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了顏行書，李無言腦子就忽地開了竅。他知道顏行書有一個同學(xué)叫林敬之，祖籍儺城人，在省某高校當(dāng)文學(xué)教授，不僅是個大評論家、大作家，還是全國人大代表。于是他就想通過顏行書這層關(guān)系，跟那個全國人大代表聯(lián)絡(luò)聯(lián)絡(luò)，興許這也是一條途徑、一個突破口。而在第一期《儺城詩刊》上，顏行書就曾刊發(fā)過林敬之的一組詩詞，詩詞不僅有文采，而且大氣磅礴，頗有大師風(fēng)范。如此靈光一閃，李無言便大喝一聲：“天不絕我也。”這就起身去找顏行書了。他想，一上午時間顏行書也該把詩刊發(fā)完了吧？便朝顏行書的辦公室走去。那間辦公室設(shè)在三樓黨史辦，是歐陽書記特批的，專供文化人使用。李無言曾去過一次，可干什么去的卻記不清了。一出門，就不斷有人跟他打招呼，又是拜年又是問好的。只因心思全在顏行書身上，李無言感到一路點頭哈腰的好像沖的不是自己。他開始走神，就不再去管它了。

市委和政府兩棟大樓相隔不遠，十來米，一東一西，佇立在院子里。去黨史辦得走旋梯，只幾個轉(zhuǎn)彎，就上了三樓。門開著，里面有幾個愛好寫寫畫畫、吟吟唱唱的老頭，一律都是退休的老干部，一般人惹他們不起。誰要是惹急了他們，就是他們自己不去告，小道消息也會傳到他們子女的耳朵里，說不定哪天就會接到地區(qū)或者省直某部門頭頭的一個電話，問一問事情的緣由、經(jīng)過，讓你吃不了兜著走。再說儺城這地方就是怪，不像別的縣市出礦石、出工廠，儺城只出大領(lǐng)導(dǎo)，所以有人便開玩笑說，那才是真正的高品位的礦石呢。

李無言只得拱著手，跟幾個老同志打招呼，算是拜年。顏行書卻不在辦公室，李無言就打他電話。顏行書說：“我正好從政協(xié)那邊轉(zhuǎn)過來，一轉(zhuǎn)就轉(zhuǎn)回老家來了。”李無言知道顏行書所指的老家，就是他以前住過的那套老房子。那套老房子顏行書已經(jīng)住了幾十年，是剛當(dāng)上市委辦主任的時候住上的，當(dāng)年那可是政府大院里最好的房子了，還被好事者比做是偉人們住的“中南海”。如今，它可是大院里最古老最寒酸的房子了。雖然顏行書早搬了出去，但這老房子他卻舍不得賣，說是住出感情了，反倒成了他的休閑別墅。李無言也就走進了顏行書所謂的別墅里。

一屋子墨香。這味道雖然有點兒刺鼻，但李無言還是蠻喜歡聞的，大概是因為這味道濡染了人的靈性吧。滿屋子的書法作品，有裝裱的、沒裝裱的，琳瑯滿目，幾乎全是狂草。小時候，李無言也曾學(xué)過書法，拜的是紅巖寺的一個老和尚為師，只因那老和尚后來被迫還俗了，李無言也便只學(xué)了個一鱗半爪。但那老和尚所講的許多道理，雖然他至今仍參悟不透，但大都記得。這時顏行書說：“屋子很臟，但不是銅臭味，李大人不要見怪才是。”他說話向來沒一點顧忌，叫他李大人還算客氣的，要是碰上蔣萬華啊，就一點面子不給。蔣萬華也拿顏行書沒辦法，平時兩人最喜歡斗嘴，就像一對老冤家。這時，李無言又見了一張名片，拿起來一看，見是顏行書的，就仔細地瞧起來。上面有很多頭銜，比如什么市書法家協(xié)會名譽主席啊、市文聯(lián)名譽主席啊、市詩詞協(xié)會主席啊，等等，全是些有名無實的虛銜。顏行書說：

“搞個名片，留個電話，只是為了方便聯(lián)絡(luò)，我可不是為了什么炫耀，你可要搞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