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世紀以來,新興的中國知識階層出了幾位學貫中西的巨人,如嚴復、胡適,而錢鍾書可能是這一脈在20世紀最后一位代表人物。錢鍾書家學淵源,不但古文根柢深厚,不到20歲就替父親捉刀代筆,為國學大師錢穆作序,而且博聞強記,學貫中西,他每學一種歐洲語言,皆從該語言的經典著手,學德文讀歌德,學法文讀拉伯雷,學意大利文讀但丁,其積學之富,令人嘆為觀止。錢鍾書又以《圍城》等小說屹立文壇,夏志清教授的《現代中國小說史》并辟專章討論他的文學創(chuàng)作成就。這么一位百年難得一見的大天才,卻未能完全發(fā)揮自己的才智。雖然錢鍾書還有《宋詩選注》、《管錐編》等學術著作問世,但是以他的學問和才具,若能恣意揮灑,成果當遠遠不止于此。1980年代之后,錢鍾書逐漸受到中外學界的重新肯定,一股錢鍾書熱愈燒愈旺,隱然有“錢學”成形之勢;多少人到了北京,都要慕名前往三里河的錢宅一訪。然而,對照錢鍾書一生─青年意氣風發(fā),惜墨如金;中年身處鋪天蓋地的斗爭浪潮中,立說無著,美志不遂;晚年即使有意創(chuàng)作,也有時不我予之憾——這股熱鬧的背后,卻是無可奈何的苦勞,無可言喻的靜默。 湯晏先生受過專業(yè)史學訓練,且與錢鍾書夫婦書信往來達二十年之久,浸淫之深,查證之詳,用功之勤,文筆之暢,在在令所有相關著作相形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