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道

到了秦國，公孫鞅通過秦孝公的寵臣景監(jiān)，求見孝公。當時的秦國雖也是戰(zhàn)國七雄之一，卻立國較遲，又僻處西方，經濟文化始終顯得有些落后。春秋時，有個秦穆公，善用賢臣。向西，滅掉十幾個戎狄族的國家，開辟了上千里的土地；向東，幫助晉國平定過內亂，并因之把邊界一直擴展到黃河邊上，曾經號為霸主?？上Ш髞碓趨柟?、躁公、簡公、出子幾代中，內亂接連不斷，對付外敵的力量逐漸消耗殆盡了。至孝公即位時，黃河西岸的一大片領土早已失去，強大的魏國沿北洛河筑起一道長城，遏止秦國的勢力，使其不能向東發(fā)展，而楚國又占據(jù)著漢中一帶的廣大地區(qū)，從南邊對秦構成威脅。七雄中的其他六國都瞧不起秦國，把秦視作戎狄，不愿同它一起會盟，這正是秦孝公極感恥辱的。誰知第一次來見他的公孫鞅竟閉口不談如何擺脫貧弱，卻講了一篇仁義道德的大道理，還說堯舜禹湯都是這么做的，所以才成就了王業(yè)。秦孝公只聽了一半，就連著打哈欠，末了，索性閉起眼睛。

事后，秦孝公埋怨景監(jiān)說：“你介紹的這種迂腐人，有什么用呢？”景監(jiān)轉而又去責備公孫鞅，公孫鞅卻沉得住氣，不慌不忙地回答道：“我已知道主公的心思了。煩你再去替我說一下，這次管保讓主公滿意?！本氨O(jiān)發(fā)現(xiàn)他還能有好辦法，便答應幫忙幫到底。過了些天，秦孝公很勉強地又一次召見了公孫鞅。

一見孝公，公孫鞅便開門見山地說：“上次我談的是王道，看來主公不喜歡，那么，現(xiàn)在就談談霸道吧！”接著，他從分析造成秦國貧弱的原因入手，明確提出走上富強的唯一出路是農戰(zhàn)，而推行農戰(zhàn)政策的根本保證則是賞罰。他把農戰(zhàn)叫作“壹務”或“壹教”，認為只有“修賞罰以輔壹教”，才能使民力集中，倘若民力都集中到了農戰(zhàn)上，治、富、強、王便可不求自來了。當然，治、富、強、王的王已不是上次說的王道，而是指用戰(zhàn)爭兼并天下，做天下的王。秦孝公聽著這些，不由得被公孫鞅的睿智和透辟深深地吸引，無意中從座席上向前移動了好幾次。此后，兩人又一連談了三天，孝公絲毫不覺得困倦，有時連吃飯睡覺也忘記了。

原來，戰(zhàn)國已是君擇臣、臣也擇君的時代，自負才高的智能之士都像鳥兒似的擇木而棲，所以，公孫鞅一開始只用王道來試探，等到弄清楚孝公確實是要尋求辦實事之賢人賢君，這才肯直抒胸臆，拿出自己的真見解。以農戰(zhàn)為核心的一套主張能夠受到孝公的重視，幾乎是他意料之中的事。

秦孝公聽取了公孫鞅的意見，打算變更法度?？墒?，轉念一想：干這么大的事，會不會有人說長道短呢？正盤算著，公孫鞅已猜出了他的心思，就又來勸導說：“行動遲疑彷徨，是成就不了大業(yè)的。況且做事非凡的人，本來就會受到世俗的非議，有獨到見解的人，常常要遭到詆毀，你何必顧及于此呢？愚笨者對已成功的事情還弄不明白，聰明人卻事先就能看出苗頭。老百姓不喜歡的事，該做的還是要做，開始用不著同他們商量，等到變法有了成效，他們自己嘗到了甜頭，那時才會來擁護你。一個懂得高深道理而又志向廣遠的長者，是絕不可以迎合世俗、遷就大眾的，只要能使國家富強，便沒有什么陳規(guī)、什么古禮不可以改除。”這番議論，真是痛快淋漓！秦孝公聽了，不僅疑慮全消，而且對公孫鞅的態(tài)度也由信任進而變?yōu)樽鹁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