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浣溪沙·十里湖光載酒游

那朵風(fēng)蘭獨(dú)自香:納蘭性德的悠美傷愁 作者:亭后西栗


浣溪沙·十里湖光載酒游

十里湖光載酒游。青簾低映白蘋洲。西風(fēng)聽徹采菱謳。

沙岸有時雙袖擁,畫船何處一竿收。歸來無語晚妝樓。

淺顯注釋:

①白蘋洲:江蘇省吳興附近有白蘋洲,但在詩詞中只是泛指長滿白色蘋花的沙洲。溫庭筠《夢江南》:“斜暉脈脈水悠悠,斷腸白蘋洲。”

②采菱謳:采菱人唱的歌曲,在這里泛指江南民歌。

③妝樓:舊時將女子居住的樓閣稱為妝樓,是為“梳妝之樓閣”。

對章小賞

《浣溪沙》,唐教坊曲目,另有《攤破浣溪沙》,又名《山花子》,有些微不同。

這首詞應(yīng)作于康熙二十三年(1684年),其時,納蘭隨康熙游江南。

這是一派熱鬧的江南美景。江南多水,水上小舟繞洲行,江南多女子,岸上舟中皆可見,一片清歌,隨風(fēng)而發(fā),甚是美妙。

首句“十里湖光載酒游”,可謂是宴游名句。湖光因為映照風(fēng)景而美,“十里”之大更是在說水面寬闊,這句話最妙之處在于沒有提到“船”,而是將人直接置入景色之中。

按照古人常用的表達(dá)方法分析,這句話應(yīng)該譯作“(用船)載著酒,去游覽那方圓十里的湖光美景”,但是,從原句上看,我們很難分辨清楚,到底是船載著人和酒同游,還是湖光載著人和酒同游。因為沒有“船”的意象,人與湖光融為一體,投身自然之美,是為絕妙。

船上有艙,艙門口的簾一般都是青色的,“低映”一詞,是在描繪水中小洲從低垂的簾下映入眼中的情景。水中小洲多平整,即使是簾子低垂,也能從下面的縫隙中看到開滿白蘋花的沙洲。

“西風(fēng)”句中,“聽徹”說明歌曲四下傳唱,并非一船一人。“西風(fēng)”可能是實寫,也可能只是代表湖面上的輕風(fēng)。之所以用“西”,是因為“東風(fēng)主春多躁動”,而“西風(fēng)多起于傍晚,以秋為靜”。所以“西風(fēng)”的重點并非其方向,而是它所代表的靜謐之感,因風(fēng)靜,歌聲才能傳得更遠(yuǎn)、更久。

上片用虛筆寫實景,再加入人與歌聲,營造了悠然歡樂的氣氛,轉(zhuǎn)入下片后,開始將女子作為景致著力描寫。

下片中的“沙岸”與“畫船”兩句又是雙關(guān)用法,很多研究者認(rèn)為這兩句是在寫女子,但若以風(fēng)景的角度來解,竟也是說得通的,不得不承認(rèn),這才是納蘭詞工的精妙之處。

船行水上,沿沙岸向前。蜿蜒的沙岸仿佛女子的雙袖一般,時而多情地合抱在一起,致使船上之人不得不掉轉(zhuǎn)船頭繞出沙灣,而畫船上垂釣的人又在哪里收著自己的魚竿,結(jié)束他一天的閑適?

這是最為普通的字面解法,其中的“一竿”,世人猜測是出自南唐后主李煜《漁父》中“一壺酒,一竿身,世上如儂有幾人”一句。不過,“一竿”這個詞還有另一種說法。

宋代朱彧《萍洲可談》中有“京師買妾,每五千錢名一竿”的記載,是說在京城買回一妾要出五千錢,這五千錢稱為“一竿”。

那么,如果這首詞中的“一竿”,是指購入小妾的“五千錢”呢?

這樣一來,“沙岸”兩句便成了渴望美麗女子的意思。

沙岸上,時不時就能看到美麗女子翩然的衣袖,“擁”字道出了女子的數(shù)量之多,一人雙袖是無法造成“擁”入眼簾之感的。

除了沙岸上看不盡的女子,游玩的眾人還想找到一條畫船,尋到愿意以一竿錢而易身的女子。畫船多為游客宴飲娛樂之船,船上多載歌妓,能歌善舞又貌美。

“沙岸”二句是對偶句,所以,如果“一竿”解作漁人,那么“雙袖”便是沙岸的形態(tài);如果“一竿”是購妾之資,那么“雙袖”便要相應(yīng)地解作美人,這組對句才能在意境上和諧統(tǒng)一。

不過,無論是何種解法,到最后,夕陽西下,盡興而歸時,眾人無語,隨波流蕩,水邊女子的樓閣,也在斜陽的照耀下,靜默無聲。

跟隨著前兩句的不同解法,這里的“無語”也有兩種解法:一是酒盡人醉,眾人微醺,共享晚霞靜好;二是未得佳人,望塵興嘆,一日游畢,倍覺疲累,歸來后,妝樓內(nèi)空無一人,是為無語。

日間的熱鬧歡聚,與夕陽西下時的寧靜樓閣,動靜相偕,將江南水鄉(xiāng)的美好盡數(shù)展現(xiàn)。真可謂有納蘭之筆唱誦,則“情動于風(fēng),詞生于水”,不枉一游。

步韻詞祭

浣溪沙·步韻納蘭《十里湖光載酒游》

一日江南入畫游。橫橋臥水對蘋洲。小鶯無賴競歌謳。

筆下文章輕易現(xiàn),船頭風(fēng)物自然收。幽情百載最高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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