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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性學研究的對象及范圍

女性學研究體系與方法 作者:魏國英 著


女性學研究的對象及范圍

女性學是一門年輕的現(xiàn)代學科,發(fā)軔于20世紀60年代末期,最先走入美國的大學講堂。在中國,女性學研究是20世紀80年代以后才起步的。這期間,國內外學術界對該學科的建構進行過多方面的探討。這里,僅就女性學研究的對象及其范圍,談幾點初步意見。

一、女性學的界定問題

女性學,顧名思義,是有關女性的理論和知識系統(tǒng)。與一般女性研究的區(qū)別在于,它具有相對系統(tǒng)、完整、邏輯地闡釋其研究對象的理論體系特點。形成這樣的體系,首先需要回答什么是女性學的研究對象及相關研究范圍,這是學科建設的必要條件。

什么是女性學呢?簡而言之,它是一門關于作為整體的女性的本質、特征、存在形態(tài)及其發(fā)展規(guī)律的科學。

女性學不同于一般的所謂“女性的科學”或“女性研究”。女性的科學往往泛指關于女性的各種學科,女性研究則是對女性與女性問題各類研究的總稱。如自然科學或社會科學的某些學科,諸如解剖學、生理學、心理學、歷史學、文學、教育學等,都有以研究女性特征為出發(fā)點的分支,相繼產生了婦產學、女性生理學、女性心理學、婦女史學、女性文學、女性教育學等,這些均可被籠統(tǒng)地稱為“女性的科學”。女性學當然也屬于一種女性的科學,但它不是在既有學科范圍內,對女性某一方面行為或特征做具體的分析和研究,而是從作為人的一半——自覺地實踐活動著的女人——去認識女性的;它不是單純地從某一特定角度去探討女性特質和行為特征,而是從宏觀綜合角度認識女性特質,并在人類發(fā)展和社會進步的歷史進程中去發(fā)現(xiàn)和揭示女性行為的一般規(guī)律。從某種意義上講,它是關于女性的分門別類研究成果的綜合性理論升華,是對女性本體認識更集中、更系統(tǒng)、更具高度的理論概括,是關于一系列女性問題的形而上的思考。

但女性學與各學科女性研究之間又是互補互動的。女性學可以并且應該成為各種女性研究的理論基礎;各學科女性研究的相關成果,經過轉化和提升,可以而且應該成為女性學的某種理論元素。譬如,女性心理學是心理學的一個分支,女性學對女性本質與特征的研究,涉及女性的自然心理與社會心理,但它不能取代或涵蓋女性心理學的全部內容。反之,女性心理學的研究成果,也不能全盤地搬入女性學。然而,女性心理學對兩性心理差異的認識,對女性某些特質特征的解析,卻為女性學描繪整體的女性圖景提供了心理學依據。而女性學對女性本體形而上的理論概括,也成為尋覓女性心理變化發(fā)展動因的不可或缺的視角。因此,女性學與各學科的女性研究,是既相互“自治”又相互“整合”的。

有學者主張用“婦女與社會性別學”來命名女性學。我認為,“女性學”與“社會性別學”是兩個不同的范疇和概念。社會性別學是以性別為主要研究對象的學科,它強調的是對社會性別制度、社會性別關系和社會性別建構的研究,與女性學不能混為一談,亦不能越俎代庖。而在“社會性別”這個大概念下,實際涵蓋了男性與女性兩個基本分類,倘若把一個子概念與母概念并列起來加以闡述,這個學科邏輯起點的規(guī)定就將遇到麻煩,它的概念與體系也將出現(xiàn)某種混亂。

女性學也不同于“女性人類學”。雖然女性學和女性人類學均把女性整體作為研究對象,但女性人類學是人類學的一個分支,更側重于對女性作實證性考察,其重點研究的是作為人類一半的女性的起源與進化、女性人種的形成及女性人體結構的正常變異,它試圖根據女性的生物特性和文化特征來研究女性,特別強調女性人種的差異性及種族和文化問題。

從學術界研究現(xiàn)狀看,女性學在一定意義上可以說與人學的某些部分有著較為密切的聯(lián)系。人學是關于作為整體的人及其本質的科學,女性學則是關于整體的人類女性及其本質的科學,二者揭示的內容及其規(guī)律有些只是對象和范圍的內涵與外延的差別。誠然,由于對象與范圍的差異,不可避免帶來各自學說體系有明顯的區(qū)別。

女性學作為一門學科的歷史還比較年輕。它是一門20世紀60年代末才興起的學科,具有跨學科的交叉性質,需要借助很多其他學科的知識,尤其是要吸收和利用其他學科中關于女性研究的成果。但是,它絕不是將各學科中以女性為出發(fā)點的研究成果集合而成的學科“聚匯”或“聯(lián)合”,而是在各學科女性研究的基礎上,經過縝密思考,把分解在各個學科意義上的女性——政治學、經濟學、生理學、心理學、歷史學、法律學、人口學、文藝學中的女性等等——整合成完整的女性來解析;把具體的不同視角、不同層面的女性研究抽象地提升為稀薄的理論思考,從而形成專門以女性整體特質及其變化規(guī)律為研究對象的科學體系。

