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形成組織或集團、并致力于某種社會活動、推動社會發(fā)生變革
的時候,他們所爆發(fā)出來的能量有時是無法估量的。社會變化
和革命往往是被集團所引發(fā)和領導的。集團是社會變革的中堅
力量。文學的變化也是如此。鳥瞰近代詞壇,我們得出的印象
是,近代詞社和詞派數(shù)量可觀,每個詞社和詞派所倡導的詞風也
不盡一致,這些詞社的蜂涌出現(xiàn)和詞派詞風的輾轉(zhuǎn)嬗變,在近代
詞學領域里形成了綿綿不斷的詞學群體運動,這種群體運動無
疑地促成了不少詞學名家的產(chǎn)生,也無疑地推動了近代詞學不
斷向前發(fā)展,激活了近代詞學的生命力,使得近代詞學形成群峰
聳峙、百舸爭流的繁盛局面。還應指出的是,無論在詞社和詞派
的數(shù)量和創(chuàng)作水準上,近代詞社和詞派均是我國古代詞學史上
發(fā)展最為鼎盛的時期,從這個意義上說,近代詞學是我國古代詞
學史上為數(shù)不多的幾個豐收期之一,近代詞學、詞社、詞派之間
和詞社、詞派內(nèi)部之間相互奔競的局面,也使近代詞壇展現(xiàn)了競
爭的美麗豐采和無窮魅力。
二、近代詞風流程描述
近代詞是中國古代詞史上的一個重要發(fā)展階段。這個時期
詞人、詞作之多超過清初期及中期。至于流派,更為紛繁。除了
人多勢眾的常州派主盟詞壇外,清初的陽羨派、浙西派均有馀
響。納蘭詞感傷凄惻的詞風,也有為數(shù)不少的同調(diào)。嶺南詞、湖
湘詞、閩中詞以其鮮明的地方色彩給人以異軍突起之感。同樣
值得注意的是,還有一批與時俱進的詞人,他們大多為維新派人
士或民主共和運動的參與者。他們在改造傳統(tǒng)詩歌的同時,也
通過詞作來發(fā)抒襟抱,展示新的時代精神。他們的創(chuàng)作,開拓了
3 S
詞的表現(xiàn)領域,與傳統(tǒng)詞派相較,給人以耳目一新之感。近代詞
客觀存在的格局表明,近代詞的發(fā)展自始至終為一個多元發(fā)展
的局面。但是“,多元"并不意味著力量均衡對稱的平行發(fā)展,事
實是多元的格局比較容易鼓勵詞的創(chuàng)作風起云涌般地爭競于南
北。各派之間的爭競,也更容易使一個符合詞學內(nèi)部發(fā)展規(guī)律
和社會時勢變化需要的詞派脫穎而出,成為詞壇的主潮流。常
州詞派就是在近代詞壇多元競爭的大格局下,幾經(jīng)嬗變與壯大,
演而為近代詞壇多元格局中的主流一極的。
清詞發(fā)展至近代,常州詞派及其詞風的鼓揚、傳播與其澤被
詞壇是一個客觀存在的事實。關于這一點,不少文學史家看得
很清楚。丁紹儀《聽秋聲館詞話》較早論及張惠言、張琦的詞,他
說 :
嘉慶間填詞家成推吾郡張皋文太史惠言,專主比興,所
選詞自五季迄同時朋從,僅四百馀闋,矜嚴已甚。
陳廷焯《白雨齋詞話》卷四則云:
萬事萬理,有盛必有衰,而于極衰之時,又必有一二人
焉,扶持之使不滅。詞盛于宋,亡于明。國初諸老,具復古
之才,惜于本原所在,未能窮究。乾嘉以還,日就衰靡,安所
底止。二張出而溯其源流,辨別真?zhèn)?。至蒿?譚獻)而規(guī)
模大定,而詞賴以存矣。盛衰之感,殊系人思,獨詞也-y-哉!
