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教授，我不明白，”霍華德把車拐上那條塵上飛揚(yáng)的路，“學(xué)校在城中，你們?yōu)槭裁匆≡诮纪?？這樣來回奔波，難道不覺得麻煩嗎？”

金教授嘆了口氣，很無奈地回答：“這也是形勢所迫，現(xiàn)在是戰(zhàn)爭時期，昆明的物價飛漲，如果住在城內(nèi)，我的工資還不夠我的生活費，就別提那些有家眷的教授了。”

“是嗎？”霍華德難以相信，在他的心目中，教授雖不是薪水最高的職業(yè)，但也是衣食無憂。

“Sir Howard，我們怎么能騙你呢！”陳岱孫教授說。

這以后，他們沒再說什么?；羧A德專心致志開著車，應(yīng)付越來越糟糕的路況。教授們也各懷心事，無心多談。半小時后，他們抵達(dá)目的地。在金教授的引導(dǎo)下，霍華德在一個十分雅致的宅子前停下車，這是他到中國后所見到的最有特色的房子。雖然它從布局仍沿襲中國傳統(tǒng)的“四合院”，但一些地方一眼就能看出“安女王”風(fēng)格的影子。它們十分巧妙地揉合在一起，不但沒有生硬的怪里怪氣的印象，而且給人一種耳目一新的感覺，一看就出自大家之手。

“這是粱思成、林徽因夫婦的住所，是他們自已設(shè)計的。”金教授看出霍華德一臉吃驚的樣子，不無自豪地說。

“就是John K. Fairbank（費正清）提到的那對夫婦？”

“是的。”

他們進(jìn)了院子，院里有幾棵海棠和白果樹。金教授打開靠圍墻一間孤零零的小耳房的鎖，一只偌大的斗雞飛了出來，它展開翅膀，縱身一躍，跳上他的肩頭，長長的喙依在他的臉上，他變戲法似地從口袋中摸出幾?；ㄉ祝瑨伿忠粨P(yáng)，那只雞也跟著飛了出去，還沒等花生落地，它的嘴里已經(jīng)含著兩顆了。

金教授把斗雞放回屋里，上了車，他們又繼續(xù)行駛了大約1公里，遠(yuǎn)遠(yuǎn)望見一排平房，屋頂鋪著一色的青瓦，門前有幾棵高高的桉樹。聽到車聲，屋里涌出十多人。前面是兩個四五十歲的男人，一個戴著眼鏡，穿著一件十分可笑的灰色夾袍，領(lǐng)子豎得高高的；另一個穿著藍(lán)色的趕馬服，手里拿著一根教鞭，看上去就像一個古代的俠客。金教授把他倆介紹給霍華德，那個穿灰色夾袍的叫聞一多，另一個俠客模樣的是朱自清，兩人都是聯(lián)大文學(xué)系的教授。

里面的房間很大，足有200多平方米，幾群人像棋子似地零零落落散布在房間中，正互相討論著什么。聞教授走到前面，屋子里頓時安靜下來，大家抬頭望著他。

“今天，一位美國朋友來到我們這兒，他就是霍華德先生，一名飛虎隊員，報紙上已登載他們的事跡……在這兒，我還要告訴大家一件秘密。”他微笑了一下，“霍華德先生出生在廣州，在北平生活14年，也算得上是我們的鄉(xiāng)親了。”他說到這里，底下的人都鼓起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