女性學已經擺脫了依附性,可以作為一門獨立的學科存在。這不僅因為它具有特殊的研究客體——女性,更因其通過分析、歸納、推理等方法,可以尋求到有秩序的、合乎邏輯又合乎實際的理論框架系統(tǒng)。這一系統(tǒng),對各種女性問題,都有闡釋和解說能力。獨特的研究對象、系統(tǒng)的研究方法、科學的理論體系,使女性學具有了作為一門獨立學科存在的意義。

這里有必要說明一下,為何把這門學科稱為“女性學”,而不稱其為“婦女學”。

這是因為,其一,這門學科是從性別的角度,把人類的一半作為客體來研究,稱“女性學”可能比稱“婦女學”更科學、更準確一些。其二,在當代中國文化語境中,“女性”是一個超越社會關系的泛指女人的合適概念。應該說,在當下中國,“女性”與“婦女”兩詞在內涵上沒有本質的區(qū)別,但在外延上似乎存在一些細微的差別?!皨D女”多被用來指稱那些有一定年紀和經歷的女人,或有婚史的女人;而“女性”涵蓋的范圍則往往要大些,它既可指稱已婚的女人,也可以指稱未婚的年輕女子,還可包括未成年的少女、女童。

考察一下我國社會話語的變化路徑,我們會發(fā)現(xiàn),在近代以前,中國社會話語未受西方影響之時,“女”與“婦”不連在一起使用,也不存在“女性”一詞。清朝官吏陳弘謀在《教女遺規(guī)》序中寫道:“夫在家為女。出嫁為婦。生子為母。有賢女然后有賢婦。有賢婦然后有賢母。有賢母然后有賢子孫。王化始于閨門。家人利在女貞?!庇纱丝梢?,“女”與“婦”曾是兩個各有特指的詞匯。[1]清末,隨著維新運動興起,“女子”一詞在行文中使用頻率增高,成為當時約定俗成泛指女人的用語[2]。新文化運動中,“女性”“婦女”兩詞被普遍使用。大致從20世紀30年代中后期始,“婦女”一詞逐漸在使用上相對居于突出地位。如1937年以后,各地女界辦了不少刊物,多冠以“婦女”一詞[3]。各地的女界組織機構,也大多以“婦女”命名[4]。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婦女”一詞的使用仍居主導位置:女界權威組織機構稱“中華全國婦女聯(lián)合會”,女界權威報刊為《中國婦女報》《中國婦女》雜志。20世紀70年代末進入新時期以來,人們比較注重區(qū)別“婦女”“女子”“女性”等詞在外延上的細微差別,在使用上也多有選擇。

這樣的界說有中國的文化背景。究其實質,對于“婦女”“女性”“女子”等語詞,不同民族、不同歷史時期有著不同的含義。例如,在日本,“婦女”的概念一般是指沒有解放的老式女人,而“女性”則泛指現(xiàn)代社會中已經獲得了某種程度解放的新式女人,“女人”則是對一般女子的泛稱,使用上顯然有特殊性。

[1] 梁啟超在《興女學》中寫道:“今中國之無人不憂貧也,則以一人須養(yǎng)數(shù)人也。所以釀成此一人養(yǎng)數(shù)人的世界者,其根原非一端,而婦人無業(yè),實為最初之起點?!彼€說:“女權運動能否有意義有價值,第一件就要看女子切實自覺的程度何如。”他分別使用了“婦人”與“女子”兩語。太平天國時期,洪秀全也曾提到:“天下多男人,盡是兄弟之輩,天下多女子,盡是姐妹之群。”可見,在當時的語境中,“婦”與“女”分開使用較為普遍。

[2] 1902年,陳擷芬在上海創(chuàng)立并主編中國第一張女報時,曾以“楚南女子”的筆名,發(fā)表題為《中國女子之前途》的文章。秋瑾在《勉女權》歌中寫道:“舊習最堪羞,女子竟同牛馬偶。”燕斌在論及婚制問題時曾說:“男子有保護其妻之責任,女子有贊助其丈夫之義務?!?/p>

[3] 抗戰(zhàn)時期,漢口創(chuàng)立《婦女職哨》,桂林創(chuàng)辦《婦女崗位》,廣州創(chuàng)辦《抗戰(zhàn)婦女》,重慶創(chuàng)辦《職業(yè)婦女》,上海創(chuàng)辦《慈儉婦女》等刊物。

[4] 抗戰(zhàn)時期,各地女界相繼成立一些群眾組織,如甘肅婦女慰勞分會、上海婦女教育館、江西婦女生活改進會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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