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想了,”麥肯回道,“把手放在他的傷口上。用手蓋住傷口讓血流得慢一點。堅持住。”再一次,即使知道這沒有意義,他還是盡力向碎石中的小裂縫擠進去。再一次,他失敗了。“快把手放在他身體一邊,按下去,寶貝。”他說。
慢慢地,艾娃用手按住了沃什側(cè)邊的身體。當(dāng)他的血溢出到她的手上時,她感覺到了他血管的脈搏。她閉上了眼睛,哭泣起來。她期待著。她祈禱著。她向神求助,因為只有十三歲,她不知道是否有自己能夠理解或能夠相信的神。但是,從現(xiàn)在開始,此刻,她會相信任何事物或任何人。為了讓她最好的朋友活下來,為了讓朋友痊愈,她會付出一切。
接著她的手中有種類似寒冷的感覺。她的手掌一陣麻木,兩條手臂有如針扎。爸爸呼喚她的聲音漸漸遠去。周圍的一切聲音都在減弱,她閉著眼睛所感受到的黑暗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為深沉。
在黑暗中,她看見了他,沃什。他站在黑暗中央,他蒼白的膚色幾乎閃出光來。他擦傷了,他的眉毛上有一道傷口。他的衣服沾上了倒塌的糧倉上掉落的污跡。他的襯衫右邊破了,沾著傷口中流出的血跡。但是男孩似乎沒有注意到這些。他只是看著艾娃,沒有一點表情。
“沒關(guān)系,”沃什說。但是,不知為什么,他卻在用艾娃媽媽的聲音說出這句話。她的身體依然帶著傷口,很疼。她還是跪在沃什身邊,雙手按住他身體的一側(cè)——她的手指上粘著鮮血。她聽見了救護車的聲音。她聽見了叫喊聲。她聽見人們哭泣——出于恐懼的哭泣,為馬特·庫伯而哭泣,為他們無法理解這一天的事如何能發(fā)生得如此殘忍和迅速而哭泣。
然后她聽見了沃什的聲音。
“艾娃?”沃什叫她,睜開了眼睛,“艾娃?你做了什么?”他的手伸向肚子,把左手放在她的手上。
“不,沃什!”她飛快地說,“我必須用手蓋住它!你在流血!我必須給你止血!”但是她沒有一點力氣。她覺得頭很輕,無法阻止沃什把自己的手移開。
在她的手蓋住的地方——那里,鋼條曾經(jīng)刺進他的身體,刺穿他的內(nèi)臟,信誓旦旦地斷定在這世上甚至孩子的生命也無法得到保障——那里現(xiàn)在只有男孩的皮膚,完好無缺,安然無恙。
“你做了什么?”沃什再次問道,仰起頭看著她。
然后,艾娃的世界開始傾斜,好像支撐地球平衡的鏈條被切斷。她眼中的沃什變成了一點閃著微光的朦朧身影。然后微光也減弱了,被空虛的、沒有邊界的黑暗完全取代。
艾娃治好了男孩的新聞像野火般擴散開去。一些當(dāng)時在現(xiàn)場的人用有照相功能的手機拍下了畫面。視頻被傳到網(wǎng)絡(luò)上,全世界都在分享和轉(zhuǎn)發(fā)。最初大家只是在屏幕上看看,后來便開始口耳相傳,事件被想象的火焰煽動著,人們想象著一架飛機,長久以來懷抱著某種肯定奇跡存在的秘密希望。
接下來在醫(yī)院中的幾天,艾娃的爸爸一直坐在她身邊,握著她的手。他對她說話,即使她并非總能清醒地認(rèn)出他來。她存在于一團迷蒙中,但她從爸爸的臉色中能看出自己的情況并不理想。他似乎非常擔(dān)心、害怕和抗拒,但是他還帶著某種決心。他曾經(jīng)也這樣地看著她,那次,她和沃什在屋子后面的樹林里玩耍,她摔在了一堆碎木頭上,一條長一點五英寸的木頭刺進了她的腿中。
麥肯把她抱進屋子里,讓她坐在廚房里的桌子邊,他看著傷口,傷口上戳著一段木頭,就像一支粗糙的劍。那時他的表情和現(xiàn)在坐在她身邊時的一樣,像是在告訴她,可以治療開始前還有一項艱巨的任務(wù)。
艾娃看見房間里還有別人站著,等待著。他們大多數(shù)都是醫(yī)生,但是也有一些其他人。帶著相機和麥克風(fēng)的人。房間里的每個人,包括麥肯,都帶著安全標(biāo)識。每次有人打開門進入房間,門廊處都會傳來許多尖叫聲,相機的閃光燈亮成一片。艾娃還看見門口站著三個警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