陳氏之語雖有偏頗之處,但他能看到常州詞派及詞風在有
清詞史中的重要地位,卻也慧眼獨具。
現(xiàn)代詞學家黃孝紓在《清名家詞序》中也發(fā)表了與陳氏幾乎
一樣的看法,他說:
清代學術昌盛,度越前明,康乾之交,兩開制科,才俊輩
3 6
出。國初詞人,大半為鴻博之士,故能恢暢元音,黻黼盛治,
風尚所趨,浸成流別。迦陵振采于三吳,竹坨明棰于兩浙,
并銜花佩實,質(zhì)有其文焉。逮陽湖張皋文輩崛起乾嘉,標舉
意內(nèi)言外之旨,一洗側(cè)艷饅釘故習,世益知詞學托體之尊。
成同以來,兵事傲擾,外患日急,才智之士,蘊其憂閔忠愛悱
惻芬芳之懷,一寄于詞,越世孤往,其緒益昌。遠若蔣鹿潭,
近若王半塘、鄭大鶴、朱疆村諸人,雖各月傘蜜陽湖,至其廣己
造哀,寄心家國,以蘄合拙重大之旨。雖起茗柯諸老于九
泉,要不能無前賢后生之畏。庸非遭際之迥殊,而造詣有獨
至邪 ?
這篇話,言簡意賅地概述了有清一代詞的發(fā)展歷史,指出了
常派詞人和詞風主導近代詞發(fā)展進程的史實。
如果以常派詞風為主線考察近代詞風孕衍嬗變的流程,近
代詞風流程的消長興替大致可以分成這樣幾個階段:
(一)曙色初現(xiàn)——浙派詞的困頓與常派詞的孕育。
浙派詞往往以意境清空醇雅、詞調(diào)圓轉(zhuǎn)瀏亮、琢句工致精美
取勝,但內(nèi)容較貧乏,氣格較柔弱,從朱彝尊到厲鶚,這一缺點越
來越突出。文廷式譏評道“:自朱竹坨以玉田為宗,所選《詞綜》,
意旨枯寂。后人繼之,尤為冗慢0 tt《( 云起軒詞鈔序》)厲鶚之后,
浙派詞更是一味模擬,無聊之作充斥翰楮,不少詞作誠如金應畦
所指責的那樣為“淫詞”“、鄙詞”和“游詞”。
浙派詞走到嘉道之際已成強弩之末,有清詞壇企盼著新的
詞派和新的詞風的出現(xiàn)。
嘉慶時,常州武進人張惠言、張琦兄弟出而矯之,于是一種
新的詞派和新的詞風便應運而生,經(jīng)過不斷滋生、成長,擴展至
道光中葉以后漸而成為影響近代詞壇近百馀年的常州詞派。
tt二張’倡導的詞風,他們所心儀的詞學理念之所以能夠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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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派”,影響近代詞壇近百馀年,不是偶然的。一是他們所倡導的
詞學理念中強烈的干世情結(jié)迎合了近代亂世士人們企望變革、
欲有所為的普遍心態(tài)。張惠言為乾嘉之際著名的今文派《易學》
大師,其治詞,喜將詞學與現(xiàn)實政治作比附,有著強烈的干世色
彩。張惠言反對把詞當作“小道",力圖提高詞的地位,在《詞選
序》中,他認為“詞者,蓋出于唐之詩人,采樂府之音,以制新律",
使詞與詩同科。他強調(diào)詞必須以比興寄托為主,反對瑣屑位釘
之習,主張“意內(nèi)言外”、‘!道賢人君子幽約怨悱不能自言之情"。
為了矯正浙派詞的輕弱,提倡詞要“深美閎約",厚重質(zhì)實???/p>
之,在張惠言的心目中,詞與詩不僅同科同源,而且也完全應該
將詞當作詩一樣來寫,詞完全可以和詩一樣,作為詞人表現(xiàn)自
我,干預現(xiàn)實的工具。二是“二張"不僅有吸引人的詞學主張,而
且他們各自的詞創(chuàng)作也造詣頗深,魅力四溢。張惠言一生只寫
出四十六首詞,數(shù)量不多,但他傾注其所有情感來進行詞創(chuàng)作,
使其詞的創(chuàng)作達到很高水準。其《茗柯詞》撫時感事,賦物繪景,
情韻真摯坦蕩,溫雅俊逸,體格高潔清純,確系我國古代詞史上
的上乘作品。如《木蘭花慢·楊花》借楊花形象寄寓作者懷才不
遇、自傷飄泊的感慨?!端{(diào)歌頭·春日賦示楊生子摟》五首,則
發(fā)抒了他百年幾許、歲月如梭的感嘆,這些詞均寫得委婉洄旋、
清寒純潔、情真意切,尤能引起清代廣大中下層“寒士"的共鳴,
與浙派諸多質(zhì)木無情的詞作相較,宛似沙漠中突然冒出的一叢
