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會所出來，墨惜心里一直惴惴不安，好像有什么事情就要發(fā)生。六月的天氣已經(jīng)很熱了，正午時分的太陽曬得人頭暈，剛剛經(jīng)歷的一切仿佛不真實。章軻風的媽媽笑顏如花，那般和藹，墨惜卻無法從心里往外主動親近她。也許，網(wǎng)上那些帖子說得是對的，婆婆再好也不像媽媽，沒法成為貼心母女，只要和平共處就好了。

章軻風緊緊握著她的手，猜得出她有心事，很小心地道歉：“墨惜，我媽她就是個小市民，不會講話，要是她說了什么不對的話，你千萬別往心里去?！?/p>

“你媽媽很好啊，”墨惜笑看他，“人漂亮，也和藹可親。我先前還擔心會遇到一個惡婆婆，現(xiàn)在看起來是我的擔心是多余的?！?/p>

“其實她就是個惡婆婆，”章軻風調(diào)皮地笑，“關(guān)起家門來數(shù)落我爸的時候兇著呢，在英國待了幾年，假裝淑女，回來之后又變成悍婦了。因為未來兒媳婦是大美女、大才女，她怕露怯，所以又開始裝老淑女?！?/p>

“哪有這樣說自己媽媽的！”墨惜嗔怪他，“你也太毒舌了，英國紳士也不會貶低別人是花瓶吧！”

章軻風大窘：“墨惜，你別聽我媽亂講，她是怕她兒子配不上你，故意抬出一個花瓶來替兒子拔份兒（方言，長臉面）呢。那個喬楚就是我在英國時候認識的一個小留學生?！?/p>

“此地無銀三百兩?！蹦Ч室饪聪騽e處。

“墨惜，你別生氣，好不好？”章軻風真著急了，拉著她的手不斷搖晃，“我發(fā)誓，我只有你，沒有別人?！?/p>

“我也要去讀個世界名牌大學鍍鍍金。下學期我就出國，去加拿大，交換生的申請材料已經(jīng)交上去了，面試也結(jié)束了，估計很快就能有回復?！?/p>

墨惜沒有開玩笑。她的學校被戲稱為“人才培養(yǎng)基地”，畢業(yè)生大多數(shù)都流往國外，每年學校都會有幾個公費去國外大學做交換生的機會。墨惜成績優(yōu)秀，自然也是向往的。這件事她早就跟章軻風商量過，章軻風雖是舍不得，卻是支持她的。

可是，在這樣的節(jié)骨眼兒上，特別是在田愛華剛剛提過喬楚之后，墨惜嚴肅地說出“出國”兩個字，章軻風的心像按了一根松緊帶似的，被迅速抽緊，他握她手的力度頓時加大，聲音都在顫抖：“墨惜，你別離開我，你答應了做家屬的！”

“反正喬律師很快就回國了，可以接我的班?！?/p>

“墨惜，你真的要丟下我？”章軻風的手繼續(xù)用力。

墨惜已經(jīng)被他攥疼了，但是忍住沒出聲，繼續(xù)逗他：“你們這些有錢人來去自由，我這種窮孩子只有借著公費的機會才能出去走走。機會來之不易，我當然要珍惜啊?！?/p>

“不行，我不讓你走！”

“你不讓我走我也要走。國外帥哥多著呢，四肢發(fā)達，頭腦又不簡單?！?/p>

章軻風忽然一陣壞笑，湊到她耳邊：“生米都做成熟飯了，還惦記外國帥哥呢?！?/p>

墨惜回嘴：“米飯怎么啦？外國帥哥又不吃米飯，他們吃面包和牛肉！”

章軻風頓時就沒了笑容，臉上浮現(xiàn)出前所未有的嚴肅神情：“墨惜，別鬧了，答應我，留學回來跟我結(jié)婚，我等你。我不攔著你出去，但是你一定要回來。你去一年，我等你一年。你去三年，我等你三年。你要是不回來，我就等你一輩子。”

他沒有一丁點笑意，深潭般的眸子里竟然蒙上一層霧氣。他緊緊抓著她的手，她只顧著看他的眼睛，都忘了喊疼。路邊，碗口大小的廣玉蘭都開了，一片巴掌大的花瓣不知為什么落了下來，正飄落到章軻風的肩頭，蓋住他紅色的肩章。他一動不動，只盯著墨惜看，就好像她是一瓣隨時會飄走的花瓣，他必須用力拉住她，她才會在他的生命里長久停留。

他們這樣對望了很久，很久，墨惜輕聲笑起來，抬手拿下他肩頭那一片香甜的花瓣，自己聞了聞，又拿它輕輕點他的鼻子尖：“笨笨，逗你吶，我當然會回來的?！?/p>

“墨惜，你要回來，一言為定?！?/p>

“嗯，”她重重點頭，“我會回來，一言為定?！?/p>

“你到了國外也要想著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