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說著，又有一群剛才放走的俘虜光著膀子跑回來了，衣服、包袱、皮鞋、眼鏡，發(fā)給他們的米、錢統(tǒng)統(tǒng)沒有了，慌慌張張，也是呼呼呼呼地喘氣，心撲撲地跳，不用說，又是被老百姓截下了。我想，你們把人家的牛都殺了，婦女都強奸了，今天脫光了衣服算什么？

這一群逃回來的俘虜官，驚惶失措，說他們中有一個人被打死了，是用石頭砸的。有一個說是虧他跑得快，要慢兩步就有性命危險。有一個上校辦事員，把血腿舉給人家看，說這是刀子劈的，說起來裝個可憐樣子給別人看。

“長官想辦法呀，一個米也沒有呀，冷呀……”

他們好幾個嘴一齊向我說這樣的話，嗡嗡嗡嗡塞了我一耳朵。我說：“你們殺老百姓的牛，殺老百姓的豬，老百姓在一旁給你們叩頭，叫老子，你們良心動了一動沒有？你們強奸婦女，人家跪下哀告，你們良心發(fā)現(xiàn)了沒有？你們這是自作自受。路費、米都統(tǒng)統(tǒng)發(fā)過了，你們自己想辦法，我們一概不管！ ”

“呀！長官哪，我們沒有殺牛呀！也沒有欺辱婦女呀，那都是別人干的。 ”

“不要講，就是別人干的，你們在一旁說句公道話沒有？牛被殺，人被強

奸，老頭子被拉夫，被打死的時候，你們說句公道話沒有？你們好好想想！”我嚴厲地熊了他。我說：“統(tǒng)統(tǒng)都走！不要站在這里！”于是他們都成群結(jié)隊地走了。

一會兒又跑回來了，說是東邊的路也走不通，原來往東路去的俘虜官也同樣的赤手空拳光著膀子回來了。他們聯(lián)結(jié)一隊，說明天傍著解放軍走，就安全了。

我大聲告訴他們說：“你們今后要好好記住，你們

袁志超，攝于 1949年。

要害老百姓，老百姓也決不饒你！ ”這一次戰(zhàn)斗結(jié)果是俘虜敵人四千五百多，活捉安徽省主席張儀純，機槍三百多挺，其他繳獲也很多。

在這戰(zhàn)斗以后，我們在浙江開化縣華埠鎮(zhèn)住了一個星期，就開始向江西樂平出發(fā)了。往樂平去中間經(jīng)過德興縣，這縣內(nèi)有方圓五十里路大的地方，居民很少，四處都是荒野，原因是這地方的水土不好。涼水喝了就會脹大肚子，骨頭發(fā)酸，十年廿年也治不好，也死不了，兩條腿插在水里日子久了，就成爛腿了，腫的很粗，起瘤子，流清水，一直到死也不會好。德興附近的老百姓，輕易不敢到這地方，有事經(jīng)過，也都是快快地走過去，不敢久住。

我見到好多生在這塊地方的人，都是粗腫腿。問他怎么搞的，都說是水不好。有一個廿多歲的青年，一條腿粗，一條腿細，粗的發(fā)紫，許多瘤子好像一堆堆的紫櫻桃。他說這條腿有十多年了，從十幾歲就有，一到秋天就流水，發(fā)痛。一知道這個情況，我們大家都互相警告，任何人都不準喝冷水，不準用冷水洗腳，據(jù)說燒滾的水是不要緊的。這地方有三千多畝平田，沒有人敢去種。經(jīng)過這個地方，我們急急忙忙趕過去，不敢停留。因為這地方人少，所以野豬很多，三十五十一群，不算回事。

我寫信的地方是樂平縣城里，你四哥前天到后方去帶病號去了，是到上饒，有火車、汽車可通，過幾天才能和其他同志回來。我這次在行軍中立了功，是個三等功，上級對我加以表揚，還發(fā)的喜報，報到縣政府，再轉(zhuǎn)到咱家中的，這個喜報我已寄沂東縣政府了。

我們這次去打廣西隊伍，即是打李宗仁，白崇禧，大概還要到湖南、廣西去。

我的身體很好，你四哥的身體也好，請對母親、父親說，不要掛念。

我寫這信的時間不早了，現(xiàn)在已是雞叫了，就此擱筆吧。今天是端午節(jié)，你們在家很熱鬧吧？我現(xiàn)在又兼做指導員的工作，所以更忙一些。

新中國就要誕生，希望你還是多學習文化，以后好多為人民服務(wù)，就是在家?guī)椭N田，也別忘了讀書。你要告訴父親，以后用人材很多，如果現(xiàn)在光知種田就會誤了以后的前途。

這信你可轉(zhuǎn)寄給五姐、七哥、七姐看。

祝你進步！

母親健康

父親健康

哥哥志超寄自江西樂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