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言之,這不僅是個謊言的年代,也是個失去抵抗的想象力的年代,是我們自己從戰(zhàn)場上撤退了:“我們已經(jīng)喪失了分析這個世界上正在發(fā)生的事情的批判能力。我們看來是被鎖藏在柏拉圖的洞穴里,業(yè)已拋棄我們思考和行動的責任。我們已經(jīng)讓自己成了無法憤怒的呆惰生物,無法拒絕隨波逐流,失去了向我們最近的過去,那些崢嶸的人與事,發(fā)出異議的能力。我們已經(jīng)來到了文明的終點,而我并不歡迎那象征終結(jié)的最后號角聲?!?/p>
許多人認為薩拉馬戈是一個悲觀主義者,在《紐約時報雜志》的長篇訪問中他說:“這個世界對千百萬人是地獄一般的悲慘。這世上雖然有不少人試圖尋找出路,但是你無法改變?nèi)祟惖拿\。我們生活在一個黑暗的時代,在這個時代中,我們的自由正在消逝,我們沒有批評的空間,而極權(quán)主義——跨國企業(yè)的極權(quán)、市場的極權(quán)——甚至不需要一個意識形態(tài),并且宗教的不寬容力量正在上升。奧威爾的《一九八四》就在這里?!?/p>
在本書中他也自己說:“我通常被說成是一個悲觀的人……我通常強調(diào)對于我們?nèi)祟愒诘赖律先魏斡行覍嵲诘倪M步與改進的可能性,我感到懷疑。”但是,他接下來說:“實際上,我寧可選擇樂觀看待,即使是只剩下一個希望,也就是那直到今天,日日都升上來的太陽,明天也依然會升起。太陽明天依然會升起,但是總有不再日出的一天。文章開頭的這些反應,是受到家庭暴力這個議題激發(fā)引出的思量?!?/p>
因此,他終究認為:“如果有朝一日,這個世界能夠很成功地變成一個更好的地方,我知道這只能是透過我們的行動,才能夠達到的結(jié)果。”
那么文學可以改變世界嗎?在訪問中,他一樣表示悲觀:“一個倫理的小說可以暫時影響一個讀者,但也只有如此。我會盡量地寫,但是當我的讀者說你的小說改變我的生命時,我不相信。也許這就像新年愿望:你只有在第一周會希望記得這個愿望,然后就忘了?!?/p>
然而,即使小說的力量有限,他還是必須要寫,因為:
如果一個作家屬于他所身處的那個時代,倘若他沒有受到過去的鎖鏈捆綁,他就必須知道他生而為人的這個時代當中所發(fā)生的各種問題。那么,當今之世的問題是什么呢?
最根本、最要緊的是,當世界需要批判觀點的時候,文學就不應該遺世而孤立。
是的,這是一個悲觀主義者的樂觀??v使我們生活在當前民主與市場體制下的謊言的年代中,但薩拉馬戈還是不斷地用他的小說,用這本“政治筆記”,提醒我們不要繼續(xù)麻木/盲目,而是要仔細去看,要好好觀察,然后,起而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