叢綠草,使人有耳目一新的驚喜。正是由于張惠言在浙詞衰頹
之時自出機杼,別開生面,所以他被后來的常派詞人奉為是派創(chuàng)
立的始祖。
對“二張"孕育始發(fā)常州詞風之貢獻,清季詞學家夏敬觀有
較公 允之評價 :
武進張惠言與弟琦撰《宛鄰詞選》,琦子曜孫復敘錄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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慶詞人為《同聲集》,荊溪周濟與張氏甥董士錫善,繼為《詞
辯》,于是風氣稍變,浙派外,常州別樹一幟?!? 廣篋 中詞
序》)
(二)風起云涌——常派詞的光大興盛;哀凄的納蘭詞風;稼
軒風;獨標一格的嶺南、閩中、湖湘詞;浙詞續(xù)響。
常州詞風風靡天下成為近代詞壇的主流詞派是道光十年
(1 830 )之后的事情。從此時至光緒中葉臨桂詞派漸起,是光大
興盛的常州詞與多種詞風并存的時期。這既是常州宗風大盛近
代詞壇,成為近代主流詞風的時代,也是常州宗風與多種詞風和
平共處的多維多元的時代。其他詞風在此期也卓然 自立,大放
異彩。這是近代詞滄海橫流、取得不少重要成果的時期。
孕育的常州詞風此期在周濟、董士錫、蔣學沂、湯成烈、莊
械、譚獻、陳廷焯等人的先后鼓揚下漸而噴薄而出成為近代詞壇
代浙詞而起的主流詞風。常州詞派宗風遠播,實始于張惠言卒
后三十年,即道光十年(1 830 )張琦重印與其兄所編《詞選》以及
道光十二年(1 832)周濟刊印《宋四家詞選》之后。周濟在近代諸
多常派詞人中對常州詞風的發(fā)揚光大實居首功。正是由于他的
大力倡導“,二張”所倡導的常州詞風才在近代詞壇廣為流布,為
不少詞家所接受,進而成為近代詞壇的主流詞派。他發(fā)揮張惠
言“意內(nèi)言外”說,進一步強調(diào)詞必須要有寄托“,非寄托不入,專
寄托不出",他還倡導詞的“論世”作用,要求詞人“見事多,識理
透,可為后人論世之資。詩有史,詞亦有史,庶乎 自樹一幟矣。"
《( 介存齋論詞雜著》)同時,他還為詞人的詞創(chuàng)作指出一條循序
漸進的具體的創(chuàng)作道路“:問途碧山(王沂孫),歷夢窗(吳文英)、
稼軒(辛棄疾),以還清真(周邦彥)之渾化?!薄? 宋四家詞選 目錄
<序論>》)周濟的詞學理論無疑地發(fā)展、開拓了張惠言的詞學思
想,為常州詞派的詞創(chuàng)作指明了方向。對周濟發(fā)揚光大常州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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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之貢獻,清季以來許多詞學家均有贊譽,朱孝臧曾贊揚道“:金
針度,詞辯止庵精。截斷眾流窮正變,一燈樂苑此長明,惟演四
家評。”(《望江南·雜題我朝諸名家詞集后》)
項鴻祚、蔣春霖為這一時期詞壇聲名卓著的兩大家,他們均
不受浙派或常州派詞的羈絆,主要效仿納蘭詞風。他們與納蘭
性德被認為是“三百年中,分鼎三足”(譚獻《篋中詞》)的詞人。
項鴻祚在《憶云詞·自序》中曾自稱:“生幼有愁癡,故其情艷而
苦,其感于物也郁而深。"他的《憶云詞》出人五代兩宋之間,與納
蘭詞風格相近,具有一種細美幽約、哀戚郁苦的特色。譚獻《篋
中詞》評之云“:蓮生,古之傷心人也。蕩氣回腸,一波三折。"蔣
春霖的《水云樓詞》在清季頗受稱譽,吳梅在《詞學通論》中曾尊
之為清詞之冠。《水云樓詞》很少花鳥的吟詠,更不作無謂的應
酬,不少篇什著力渲放其身世之悲和亂離之苦,每每寫得蒼涼沉
郁,婉轉(zhuǎn)激蕩,哀情橫放,備極酸辛,極具審美和認識價值。陳廷
焯《白雨齋詞話》卷五評鹿潭詞日:
鹿潭窮愁潦倒,抑郁以終,悲憤慷慨,一發(fā)于詞。如《 卜
算子》云“:燕子不曾來,小院陰陰雨。一角闌干聚落花,此
是春歸處。彈淚別東風,把酒澆飛絮,化了浮萍也是愁,莫
向天涯去o”何其凄怨若此 !
