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煌通向西域,作為邊關,卻無人盤問,斯坦因大搖大擺把這些中國國寶擄走了。這位穿過帕米爾喀拉昆侖冰雪覆蓋的山谷,跋涉風沙彌漫的塔克拉瑪干大漠,不懼生死的考古探險家,終身不婚,將全部精力用在考古探險這檔子事上。十六個月后,這些珍寶到了倫敦大英博物館,震動歐洲,認為這是20世紀最偉大的考古發(fā)現之一。這樣的“偉大發(fā)現”,至今仍使我難過,如何消受。
斯坦因走了,當他離開敦煌時,千佛洞刮起當年春天第一場特大沙塵暴。這是在控訴,一個偉大民族的控訴!
斯坦因走了,曾豐贍無比的藏經洞空蕩了,宛如利刃劃開一道血口,而他背后的民族也在滴淚!
隨即,各國唯利是圖者趨之若鶩,打破寂寞百載的敦煌。法國人伯希和挖空心思,與王道士套近乎。以金錢開道,打通關節(jié)。伯希和精通古漢語、梵語、藏語、蒙古語、突厥語、回鶻語、波斯語、龜茲語、栗特語等十幾種語言,是天才語言學家。他挑走6000多件經卷,比斯坦因挑的價值更高。不錯,文化大家即便竊取,騙取,也竊得有水準,騙得有德行。
1905年,沙俄命奧勃魯切夫率“帕米爾地質考古隊”,先入新疆塔里木盆地“盜寶”,后奔敦煌?;ㄑ郧烧Z,用幾塊肥香( 當時用樹皮、硝堿洗衣 )和一只取暖手爐,就從王道士手中誆得幾千件寫本經卷和壁畫。1914年,沙俄奧登堡及其探險隊,又掠去一批經卷和彩塑。
1911年,日本大古探險隊吉川小一郎、橘瑞超,從王道士手里強行弄走3000多件寫本經卷和兩尊唐代塑像,連同劫去的吐魯番文書,滿載而歸。日本人對文化的侵略,一直有基因遺傳。
1924年,美國人華爾納一見壁畫目瞪口呆,用備好的化學膠布粘走139、141、144、145窟壁畫12幅,還順手牽羊,盜走幾尊絕美雕塑。包括323窟唐代《 張騫西域迎金佛圖 》,及半跪觀音像。
直到伯希和在北京炫耀得手文物,被金石學家、時任清政府學府參事羅振玉發(fā)現,敦煌文物被盜才被知曉??墒?,清政府及一些學者并沒把伯希和看成“盜賊”,竟說“正常交易”。羅振玉曾在蘇州古玩店發(fā)現古代文殊畫像絕作,原是伯希和弄來的。便找到同學王國維等,要求伯希和在六國飯店展示。朝廷即令陜甘總督封閉藏經洞,撥區(qū)區(qū)六千兩白銀,讓敦煌縣令收集失散文物。后經羅振玉上書,清政府才下令將藏經洞劫余經卷、繪畫送到北京。而這批40000多件經卷和繪畫,沿途又被各級官吏秘竊,到了京城,只有8697件了。尤其負責押運的何彥申到京后,居然將車隊停至私宅,指示兒子從經卷寫本中挑選竊盜。后以8萬日元,賣給日本人。這個何彥申,就是十足大漢奸!
悠久的文明呈現世間,往往抹上一層無法掩飾的蒙昧和野蠻。余秋雨先生嚴正指出,文明是對蒙昧和野蠻的擺脫,蒙昧往往有樸實外表,野蠻常有勇敢假象,二者結盟對抗文明。結果,一切文明都遭遇兩種對手圍攻,前者無可理喻是無知,后者無可理喻是強暴。至今,我們仍難躲過蒙昧與野蠻的侵擾,任何文明永遠顯得高貴。
敦煌文物,博大精深,無與倫比。經卷寫本有漢字、于闐文、栗特文、突厥文、西夏文、吐蕃文、回鶻文、梵文、藏文等,內容涉及軍事文書、天文記載、醫(yī)學穴圖、乘法口訣、古典小說、歌舞樂譜、書法字帖、地契賣身契及佛學典籍方方面面,是研究古代人類文化史、西域民族史與中國歷史的第一手資料,多孤本。像這樣讓全世界共享千年的超級文化,應是它所處時代的自豪與驕傲,所有人當會小心翼翼,虔誠仰望。恰恰相反,它為那個時代所不容,所覬覦,一些權奸小人與利欲熏心者都來爭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