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帶有一點恐怖片的味道,導演說:“佛朗哥政權本身就是一個恐怖故事?!碑斦Z言和交流成為禁忌,人們便覺得有一堵墻始終擋在自己與世界之間,有重要的東西被阻隔在人們的視線之外。安娜逃課獨自去了這個井旁邊的空房子。空曠的蒼穹之下,幼小的身影在井邊轉(zhuǎn)來轉(zhuǎn)去,往這口廢棄的井里扔石頭,水波起來了卻沒有聲音。她從空房子的一個門進去,從另一個門出來,連影子也沒遇著。影片中安娜的探索成了一個隱喻。這種美學也許還是“佛朗哥式”的,有話不能直接說出來,只有通過隱喻來傳達。
父親帶姐妹倆挖蘑菇,教她們辨別好的蘑菇和有毒的蘑菇,而這個社會也需要重新回到基本的善與惡、是與非的界限。坐在黑暗電影廳里的觀眾,能夠模模糊糊感到這里面不同尋常的東西,與之產(chǎn)生共鳴。寂靜是這部影片的一大特色,只有當周圍的喧囂平靜下來之后,才能夠聽到心靈的聲音。安娜在一片寂靜中繼續(xù)冒險,用她的目光去測量、去分割周圍的世界,建立起有關它們的尺寸和細節(jié)。小女孩烏亮的眼睛,影評人喜歡拿來同西班牙著名畫家戈雅的肖像作比較。
安娜終究要探索到她不該遇到的真相,她的心靈要去往自己要去的方向。有一天,空屋子里真的來了怪人,那是逃跑中的共和軍戰(zhàn)士,跳火車下來的。小女孩將自己書包里的蘋果給了他。讓已經(jīng)成為封鎖對象的共和軍士兵,作為失敗者在影片中成為同情的對象,這應該是這部影片本身的冒險所在,背后是人們對那段歷史重新反思的強烈要求。在這個意義上,這部影片可以看做西班牙的“解凍電影”。
士兵被發(fā)現(xiàn)并被打死,小女孩躺在床上不吃不喝。她發(fā)現(xiàn)父親的懷表,也許正是士兵擁有的那只。父親是否參與了某樁罪行,她不能確認。她的心靈受傷,她在受傷中成長。影片中有一個細節(jié),是安娜和姐姐一同趴在鐵軌上,傾聽遠方疾駛而來的火車。這個當然可以被視作另一個隱喻—傾聽黑暗中未來的聲音,辨認行進中的腳步聲。成長中的小女孩本身也是未來的象征。安娜的受傷和傾聽,正是西班牙的受傷和呼喚。
影片中的1940年,正是導演艾里斯出生的年份,其中有許多他個人的回憶,他家也曾藏匿了一位神秘客人,家人不允許他與客人接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