠。

好事近
汴京賜宴^〔1〕

凝碧舊池頭^〔2〕，一聽管弦凄切。多少梨園聲在^〔3〕，總不堪華發(fā)。　杏花無處避春愁，也傍野花發(fā)。惟有御溝聲斷^〔4〕，似知人嗚咽。

【注釋】

〔1〕 一本題增“聞教坊樂有感”六字。　汴京：河南開封，北宋都城。原箋引《金史·交聘表》：“大定十三年三月癸巳朔，宋遣試禮部尚書韓元吉、利州觀察使鄭興裔等賀萬春節(jié)。”并云：“按，宋孝宗乾道九年為金世宗大定十三年。南澗《汴京賜宴》之詞，當(dāng)是此時(shí)作?！庇崞讲短扑卧~選釋》評(píng)云：“下片作意略同杜甫《春望》‘感時(shí)花濺淚’?！?/p>

〔2〕 凝碧舊池頭：凝碧池在唐洛陽神都苑。唐天寶十五載（756），安祿山攻陷東都，于此大宴，令梨園弟子奏樂，樂工雷海青擲樂器痛哭，慘遭肢解。詩人王維聞而為作詩。見《明皇雜錄》等書。此代指北宋宮禁舊地。

〔3〕 梨園：唐玄宗培養(yǎng)樂工、宮女歌舞之所。故址一在長安禁苑，一在宜春院。此代指北宋宮廷樂隊(duì)。

〔4〕 御溝：京城（此指汴京）禁苑中流出的河道。

【譯文】

故都舊苑，聽到這凄切的管弦。有多少教坊舊聲，總教人難以忍受，尤其在鬢發(fā)斑白的時(shí)候?！⌒踊ū懿贿^春愁浩蕩，也傍著野花開放。只有御溝流水響聲斷續(xù)，好像知道有人在悲哀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