這一時期,不受浙派和常派詞風牢籠,獨標一格的詞還有嶺
南、閩中詞。嘉、道以來,嶺南詞學漸興,出現(xiàn)了以陳澧和“嶺南
三詞人"葉衍蘭、汪瓊、沈世良為代表的一大批風格卓異的作家,
這些詞家由于長期生活在嶺南,不易受主流詞風影響,故其詞作
呈現(xiàn)出濃郁的地方色彩,有其鮮明的個性特征。嶺南詞偏于“雄
直"和“雅健",堂廡闊大,風骨挺勁,才情秀出,胸襟坦蕩,在凌云
健筆中又有一股清雅之氣,在近代詞風中.別具風神。閩中詞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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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謝章鋌的出現(xiàn)而活躍于近代詞壇的。謝氏一生大部分時間
生活于閩中,他在閩地組織的聚紅詞社是近代詞史上著名的詞
社,詞社前后唱酬約二十年?!熬奂t”詞群為詞大多與時事攸關,
詞社成員也多系風塵俗吏和科考不顯的中下層文士。閩中淪落
不偶的文士李應庚、梁履將、陳文翊、徐一鶚輩均為骨干成員。
“聚紅"詞群詞風或雄沉,或悲郁,或蕭疏,或激蕩,接近辛棄疾一
派,為近代稼軒詞風在閩中的嗣響。另外湖湘詞也為這時期詞
學的重要組成部分。道、咸、同年間湖湘詞學漸起,其代表詞人
為詞雖受常派詞風的影響,但也保有自己的風神。張祖同、王閩
運、周壽昌、杜貴墀、孫鼎臣、李洽、鄒漢勛、楊恩壽、易佩紳為這
一時期湖湘詞人的杰出人物。其中又以張祖同和周壽昌詞名尤
著。張祖同為詞希蹤周清真,李佳《左庵詞話》稱“希蹤白石,抗
手玉田”“,律呂謹嚴,音節(jié)人古”。周壽昌一生身歷五朝,其為詞
不主故常,而尤以小令為佳。以上詞人,以他們的杰出的詞創(chuàng)作
成就,為湖湘詞學在近代詞壇爭得了一席之地。
這一時期的浙派詞雖然不復有往昔顯赫的聲威,但不絕如
縷,仍然在詞史上占有一席之地。道、咸、同三朝,從事浙詞創(chuàng)作
的詞人大致有:陶梁,字寧求,號鳧薌,江蘇長洲人。嘉慶十三年
(1 808 )進士,官至禮部左侍郎。有《紅豆樹館詞》。馮登府,字云
伯,號柳東,浙江嘉興人。嘉慶二十五年(1 820 )進士,曾官福建
長樂知縣,以浙江寧波府教授告歸。有《種蕓仙館詞》。曹懋堅,
道光十二年 (1 832 )進士,官至湖北按察使,有《曇云閣詞》。仲
湘,字壬甫,號蘭修,江蘇吳江人,諸生。著有《宜雅堂詞》。計光
忻,字曦伯,號二田,浙江嘉興人。布衣,有《守甓齋詞》。張金
庸,字良甫,號海門,浙江平湖人。道光二十一年(1 84 1)進士,官
至侍講學士。有《絳趺山館詞》。黃燮清,字韻珊,浙江海鹽人。
道光十五年(1 835 )舉人,曾官湖北縣令,有《倚晴樓詩馀》。王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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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字養(yǎng)初,江蘇吳縣人。諸生,有《吟碧山館詞》。潘鐘瑞,字麟
生,江蘇吳縣人。咸豐貢生,有《香禪詞》。劉履芬,字彥清,浙江
