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朋友阿哲近來陷入了熱戀,不幸的是,這對象是他表哥的女朋友,更不幸的是,那個女孩并不知道阿哲的狂熱。
表哥和女友是在美國留學(xué)時相識相戀的,阿哲曾在網(wǎng)絡(luò)上看過他們的甜蜜游記,也看過女孩的照片,當(dāng)時并沒什么特別的印象,只覺得看起來清秀恬靜,卻不是吸引他的類型。
表哥回臺灣,還是阿哲去接機的,看見女孩,原來比照片更清瘦,眼睛很明亮,他從沒見過把牛仔褲穿得那么好看的女人。她似乎很愛笑,笑聲脆亮,嘴角點綴著小小的梨窩,原來不是恬靜,而是甜美。
回到臺灣之后,表哥順利找到工作,工作量很重,常常加班。女孩在安親班教英文,工作挺輕松,喜歡逛花市、夜市、魚鳥市場,把租賃的公寓頂樓,整頓得像個香草花園。表哥喜歡在花園里烤肉喝啤酒,女孩卻喜歡煮花草茶,吃烘焙點心。因為他們認識的朋友不多,阿哲便成了座上客。他也陪著女孩去逛花市、夜市、魚鳥市場。
表哥有一次邀阿哲去喝酒,卻不是在家里喝,他有心事,想說給阿哲聽。表哥說他和女友漸行漸遠;說他們倆本來在美國就談過分手的事;他說個性不合的兩個人,勉強在一起并不會幸福。他請阿哲幫忙,辦幾個活動,邀請女孩參加,好讓她“分分心”。
阿哲沒辦法分析自己的心情,他喜歡和女孩在一起,如果她是表哥的女友,一切都是和諧的;如果她不再是表哥的女友,阿哲覺得自己的世界似乎有些失衡了。他對表哥的感覺很復(fù)雜,一方面諒解,一方面又嫌惡,這件事為什么要告訴他呢?現(xiàn)在他成了遺棄的共犯。
在夢中,他看見女孩打開鳥籠,放出所有的鳥雀,那些色彩繽紛的鳥兒飛上天,化作顏料,天空下起七彩雨,女孩孤單地哭泣。
醒來時他仍有心痛的感覺,在心中對女孩說:“沒關(guān)系的,我會保護你,給你幸福!”這話雖只是在心中說的,卻那么銳利地提醒他已經(jīng)發(fā)生的事——他不只是喜歡她,他已經(jīng)愛上她了。
他陷入一種有幻覺的熱病中,既痛苦又甜蜜。表哥遲遲不下決定,他好想揍他一頓,或者痛罵他一場?!凹热灰质?,干嗎拖拖拉拉的?”表哥后來告訴阿哲,女孩對他而言還是很重要,沒辦法分手。阿哲感覺自己被置于冰原上,所有的反應(yīng)和言語都凍結(jié)了。
但,他還是愛著女孩,并且,像是忽然擁有了超能力一樣,可以感知女孩的需求與行蹤。有一次他在夜書店閑逛,忽然覺得周遭的氣流都改變了,一種細微但是龐大的力量席卷而至,鉆入每個毛細孔中,帶著清甜的、特殊的香氣。他原本已經(jīng)怠懶的精神振奮起來,想要高歌或者奔跑。抬起頭,他看見女孩在人群中,遠遠地,安靜地閱讀。
原來如此,他怔怔地注視著,像看見了神跡。
“我沒辦法忘記她。”阿哲對我說,“她攪動了整個宇宙?。 蔽尹c點頭,沒有說話。女孩攪動的只是阿哲的心,然而,每個人的心,都是一個宇宙。阿哲將宇宙的中心,留給了那個女孩。
非常想念一個人,距離卻很遙遠,我便在夢里見到他。我們坐在堤防邊,看著溪畔已經(jīng)變黃的蘆草,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喜悅而寧靜。像是擁有超能力一樣,突破時間與空間,造一場相逢的夢,微笑蘇醒。醒來之后,我明白了這兩句詩:身無彩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
∣詩人是情人∣
無題
唐·李商隱
昨夜星辰昨夜風(fēng),畫樓西畔桂堂東。
身無彩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
隔座送鉤春酒暖,分曹射覆蠟燈紅。
嗟余聽鼓應(yīng)官去,走馬蘭臺類轉(zhuǎn)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