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丈夫被妻子“名”記者的“光環(huán)”掩蓋了十年(…

活了兩輩子 作者:樊云芳


記者站經常熙熙攘攘,來訪者川流不息。但凡我寫稿時間,只要有人敲門,他就趕緊迎出去,把來訪者領到外邊一個小客廳交談。他把喧鬧和繁雜留給自己,把安寧和專一讓給了我。

有時我寫不下去了,氣惱地摔掉了筆,撕碎了稿紙。他替我撿起筆,鋪上新的稿紙,然后靜靜地坐到我面前,戲謔地問:“怎么,思路不通?要不要我這位高手來指點迷津?”

有時又相反,我得意揚揚,自以為文思敏捷,寫出了佳作,他卻一桶涼水兜頭潑來:“算了吧,辭藻華麗而已!”

稿子出來了,“哎呀,我累死了,幫我抄一下好嗎?”我央求?!昂撸质枪懋嫹?!”他照例要皺著眉頭,嘀咕幾句,但只要他肯接過稿紙,我便心花怒放了,因為我知道“鬼畫符”將會變成眉清目秀的“俊男俊女”,給編輯一個良好的第一印象。

作為報社的“機動記者”,我是“滿天飛”的,哪里有重要報道,記者部一個電話,我提起行李就走,一年中倒有多半年留下丁炳昌獨自守著記者站,也獨自支撐著我們這個上有老、下有小的家。“有女莫嫁記者郎,一年四季守空房,偶然一天回家轉,扔下一堆臟衣裳。”但在我們家,情況正好倒過來了。

對于家里的這種“角色置換”,特別是每次出差回來看到丁炳昌顴骨高聳、瘦削得可怕的臉,我也多次內心掀起巨大的波瀾,并信誓旦旦“下不為例”、“從此形影不離”云云,可惜北京的電話一來,這些美麗的“誓言”和“許愿”就像見了陽光的雪山一樣即刻崩塌,我又忙不迭地收拾行裝。

“哼,笨手笨腳的,看著都叫我生氣,起開,讓我來!”聽了這話我就像得了大赦令,冷不防撲過去給了他一個吻,可惜只得到他的一聲“呸!”

在別人看來,那十年里我是春風得意得不得了,《追求》、《飛天凌空》……全國好新聞獎一篇接一篇,全國三八紅旗手、全國優(yōu)秀新聞工作者、全國黨代表……榮譽一個接著一個。但只有丁炳昌才知道我為之付出了什么樣的代價:

為采寫長篇通訊《一個能打開局面的企業(yè)領導人》,我早出晚歸,在山西焦化廠一待就是一整天,廠在太原郊外,還在建設中,院墻角落里砌起一人高的磚墻,里面挖個洞,就算是“廁所”了。寒冬臘月,頭頂上寒風呼嘯,地下又臟得伸不下腳去,我硬是憋一天不上廁所。幾天下來,尿血了,把丁炳昌嚇得臉色發(fā)綠差點兒沒暈過去,但翌日一早,我又跟著廠長白凱下煤礦了,丁炳昌拿著藥追到樓下,我們的車正在開出院門,他緊追幾步沒追上,心疼與自責得站在那里半天說不出話。

1991年春節(jié),從大年初一到元宵節(jié),我關門寫作《三峽工程論證始末》,整整半個月,每天3000字雷打不動,寫到后來,一點兒胃口也沒有了,飯菜端進去,又原封不動端出來,我的老爸老媽、丁炳昌以及兩個兒子,在家走路都踮著腳尖像當小偷,看電視掐去聲音只看畫面,生怕擾亂了我的思路……

丁炳昌從來認為我的智商比他低得多,我之所以有所成功不是因為聰明,而是憑著一種“武士道”精神,不達目的誓不休?!皠e人用3分力氣能做成的事,你要用10分,你呀你,笨死了!”丁炳昌經常這樣說我。正因為如此,他對我每一個小小的成功都無比珍惜,對我也倍加憐愛、體貼入微。而我也就越發(fā)地依賴于他,也越發(fā)地任性、我行我素,忘記了他作為一個丈夫和男人應有的尊嚴和“光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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