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笨笨,你就不能動動腦子,放著那么多國家那么多學(xué)校我不選,為什么一定要選加拿大呀?”她笑眼彎彎,繼續(xù)用花瓣敲他的鼻子尖,“加拿大有風(fēng)雪啊,有楓樹啊,有楓葉啊,還有楓糖。身邊到處都是你的影子,我當然想著你?!?/p>
潔白的廣玉蘭花瓣在章軻風(fēng)的眼前一晃一晃的,墨惜的臉就在那花瓣后面一閃一閃,光與影的交錯閃爍間,章軻風(fēng)沉醉在美好忘我的戀情里,真希望時間就這樣定住,再不要往前去,永遠定格在這一秒,讓墨惜就這樣笑瞇瞇地在他的眼前,一輩子不分開。
他呆呆地看了很久,才想起軍褲口袋里有件重要的東西,于是捉住墨惜的手說:“口說無憑,我得給你戴個金箍圈?!?/p>
“什么金箍圈?”墨惜捏著花瓣傻笑。
章軻風(fēng)掏出一個紅緞子的小盒子,打開,遞到墨惜的面前。
好失望,里面不是一個光芒閃爍的大鉆戒,而是一枚黃澄澄的金戒指。
“這就是我給你的金箍圈。”
“不要。好土啊,現(xiàn)在誰還戴金戒指!”墨惜故意皺鼻子。
“不許不要?!闭螺V風(fēng)抓過墨惜的左手,徑直戴到她的無名指上,“你看,大小尺寸剛剛好,你必須戴。再說了,這不是金戒指?!?/p>
“???是不是什么稀有金屬,比金子還值錢?”墨惜眼睛發(fā)亮,揪住他的衣襟問。
“這是銅的。是我用廢子彈殼做的?!?/p>
“討厭的章軻風(fēng),你個摳門兒鬼!”
兩人大笑著在路邊打鬧起來。最終是章軻風(fēng)捉了她,高唱著“日落西山紅霞飛,戰(zhàn)士打靶把營歸”,像拎小兔子一樣把她丟進出租車里。
無論后來發(fā)生了什么,無論結(jié)局怎樣,那都是虞墨惜最美好的一天,她美得幾乎飛起來,要飛到云彩上。子彈殼做的銅戒指她視如珍寶,一直戴在無名指上,一刻不愿摘下。
接到媽媽的電話時,墨惜正興高采烈地捏著一份文件要向她報喜:“媽媽,我們真是心有靈犀,我正要告訴您一個好消息,您就打來電話!”
“哦?什么好消息?”
由于太激動,墨惜并沒有聽出媽媽聲音中的異樣,只顧沉浸在勝利的喜悅中?!皨專业某鰢暾埮聛砹?,我下個學(xué)習(xí)就要去加拿大了,公費的!”
“女兒,你真是媽媽的驕傲!”
墨惜終于聽出電話那頭的異常,那哭泣并非因喜悅而生,而是隱藏著無盡的委屈在里面?!皨專趺纯蘖??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墨惜,你能不能回家來一趟,媽媽有事要跟你商量。”
“好的,我馬上回去?!?/p>
媽媽從來沒有像這樣在電話里哭出來,墨惜擔(dān)心是奶奶病了,或者,媽媽身體出了什么問題。她還有兩門考試要參加,她還有各種出國的相關(guān)手續(xù)要辦,不過她顧不上那么多了,向系里老師請了假,急匆匆就買了汽車票趕回家里。
奶奶沒有生病。媽媽也沒有生病。病的是回憶。那回憶就似一個潛伏已久的病灶,看似安然無恙,卻在隱匿了許久之后突然爆發(fā),將堅強的董梅打擊得憔悴不堪。虞墨惜永遠無法知道田愛華曾經(jīng)用怎樣的話去戳媽媽心中最大的傷口,她只看到美麗的媽媽一夜白頭,手中捏著一個紅色存折和一張藍色的銀行卡,坐在那臺伴隨了她二十年的縫紉機前渾身顫抖。
董梅緩緩舉起那個存折,遞給墨惜:“女兒,這存折里面有一筆錢,是你爸爸遇難時煤礦老板給的賠償金。錢不多,我一分都沒有動過。因為那是你爸爸用命換來的,這錢無論如何不能花。現(xiàn)在,媽媽把錢都交給你,你拿著它們專心出國讀書。離家在外,又是在外國,媽媽不能過去照顧你,你不能苦著自己?!?/p>
“女兒,媽媽沒有本事,掙不到錢,讓你跟著吃了很多苦,考上了大學(xué)還要貸款去讀。我知道別人家的孩子在大學(xué)里都是輕輕松松地逛街、戀愛,你卻要去做各種兼職,掙錢還債。媽媽覺得特別對不起你。幸好我女兒有出息,能憑本事考上重點大學(xué),還能出國留學(xué),媽媽特別驕傲。你爸爸在天有靈也會高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