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英國帶到美國來的一件心愛之物是J.多佛·威爾遜(J.Dover Wilson)所著的《莎士比亞傳略》(The Essential Shakespeare)。這是莎士比亞的一本小傳,我文中引用的瓊森的話大部分都摘自此書。威爾遜的書既不是虛構的小說,也不是歷史文獻,而是介乎兩者之間。威爾遜以瓊森等人的第一手資料為基礎,運用自己的想象力,將其與珍稀的歷史文獻相結合,努力還原莎士比亞的生平。特別值得一提的是,莎士比亞出演瓊森劇目的最早證據(jù)來自一份1709年的文獻,其時距此事件已有100多年了。我們知道,莎士比亞既是一位著名的作家,也是一位出色的演員。我認為人們沒有理由去質疑威爾遜筆下的這個老故事。
幸運的是,記錄費曼生平和思想的文獻并非為數(shù)寥寥。這本書就是這些文獻資料的一個合集,它記錄了費曼演講和接受采訪時的音容笑貌,還有他的幾篇隨筆。這些文獻資料都是非學術性的,面向的對象是普通大眾而不是從事科研的圈內(nèi)人。我們從中可以看到一個真實的費曼—他一直在玩著思想的游戲,但是對自己看重的東西卻始終抱著嚴肅認真的態(tài)度。他看重的是誠實、獨立以及坦然承認自己無知。他討厭把人分作三六九等,樂于跟各行各業(yè)的普通人交朋友。在人生這個舞臺上,他跟莎士比亞一樣,也是一位有喜劇天賦的演員。
除了對科學抱有異乎尋常的熱情,費曼還喜歡跟朋友開玩笑并樂此不疲;他對各種俗世的樂趣也興致盎然。我認識費曼一周之后,在寫給父母的信中這樣描述他:“一半是天才,一半是滑稽演員。”在傾心盡力探究自然規(guī)律之余,費曼喜歡與朋友們一起娛樂消遣:他喜歡打他的邦戈鼓,喜歡惡作劇或者講故事來逗每個人開心。在這方面,他與莎士比亞也很相似。我從威爾遜的書中摘抄了瓊森的這段記述:“他會夜以繼日專心寫作,一刻也不放松,直至累到虛脫才罷休;而一旦停下工作,他就會沉迷于各種運動和娛樂之中,這時想將他拉回到書桌前根本沒戲;但是當他徹底放松后重新拿起筆時,他的創(chuàng)作欲望就會變得更強烈,更熱切。”
莎士比亞是這樣,我頂禮膜拜的偶像—我熟知和熱愛的費曼也是這樣。
弗里曼·戴森
于新澤西州普林斯頓高等研究院