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恩點點頭。再次醒來的時候，他覺得時間仿佛根本就沒有流逝。

“感覺如何？”桑德蘭醫(yī)生問。

“好像好點兒了，”伯恩說。

“那就好。”桑德蘭醫(yī)生拿起一張腦電波記錄單給他看。“正如我的預(yù)計，您的δ波形中有異常現(xiàn)象，”他說著用手指了指。“在這兒，看到了吧？還有這兒?！彼蚜硪粡堄涗泦芜f給伯恩?！斑@一張是您經(jīng)過治療后的δ波形。異常大大減少了。從這些情況來判斷，您的記憶片段將在十天左右完全消失。不過我得警告您，在未來的四十八小時內(nèi)記憶片段重現(xiàn)的情況很可能會變得更嚴(yán)重，因為您的神經(jīng)元得過一段時間才能適應(yīng)治療?！?/p>

伯恩走出醫(yī)生診室所在的大樓時，冬季黃昏時分短短的暮色很快就要變成黑夜。這棟宏偉的大樓地處K街 ，是一座希臘復(fù)古式的石灰?guī)r建筑。波托馬克河 上冰冷刺骨的寒風(fēng)裹挾著磷的氣息和腐物的臭味，吹得他大衣的下擺緊貼在小腿上。

他轉(zhuǎn)過身避開一陣猛然襲來的沙塵，看到有家花店的櫥窗里映出了自己的模樣。玻璃櫥窗后面擺著一束色彩斑斕的花，像極了瑪莉葬禮上的花束。

就在他的右手邊，花店包著銅皮的大門打開了，有個女人抱著一束包裝俗麗的花走了出來。他聞到……那是什么花，香氣從花束里飄散而出？是梔子花，沒錯。那是一束梔子花，包得很仔細(xì)，這樣才能擋住冬天的寒風(fēng)。

此刻在伯恩的腦海之中，他正懷抱著那個來自不可知的過去的女人，感覺到她熱乎乎的血汩汩地流到自己的胳膊上。他沒想到她那么年輕，頂多才二十歲出頭。她的嘴唇動了動，驚得他渾身一顫。她還活著！她的雙眼望向伯恩的眼睛。鮮血從她半張的嘴里流了出來，隨之而來的還有含混不清、聽不真切的幾個字。他竭力想聽清她說的話。她在說什么？她是不是想告訴他什么事？她究竟是誰？

隨著又一陣攜著沙塵的風(fēng)，他走進了華盛頓寒冷的暮色之中。腦海中可怕的畫面已經(jīng)消失。難道是梔子花的香氣讓她從伯恩的記憶深處冒了出來？這兩者之間有沒有關(guān)系？

他轉(zhuǎn)過身準(zhǔn)備再去找桑德蘭醫(yī)生，盡管醫(yī)生曾警告過他，說短時間內(nèi)他可能還會受到記憶片斷的折磨。這時他的手機響了。他本打算置之不理，但轉(zhuǎn)念間還是打開了手機的翻蓋，舉到耳旁。

打電話的人是安妮?赫爾德，中情局局長的助理，這讓他感到很意外。伯恩記得安妮是個身材高挑的褐發(fā)女郎，約莫三十五六歲年紀(jì)。她容貌典雅，長著玫瑰花蕾般的嘴唇和一雙冷冰冰的灰色眼睛。

“您好，伯恩先生。局長想見您?！彼f話時帶著美國大西洋沿岸中部地區(qū)的口音，也就是說介于她的出生地英國和收養(yǎng)她的美國家庭之間。

“我可不想見他?！辈骼淅涞卮鸬?。

安妮?赫爾德嘆了口氣，顯然是想讓自己硬下心來?！安飨壬笋R丁?林德羅斯之外，再沒有人比我更了解您和老頭子之間——乃至和整個中情局之間——那種相互敵視的關(guān)系。天知道，您完全有理由恨他們：他們無數(shù)次地把您當(dāng)做擋箭牌，然后又言之鑿鑿地說您背叛了組織。但是，您現(xiàn)在真的必須趕過來?！?/p>

“你真會說話。但再怎么能言善辯也改變不了我的主意。要是局長有話想跟我說，讓他去找馬丁好了?！?/p>

“老頭子要和你的說的事就是馬丁?林德羅斯。”

伯恩意識到自己死死地攥住了手機。他開口時的聲音寒冷如冰：“馬丁怎么了？”

“問題就在這兒。我不知道。除了老頭子之外誰也不知道。吃過午飯后他一直待在訊息處，連我都沒見到他。三分鐘之前他打電話給我，命令我想法子讓你到局里來?！?/p>

“他就是這么說的？”

“他的原話是：‘我知道伯恩和林德羅斯走得很近。所以我才需要他?！飨壬覒┣竽爝^來?，F(xiàn)在這里是‘代號梅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