江山縣人。咸豐兵起,從軍江北,積功至知府。有《鷗夢詞》。張
鳴珂,字玉珊,浙江嘉興人。咸豐十一年(1 86 1)拔貢,官至江西
義寧州知州,有《寒松閣詞》。而活躍于道光中期左右的“后吳中
七子"也為浙派詞人群。有如此之多的詞人在浙詞淡出清代詞
壇的領袖地位之后還依舊以浙派詞風為旨歸,這充分說明浙派
詞依舊還有其生命力,浙詞依舊是近代詞壇一支重要的有生力
量。那種認為浙詞在近代已銷聲匿跡的看法是缺乏依據(jù)的。
從道光十年到光緒中葉,是災禍深重、苦難無窮的數(shù)十年。
開始為鴉片戰(zhàn)爭,緊接著就是太平天國內(nèi)亂,白骨向天,餓殍遍
野,廟堂孱弱,洋夷狡兇,內(nèi)爭慘酷,當此之際,每個具血性、存天
良,心系家國和民族安危的愛國之士,莫不為之沉痛、悲慨、憤
怒、呼號。近代一些詞人在這板蕩慘痛的時代里,以詞為載體發(fā)
抒他們面對亂世的激烈心緒,稼軒風在有清詞壇繼陽羨詞派后
得以爝火再燃,再掀創(chuàng)作高潮。鄧廷楨、林則徐、龔 自珍、孫超、
趙起、周閑、張景祁等人為近代稼軒風的主要人物,他們在詞的
創(chuàng)作中不同程度的顯示了稼軒風。鄧廷楨的《雙硯齋詞》氣勢寥
闊,情韻高健,譚獻《復常 日記》認為鄧詞是“將軍白發(fā)之章,門掩
黃昏之句",很能抉中要旨。林則徐詞慷慨激越同于鄧廷楨,而
疏朗過之。二人在詞中均以勁切之筆抒發(fā)了他們憂國憂民的胸
襟。龔 自珍的詞和他的詩一樣,奇采飚發(fā),在表現(xiàn)時勢人心方
面,是那個時代所能達到的最見深度和強度的作品。周閑的《范
湖草堂詞》直接描寫在鴉片戰(zhàn)爭中血與火的戰(zhàn)斗生活,時而肅殺
冷凜,時而壯懷雄姿,時而憂思迷惘,深得稼軒詞的雄奇沉郁之
風。孫超、趙起、薛時雨、周開麟諸人的詞則描寫鴉片戰(zhàn)爭或太
平軍內(nèi)亂時的衰敗景象,表現(xiàn)出一代文士心靈的種種驚悸和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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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悲哀,給人以一種神州陸沉、陵谷變遷之感,這些詞人以倚聲
小詞反映時代的陵替軌跡,從而傳承了稼軒詞哀時憂民的精神
脈息。雖然這脈息起搏得并不強勁,但終究為近代詞壇開出了
一叢風神 自稟的幽艷晚花。
(三)青山夕陽——臨桂成派與維新、革命詞的出現(xiàn)。
光緒十五年(1 889),王鵬運在朝廷官內(nèi)閣中書,與同官好友
端木蜾、許玉琢、況周頤唱酬,不久他們的唱酬詞結(jié)為《薇省同聲
集》,在京師詞壇掀起不小的波瀾,以王鵬運、況周頤為代表的臨
桂詞人得以漸露頭角。光緒二十二年(1 896),王鵬運在京師舉
咫村詞社,邀剛?cè)刖┳鞴俚闹熳嬷\入社,該社社友有王鵬運、朱
祖謀、況周頤、鄭文焯、繆荃孫、宋育仁等人,前四者被后世稱為
“清末四大家”。于是以王鵬運、況周頤、鄭文焯、朱祖謀為代表
的臨桂詞派得以逐漸形成。臨桂詞派以王鵬運為宗師,況周頤、
鄭文焯、朱祖謀為護法,近代不少詞家如張上鑠、張祥齡、張仲
忻、夏孫桐、劉福姚、龍繼棟等人又群起而附擁之,至是清季及民
初詞壇幾為臨桂詞學所籠罩。臨桂派自有其卓立特出的地方,
但臨桂詞派的基本詞學理念卻源自“二張”的常州詞派。王鵬
運、況周頤等人倡導作詞的“重、拙、大",強調(diào)詞的“比興"、“寄
托",這些見解無疑是對常州詞學的繼承發(fā)揚。對臨桂詞派推尊
常派詞風之貢獻,清季詞學家蔣兆蘭在《詞說·自序》中有中肯的
評價:
逮乎晚清,詞家極盛,大抵原本風雅,謹守止庵(周濟)
“導源碧山,歷稼軒、夢窗,以還清真之渾化"之說為之。雖
功力有淺深,成就有大小,而寧晦無淺,寧澀無滑,寧生硬無
甜熟,練字練句,迥不猶人,戛戛乎其難哉。其間特出之英,
主壇坫,廣聲氣,宏獎借,妙裁成,在南則有復堂譚氏,在北
則有半塘王氏,其提倡推衍之功,不可沒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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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光緒二十年甲午(1 894 )中日戰(zhàn)爭中國完敗后,中華民族
與東洋日本的矛盾,達到了空前的緊張階段,亡國之禍,迫在眉
睫,于是改良思潮和革命思潮便應運而生。政治上戊戌變法運
動和同盟會革命共和運動波瀾壯闊。文學上“詩界革命"“、文體
革命"的呼聲一浪高過一浪。在這社會變革與轉(zhuǎn)型的滾滾潮流
的鼓舞下,一些維新改良派和革命共和派人士,不僅以詩文為武
器吶喊新時代的到來,同時也以倚聲小詞為工具發(fā)抒心中的憧
憬和理想《,全清詞鈔》收有清季維新派詞人林紓、康有為、譚嗣
同、楊銳、梁啟超、汪兆鏞、黃遵憲、吳保初、麥孟華、朱德寶、宋育
仁、高猻、潘之博、嚴復等人的詞,數(shù)量可觀。雖然這些詞人多數(shù)
不是專業(yè)的詞家,作詞數(shù)量也不多,但他們卻以他們的“這一類”
詞為近代詞壇畫上了一道亮麗的風景線,為我們考索清季改良
人士的心靈悸動提供了豐富而感性的材料。清季革命派詞人以
同盟會員為主體構(gòu)成。其中鑒湖女俠秋謹和南社詞人高旭、龐
樹柏等人為其杰出的代表。革命共和詞充滿愛國激情和推翻清
廷統(tǒng)治的決心,為清季詞壇風格迥異的奇葩,也為近代詞多元發(fā)
展注入了新活力。
最后還要補充說明的是,除了上述諸多的詞學門派、詞學社
群與諸多的不同詞風外,晚近還有不少一空依傍、自出機杼的詞
人,他們個性突出、有特色的詞創(chuàng)作,為晚近詞增色不少。他們
是建構(gòu)晚近多元且“大結(jié)穴”詞學生態(tài)的重要作手,不應被忽略。
如姚椿、顧翰、周之琦、趙慶禧、張鴻卓、顧文彬、吳藻、莫友芝、周
星譽、李慈銘等人。而以王國維為代表的晚近才人詞,他們靈心
善感,旖旎多情,無論在詞學理論與詞創(chuàng)作上,均有自己的獨立
傾向和意蘊。尤其是王國維的詞論,既是中國傳統(tǒng)詞學集大成
式的總結(jié),又融有近代西方文藝學的新基質(zhì)。他們?yōu)橥斫~學
的繁榮出力不菲,值得重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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